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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 ...

  •   文王最近似是有心事,虽然时不时地和夜阑夫人同辇,但是话却明显比前些时日少了。夜阑夫人从小生长在紫薇垣城内,又属皇家一脉,平日的勾心斗角对于她来说可谓是家常便饭。因此她的城府也是极深的。近日见文王寡言,她便暗暗料到准是萧京出了什么事。
      文王和夜阑夫人是青梅竹马,彼此的性情都是十分了解的。文王心里的事一般瞒不过夫人,但若是真想瞒过夫人就断不会表现出来任何。现在这样子倒是让每次来给文王送信的陉州军佐领秦施杰颇为烦恼。
      “王爷,这是余将写给您的信。”秦施杰伸进辇内的拿着信的手现在是缩也不是,不缩也不是,很是尴尬。
      文王轻咳了一声,便接过信,对着夜阑夫人看了起来,倒是一点也不避讳。
      这倒让秦施杰微微有些吃惊。早年间她是见过这位夜阑夫人的,只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她被文王送上了夜阑山清晖宫。多年后这位夫人依旧光鲜亮丽,美丽不可方物。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又看了一看,却发现夫人正盯着自己。女人的目光很深邃,却也是说不清的迷惘,让人根本无法摸透。似是隔了一层纱,却隐隐间透出些许寒意。秦施杰很快便又把头低了下去,后背上却已是冒了冷汗。
      “施杰,你先去我的辇前待命,我马上过去。”文王的口气很平静,没有任何波澜。
      “是,属下遵命。”秦施杰毕恭毕敬地答道,说完便已向前方的王辇走去。
      夜阑夫人瞅了文王一眼,抿了抿嘴道:“去吧,注意些吧,别让那些军务劳坏了自己的身子。”
      文王搂过她的肩膀,宠溺地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便匆匆离去。
      而此时,夜阑夫人却不自觉地摸向自己一贯放在胸口的那件东西,轻轻地,暗暗地,手却在颤抖……

