27、业余班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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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来上课的人很多，所以唐涵之又找了一个钢琴伴奏老师。
易先生是唐涵之妻子的旧识，典型的上海老克勒，退休前在市里的乐队工作，他属于一天不弹琴就手痒的人，所以就来这里发挥余热。易先生有句常挂在嘴边的，其他人都听不懂的笑话：“芭蕾舞者和赛马之间有很多相似之处：两者都需要妥善训练，都吃得多，脚踝都容易受伤，都是第加斯画中的主题。”
易先生当然也是懂芭蕾的。但比起流水线上的科班生，易先生更喜欢看业余学生跳舞。
唐涵之这里业余学生很多，从六七岁的小女孩到三十岁的外企技术男，再到四十岁的中年妇女，大家穿着紧身衣站在一起，乍看上去有点可笑。虽说舞台表演艺术残酷严苛，但实际上，芭蕾本身是一种特别宽容的艺术。哪怕七八十岁的老人，只要手能动腿能抬，一样也能跳芭蕾。
得意忘形，相由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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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唐涵之在教他们握把踢腿，班里的情况可谓五花八门：抬腿的时候，180度的有之，30度的亦有之，从把杆旁看过去，那胳膊和腿混杂在一起，粗细高低各不同，像是小学生胡乱涂描的作业本。
唐涵之对这样看似混乱的场面，非常有掌控力，他会选一个科班生来示范，自己在旁边安静的看，偶尔用极具穿透性的嗓音说：“Arabesque很美。”如果有人拍子错了，他会拍拍手，迅速而淡定的说：“慢了，从刚才一个八拍重新来。”大家都专注的跟着唐涵之的拍子，全神贯注的对待这门神圣的艺术。
“陈清宁，你来做一个脱把的adage给大家看。”唐涵之对站在中间的女生招招手。
陈清宁是个大学生，学的是唐涵之从来没闹明白的一个奇怪专业。在唐涵之眼中，陈清宁的线条比例、软度力度，无一不是惨不忍睹。但唐涵之完全没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相反，他觉得这块废铁是一样奇特的财富——陈清宁每次都能给出最典型的错误姿势，让唐涵之忍不住让她来演示。
“……把你的午饭收进去。”不忍直视陈清宁的造型，唐涵之捂着额头，闭着眼睛说。
“唐老师，那不是午饭，那就是小肚子……”陈清宁无辜的瞪着他，旁边两个在凳子上压腿的科班生顿时破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作为业余爱好者的陈清宁，反倒是很好的体现了舞蹈从业者的一个重要特质：自娱自乐。她很懂得自我陶醉，甚至可以让观者忽略她蹩脚的舞技。易先生特别喜欢看陈清宁跳舞，他总说这个女生跳舞时“有自己”。后来唐涵之破例帮这姑娘编了段舞，她就兴高采烈的去参加学校比赛，还拿了个奖回来。唐涵之把奖状复印了，贴在练功房外的橱窗里，每每看到都觉得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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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孟筠学校里有活动，陈清宁就自告奋勇的留下来，协助丁琬琦排练。
丁琬琦正在练《天鹅湖》黑天鹅变奏中，最著名的三十二圈挥鞭转。这段高难度动作要求快准狠，旋转过程中脚尖的移动范围，不能超过一条皮带围成的圈。自然，排练的时候不能在地上放皮带，不然踩上去后果不堪设想。唐涵之吩咐陈清宁拿来十几把塑料凳子，把丁琬琦团团围住。
这段变奏难度极高，唐涵之并不指望她能拿下，只是用来锻炼她的意志。旋转过程最考验毅力，转到后期不论多累，都要对疲劳感熟视无睹，心如止水。素有“陀螺”之称的丁琬琦，这次也被难住了。十二岁的小姑娘，很难有这种定力，没转几圈就偏了，动力腿踢倒了凳子。陈清宁跟在后面扶，可凳子倒下的速度是她扶起的两倍，几次往返跑之后，连她也气喘吁吁。
唐涵之知道这样的要求，对丁琬琦有些严苛。但既然练了，那就必须是高标准的。于是他拿着竹棍，给丁琬琦定下规矩：一回合下来，倒几个凳子，就打几下。为了防止破坏丁琬琦的平衡感，他这次“大发慈悲”的改打手心。
“砰！哗——”曲子结束，凳子又倒了一片。丁琬琦哀叹一声，跨过凳子走到唐涵之面前，抿着小嘴伸出了手。
小姑娘的手太细嫩，唐涵之的竹棍几乎是一碰到就弹开，这高难度的打人动作，倒让他自己先出了汗。丁琬琦并没觉得多疼，但还是可怜兮兮的讨饶。一旁陈清宁看了直笑，伴奏的易先生果断行侠仗义，用一口宁波上海话说：“小唐啊，要是我家小囡，我肯定舍伐得（舍不得）。”
唐涵之于是松了口：“如果八个八拍之内，凳子倒了五把以上，再打。”
丁琬琦看了眼这一排凳子，更郁闷了：“这凳子都是连在一块的，要倒当然一起倒了啊！”
这时候，一旁陈清宁“噗嗤”笑出声，说出了一句让在场其余三人都云里雾里的话：“那可不一定！可倒一定连续，但连续的不一定可倒嘛。”
（被雷倒概不负责。）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业余班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