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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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时候一行六人，走的时候却只有两个人，裴若自尽于献陵，谁都不知道深更半夜的他是怎么过去的，只看见电视上的报道，上面有一张照片，他闭目而逝，死得很安详，李建成仔细看了一眼，当初悬在他脖子上的那块玉，不见了。
想必，已经被别人拿走了吧，只是不知李世民收集那些是做什么用。可惜以后也再没机会知道了。
李世民魂飞魄散，李靖错误不知所踪，只剩下李建成和赵情。
李建成活了两辈子，难得情伤一回，赵情觉得这个乘虚而入的机会来得很好，日日嘘寒问暖，将一切打点得妥妥当当。
未曾想李建成却不领情，他脸上连个笑影都没有，猛的一瞧，那张脸倒有几分李世民的冷漠无情。
赵情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左右李世民如今已经死了，即便感情再深，也禁不住时间，而他有的是时间，总有一天，他们会执手同归。
满面春风的打电话叫外卖，他也想学李世民给李建成烧饭，但是李建成一句赞赏的话都不说，他实在没继续做下去的动力，烧饭这件事，做一次两次可以算是兴趣，但是日日做下来，就让人觉得烦躁。而且烧饭这件事，总归是有些脏，烧完一次便要沐浴一次洗去周身的油腻气味，实在麻烦得紧。
在这一出上，他对李世民四年如一日的一天三顿加宵夜，从不假人手的行为，心里头说不出什么滋味，嫉妒有之，羡慕有之，嫌弃有之。
最后只能悻悻道：“整天围着灶台转，跟个娘们似的，哪有一国天子的风范。”
尽管时间和新欢能真正让一段感情结束，这两样，赵情都有，可惜，赵情忘记了，后面的那个前提，时间要够长，新欢要够好。
且不论时间，跟李世民相比，赵情的确算不上一个好的新欢。
李建成在生活里的挑剔，是李世民一天一天惯出来的，他知道李建成不喜欢吃葱，蒜，黄瓜，便从来不放，让李建成从不喜欢吃，变成拒绝吃。
这两者区别是很大的，不喜欢吃但是勉强还是可以下口，而拒绝吃却是从心里就拒绝了，永不会动尝试的心思。
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被李世民照顾过之后，其他人的照顾永远都不会像当初那么妥帖用心。
对李建成来说，他没有对赵情说出羞辱的话，已经算是很给赵情面子，赵情却觉得他没有夸奖于他，两个人思维永远到不了一起，赵情和李建成也永远在不了一起。
而李世民又是何其狠心？何其残忍？给了李建成那么完美的一份假象，那么完美的感情，再将其颠覆得面目全无，最后，李建成鲜血淋漓，死无葬身之地。
长孙无忌离开之前，送给李建成一颗黑蛟珠。
他说，那颗黑蛟珠是很久以前李世民去往西海斩蛟所得，后来没派上用场，便一直放在昭陵的一个暗格里，长孙无忌听说他想复活李玄霸，便拿出来送予了他，说左右他们再不需要了，也算是为自己积一积阴德。
李玄霸的生魂重铸，指日可待。
施唯撩着眼皮子，似笑非笑的望向那颗织魂珠，伸手一摸，蓦地一笑，指尖一弹，一幕幕飞快闪过，织魂珠跟随李世民一千年，里面装载了许多记忆。
赤炎熔浆，黑色沧浪，冲天大火，莹白色的瀑布，铸剑师，零零散散断断续续，看不真切，只有一个画面十分清晰，似乎是入了画。李建成靠在书桌前睡得正沉，窗边一朵吊篮垂下椭圆形的叶子，金色的阳光打在上面，空气里似乎还有馥郁的桂花香气，李世民坐在地毯上，黑乎乎的脑袋靠在他腿上，还是少年的模样。
这是最后一幕，也是最清晰的一幕，李建成紧紧盯着李世民那张脸，那张脸上表情青涩稚嫩，那时李世民尚年幼，并没有经历战火和生死一线，与后来相比，柔和许些。
李建成盯着那一幕许久，说是挺久，其实也不过一瞬，一滴雨落到地面的时间都不及，施唯站起身，有些可惜道：“居然没有形神俱灭的回忆，真是太可惜了。”
“好了，准备施法罢。”李建成皱眉打断她，施唯当初说李世民不会死，也不算错说，的确没死，只是形神俱灭了而已。