      看着文王出辇的背影,夜阑夫人的眉头不禁扭起。她的嘴唇有些苍白,手上紧紧攥着一枚玉佩,上面刻着一朵秀丽的荑朵花,肆意绽放的美丽让人惊艳。
      是的,方才文王的属下送来了信,虽然文王有意对着她看信,可是信上的字字句句她却是半分也看不见。文王的脸色也是无从观察的,仿佛是一潭幽深的湖水,根本寻不见任何波澜,却唯独透过光瞥见了两个字——恒风。
      她的心不禁被揪得很紧,心跳也猛然加速。她不自觉地挑了挑眉毛,依她对文王的了解,他现在是在防着她。
      那是一种不着痕迹的防备,却淡淡地透出些许距离感。她能够敏锐地感觉到这种疏离有多么的冰冷。她甚至开始怀疑他让自己在夜阑山上孤独寂寞了四年的目的。
      萧京一定有事,却不是什么好事。文王这般的小心翼翼,想必跟皇帝哥哥的喜宴也没有多大的关系。只是一切却又和“恒风”两个字扯上了关系。陉州的军务向来是由文王亲自过一遍才能上报朝廷,却为何牵进了御风将军?这样一来,事情便复杂了。中央和陉州的军务她虽懂得一二,但是按祖制,女眷是不可干政的,她根本没有办法插手过问。
      现在的她来不及多想,便看向身边的蓝榭儿。
      这个小仕女自从那日在夜阑山上被她带至身边后,就一直安分守己,很是懂事听话,颇得她的喜爱。于是她对蓝榭儿说:“丫头,你觉不觉得王爷最近很奇怪么?”
      蓝榭儿答道:“回王妃的话,王爷的性情奴婢不清楚,奴婢也说不明白。”
      夜阑夫人点了点头,说道:“嗯,是个聪明丫头。这些时日咱们忙着赶路,我也没顾上关照你什么。只是现在我想托你去给我办件事,不知你能否办到?”
      蓝榭儿的一听,心里打起了鼓,可她坚定地说:“王妃有什么吩咐,蓝榭儿自是万死不辞的。”
      夜阑夫人一听,嘴角浮上了一抹奇异的笑,勾了勾唇角,她缓缓道:“却不是什么能让你‘万死’的事儿,只是想让你去帮我向一个人,嗯……打听一件事情罢了。”
      这倒让蓝榭儿有些不明白了。文王这一路南行,皆是避开了重镇要塞,免得惹人耳目。清清静静地一路南行,悄无声息。可现在王妃却又让她打听事情,这其中不免有些矛盾。于是她猜测道:“可是要去附近的城里打听?”
      “你这丫头很聪明。”夜阑夫人的声音渐渐低沉起来,她缓缓地说:“不错,咱们的队伍行得慢,现在距恂硕城不过近百里,你可是会骑马?”
      蓝榭儿点了点头。
      “那便更好办。你听我的话,偷偷地向士兵要一匹马,然后直奔恂硕城。呐,这个给你。”说着,夜阑夫人便将一枚玉佩塞到了蓝榭儿手里。蓝榭儿有些吃惊,却也是不敢迟疑地接下了。夜阑夫人接着说:“你不要管这枚玉佩是什么、是谁的,你只管拿着这个去找胤天朝的煜桀太子。”
      “煜桀太子?”蓝榭儿捂住自己的嘴。王妃怎么会有桀太子的东西?
      “这事说来话长,你只管去找他。我知道你要见他不容易,这玉佩的背面刻有胤天皇族的雪貂图案,你到时候给守在行宫前的胤天侍卫看,他们自然会放你进去,说不定直接把你带到太子面前。到了他面前,万事就都好办了。他看见这个玉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可是王妃……这怎么行呢?”蓝榭儿有些担心。
      “只管去做便行了!”夜阑王妃有些急,语速加快,“若是你不去,哎……有些事我和你说不得,你知道的越多,只怕离出事也不远了。记住,一路上小心些,小心后面有跟踪的人,尤其是王爷的人。他的几位近侍你也都见过,长相也记得七七八八。尤其是他们,你一定要小心。”
      蓝榭儿心里现在已有了些眉目。想来王妃和煜桀太子以前是认识的。而王妃现在要她向这位尊贵无比的邻国太子打听的事情,却是和王爷最近的异样有关的。虽然她不能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可是她却必须听命于王妃。
      王妃交待得很周全,她随后还特地手书一封,连带着玉佩一并交给了蓝榭儿。
      “你在这些士兵眼中是个新人,他们不会多留意你一个小丫头。你骑马离队也甚是方便。若是王爷特意留心此事,只怕你也不用去了。要不这样吧,你一旦发现有人跟踪,便朝着恂硕城反方向跑。嗯……对了,就朝着邺阳跑!你寻匹御风马,以备不时之需。当然,这块玉佩你切不能丢了,直接放在身上。若是被人捉去了,估计他们也不会把你怎么样,毕竟是王爷的人。你只管把我的信吃了,反正是纸,这委屈不了你什么吧?想我这么大的时候,可是连《青珲剑法》也吃过的。”
      蓝榭儿只是点头,却对王妃的过去产生了好奇。言语之间,王妃的过去是充满了奇异色彩的。《青珲剑法》……那又是什么东西?
      “这玉佩,实在不行你便说是你偷的。反正他们不会信,他们料定那东西是我的,你只顾面子上混过去了便可。但若他们真的逼你,你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把我供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夜阑夫人看着蓝榭儿越来越惊讶的眼神,苦笑道:“也许你会觉得奇怪,我堂堂的文王嫡妃,怎么做起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来一套一套的。”
      蓝榭儿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可点完头才发现自己点错了,又忙摇起了头:“没有!没有!奴婢怎么会奇怪呢?”
      “行啦行啦,你不必解释。我知道你的心情,任谁听见了都会觉得奇怪。只是这种事以前我在萧京干多了。那种地方,哎……到处都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你若连这招都不会,根本没办法在那里存活下去。尤其像我是在紫薇垣城里长大的。处在那种位置上,自然有千人万人想要至你于死地而后快。”夜阑夫人说着,语气间泛起了惆怅:“可我现在就要回去了,心里竟然还期待得不得了。我也真奇怪,既然那座城池那样的可怖,为什么我还这么渴望着想要回去?究竟是为了什么……”
      “王妃……”蓝榭儿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有时候我觉得,像你们这样在陉州无忧无虑长大的孩子,真得很幸福。山高皇帝远的,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儿掀起来的风波,就算再大,也波及不到那里,风平浪静的,多好。”夜阑夫人边说,边看向窗外。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不多时天便要黑了。那一抹残阳铺在宛如绸带般的宁罗河上,竟是半边碧绿半边赤红。
      “可是……这些年我也过来了。任何地方都有它的规则,我们谁也逃不了。我想,有些事就是注定了的。比方说,我注定要嫁给王爷,你注定要上夜阑山,皇兄注定要立后,胤天注定要派太子来观礼,而我又注定要给那个人送这样一封信……既然是已经安排好的了,我还有什么话好说?只愿上天能让我把这一切更坦然地接受罢了。”

      蓝榭儿偷偷骑马离开队伍这件事情,文王是知道的。文王坐在自己的辇中,神色阴郁。他手中正把玩着一把玉梳,眼神黯淡无光,让辇外随骑的秦施杰后背微微有些发凉。
      文王在辇内小声地自言自语:“翎梧啊……你这疑心的病和季恒风的谨慎小心,还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啊!只可惜,你能向夏煜桀问出什么来?夏煜桀他知道什么?哼……你可知,皇兄的皇后便是夏煜桀的堂妹——胤天的平爻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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