施唯笑盈盈的捏着两颗珠子，划开一片地方，临了又翻了几下手指头，两颗珠子松动着融到一处，一笼光之后倏忽变成一座尺余的莲花盘的灯，浓郁的血灌入其中，施唯脸上严肃起来，端坐一旁，盯着灯焰窜起。
大约过了十余分钟，一簇血红血红的焰火极缓慢的聚拢起来。
施唯手一挥，莲花盘坐的灯即刻不见了踪迹，李建成抬眉觑了她一眼，施唯立起一根手指，“我还需皇太子殿下替我办一件事。”
李建成冷笑了两声，“痴人说梦。”
“哎哎，你别这么快拒绝嘛，这可是好事儿，你可知昆仑？我送你去昆仑，那里法术最为深远，应该能寻到真正的回生之术，是真的起死回生，只要是这世上存在过的生灵，都能重新让其活过来——”顿了顿，施唯接着道：“哪怕形神俱灭，也能。”
眼见着李建成眼神变量，施唯笑着道：“我只需你帮我带一个东西上去即可。”她手掌摊开，是一个水晶盒子，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还有一个细小的云纹图腾，不知是字体还是什么，充盈着灵气，“看，就这么小，你替我带上去即可。”
李建成在听到起死回生那一刻就心动了，他接过那个水晶盒子，“这是什么？”
“力量，很久以前属于昆仑的力量，葬魂一族该是时候消亡了，这个力量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要交给谁？”
“不需要交给谁，只需带上昆仑，它自会融于其中。”
李建成好奇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施唯脸上难得露出疲惫的神情，“你知道我有多少年的记忆吗？上万年！我们每一代的传承，不光是力量，还有记忆，你知道多么可怕吗？我有时候都不知道我到底是谁？我活在哪一个时代？我能感觉到我的魂魄早就不堪重负，快要消散了，我撑不到那时了，而且深仇得解，我是该回归尘土了。”
深仇得解？李建成神色一敛，冷声道：“你的仇人是李世民？”
施唯有些惊愕，随即点头道：“的确，我和他的仇恨不共戴天，非魂飞魄散不得解。”
李建成振袖起身，“如此看来，所谓的昆仑之说，恐怕只是你骗人的话罢。”
施唯连忙拉住李建成的衣袖，“殿下，施唯绝非骗人！李世民和我的仇恨不如说是和我先祖们的仇恨，我现今也只有二十一岁，同你一般大，又如何同他有仇恨？”
李建成淡淡道：“无论是谁的仇恨，你喜见他魂飞魄散，又怎么为我提供复生他的法子，我即便再希望他活，也绝无任人利用的道理。”
他面上淡淡的，身躯却有些微微的发抖，眼中全是绝望的灰暗，和以往的出尘孤傲全然不同，施唯一心一意的想说服他，见他在这个颓靡绝望的境地里依旧神智清楚，占不来半分便宜，无奈道：“既是如此，我便告诉你罢。”
“千年之前，有个青年破开结界求见我族族长，那个青年姿容甚是俊逸，举手投足莫不蕴盈贵气，族长便见了他，甚至愿意借出我族神器招摇琴助他炼魂得力，你知道我们葬魂一族使命守魂，绝不会做出炼化生魂这样的事。那个青年却是好气度好口才，三言两语说服族长，其实也未必是说服罢。”
“彼时，族长有一女，容貌甚美，沉鱼落雁不为过，年方十六，一眼便瞧中了那个青年，便日日夜夜缠着族长要他答应青年炼魂的请求，绝食上吊跳井无所不用其极的逼迫族长，最后族长被逼着没办法，只好应了。捎带了跟青年提了亲，青年有些惊讶，随即应了，只道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算是报恩。”
“哪里想到，青年却是打另一个神器的主意。族长的女儿被青年的皮相蛊惑，每天里春心荡漾的去同他联络感情，青年问什么答什么，成亲那天夜里，青年带着织魂石和招摇琴跑了。”
李建成：“……”
这个，的确像李世民会做的事，李建成咳了一声，“这个青年？”
施唯点头：“如你所猜，此人便是李世民。”
李建成又轻轻咳了一声，“那姑娘呢？”
施唯摊摊手，“跟着他跑了，而且还是她亲自去偷的织魂石。”
李建成：“……”不得不承认，无论过了多少年，李世民的美人计依旧每发每中，李建成心里苦笑一声，自己不也中了吗？李世民心思深沉善于攻心，最知道怎么打动人心，谁逃得掉？温柔的陷阱，谁爬得出去？
“当然，若只发生这些，顶多是稍稍有些仇恨，却不至于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族长知道之后，勃然大怒，带人追杀李世民，族长之女为了李世民，跳崖死了，李世民却连眼泪都没流一滴接着逃，族长恨之入骨，捉到之后，用尽手段折磨他。”
施唯瞧了李建成一眼，跳过这一段，接着讲，“他们剜心取石之后，发现李世民体内有数重封印，”施唯指向那块云形图腾，“封印上刻得便是这个云纹图腾，云纹是远古洪荒时代居于昆仑丘上的那位帝君的图腾，我们葬魂一族，起源于巫族，于数万年前便臣服于那位帝君，那位帝君陨落之后，云纹图腾不复出现，因此族长便摆了祭坛，妄图以李世民为祭品探寻帝君本源之力，若能得帝君一丝神力，我葬魂一族必将千秋万代。”
“用了九九八十一日，依旧没有探出帝君的下落，祭品也油尽灯枯，最后族长强行破除那数重封印，阖全族之力也只破开了一重，还遭了反噬，差点儿赔上了阖族性命。无奈之下，族长将其冰封潭底，待日后再慢慢破除。而封印下的果真是力量，我已经重新将其封印在这盒子里面。许多年后，发生了天灾，李世民尸骨消失无踪。又过了两辈，李世民忽然出现在结界之内，大开杀戒，将族人杀伤殆尽。”
施唯眼眶有些泛红，“那日，崇吾山头的云雾都染成了红色，这还不算，总归是能去往轮回的，不过过些时日便回来了，他却祭出驱魂幡和招摇琴，将一众族人炼成恶灵，从此以后永生永世受他趋使，直到精气消亡殆尽。而我族也彻底衰亡，再无转世之人。”
李建成一笑，“这怪不得别人，李世民生性高傲，他若受辱，必定想方设法的还于你们。况且你们也不算死的冤，不过求仁得仁，你们为力量而祭那位帝君，终于还是驭于那位帝君的力量下。你说你族再无转世之人，你却传承了葬魂使命，这是不可能的。”
扯过纸巾擦了擦眼角，施唯疲惫的靠在沙发上，“剩下的，我实在不想提，那些太恶心太罪孽了，我觉得我全身都是脏的，所以我才迫切的希望着我这一脉断绝。”
施唯嘴唇动了许多次，又将话头咽了下去，良久，才缓缓开口，“我是我爸爸和奶奶生的——我自己都不知该如何定义他们的关系，他和我奶奶是亲母子啊，亲生的，这——后来我才知道，为了保存血脉，为了得到真正的葬魂族人，后来的这一族，都是□□所得，越亲近的人越可能得到真正的纯血之人，你们永远不会理解当我脑海里传承那些记忆时的恶心。”
施唯挥舞着手臂，癫狂道：“这都是因为李世民，我宁愿他杀尽崇吾山所有生灵，也不愿他独独留下一个，留下的那个族长，根本已经不是两辈之前的那个族长，但是他不得不承受一切，他以男子之身去异族借种生下一个女儿，那种耻辱，你永远无法想象，那种吃了苍蝇的恶心感，你永远也体会不了，更恶心的是——”她猛地捂住脸，仿佛一瞬间变成了那位族长，声音里满满的都是痛苦，“我居然和我一手养大的女儿□□，就因为这是我的责任，我——那时候我就想，我怎么不死了，怎么还活着，但是我想报仇，那么多的族人死在我面前，被炼成恶灵，夜夜在我耳边哭嚎，我怎么甘心？但是哭泣的女儿，我好恨——”
李建成被这个真相惊呆了，他知道李世民从来狠毒，曾经三言两语将一个八只壮汉说得捶地痛哭，当然这不算狠毒，狠毒在于，那个壮汉是在两军阵前，几万眼面前。而他乖巧可爱的少年弟弟李世民宛如一只射出的飞羽箭，在此刻飞快的冲过去，砍下了那个壮汉的头颅。
那个壮汉，是敌阵的副将。
但是，即便知道李世民的秉性，他还是觉得李世民这一招，太——恶心了，太没有下限，太没有三观，综观上下五千年，再难找出比这一招更恶毒的了。
他忽然觉得其实李世民也没多恨他，和葬魂族比起来，李世民对他的报复显然很是留情。李建成强自按下满脑子犯贱的期盼。
不过，他觉得李世民很可能并没有想过，那个族长会为了传承做出那样的事情，李世民想施在族长身上的不过是毁掉他的一切，让他再无东山再起之日，像面对每个敌人一样，既然出手，便见血封喉。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三十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