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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 ...
“她也曾是我的梦想。”可现在,她只不过是一具尸体,一具还未冷透的尸体。甚至连她为什么来,为什么死,都没人注意,没人知道。
我深深战栗——萧谋,他日后,又会走向怎样的未来?我是否会像卫浦歌一样,亲手杀死那最本初的梦想?本初,回不去的本初。
沬安之行,因为这件事,匆匆结束,只在那里简短逗留两日,便又向万翙进发。
回程路上,谁都没有一句话。旁人看来,皇帝出行,险遭遇刺,是全赖萧谋筹划不力的。然而,我们这一行人,除了那个老太医,又有谁不知道,是萧谋将莫扶柳安排到那里。谁又能再说什么?于情,他是卫浦歌的妹夫;于理,他是卫浦歌的臣子。但是,他要卫浦歌的性命。这是国事,也是家事。除了我,又有谁有权利说话?可是我的话,有什么用?他二十余年的谋划,我可以阻拦吗?他说,我从不在他的计划里,真的吗?我不敢信。
离开沬安前一天晚上,他又带我登上了蛇首山,他说只是怀念,然而我却只看到了物是人非。
莫扶柳就留在了沬安,留在了蛇首山。仿佛那可笑的过去的守墓者,陪葬者。
到万翙前一夜,他携着我的手,在一片沃野上行走。他说,满天星辰很美。这样纯粹的光芒在万翙是看不到的,因为那里,楼阁高宇太多,遮盖了所有自然纯净。我无言,只是顺着他的目光去看星星,他指给我各个星宿的名字,告诉我北斗的位置。其实,我早知道。父亲,曾经很郑重的教过我北斗。因为,一个细作,哪怕在茫茫夜色中,也永远不能失去方向。我看得见天上的北斗,忠诚的指着一个方向。然而我看不见我心里的北斗。我找不到方向,寻不到出路。也许会困守一生,可是我没有退路。即便有,我也不会后退。
如果,你能放下一切,只寄情自然,遗情想象,哪怕只有片刻。那么,我愿与你同度良宵,同赏日月,观大江滔滔,看旷野茫茫。
“萧谋,你说,万翙明天,会不会是晴天。”
“看天色,日头很足。然而到了夜里就一定了。不过那时,我们就在萧府了。不必忧心。”他微微笑。
“那样,赶路便轻松许多。”
“你最近,似乎心情并不好。”
“赶了太久路,乏了罢。”
“等回了府,一定叫你好生歇着。”
“这是你亲口答应我的,可不许反悔。”我调笑道,跳到他身前。
他扶稳我摇晃的身形,眉头微蹙:“怎么站都站不稳了。”
我便赖皮地抱紧他的臂膊:“我就是要你扶,扶一辈子,你又能怎样?”
他于是更加无赖的打横将我抱起:“长公主跋扈,竟连定王公都敢顶撞了?看本王如何罚你。”俯首,竟是深密绵长的一吻,我慌乱推拒他,却奈何不住,乱了呼吸。恍惚间,双臂勾连上他的颈项,紧紧抱住。
我知道,明天,回到万翙,或许我就再也抓不住他。眼角竟险些落泪。
萧谋,你如果不是万翙的萧谋,该多好。明知世上没有十全的人,然而我这般痴痴求念,可否上天见怜?
唇齿纠缠,两情缱绻,若说这是我最后一点热情,我愿意燃尽。之后,两不相欠也好,世世纠葛也罢,怎样的未来,怎样的照单全收。
闭紧双眼,我静静等候未来。
次日清晨,我似乎误了时辰,醒来时他偷偷笑我。我懒懒趴在他肩头:“什么时辰了?”
“我的长公主啊,昨夜将你带回马车上当真是对的。不然,不知要耽误多少行程了。”他打着哑谜逗我。
我扬手捶他,又问:“到底什么时辰了?”
“你整整多睡了一个时辰了,殿下。”他依然笑着。
一个时辰?我忙翻了身,裹上衣衫,嗔怪他:“你怎不早些叫我?”
“倒是为夫不是了。”他点头做道歉状,“只是不知,殿下竟如此疲怠,一睡便过了时辰。好在臣下为殿下特意留好了早膳。”
“奸猾小人。”我怒骂一声,从他手里接了茶碗,巾帕,洗漱好后,他又取出一小巧食盒,打开,是几块做工细巧的糕点。怎么看,都是宫里出来的。我疑惑的看着他,他扯起一个大大笑容:“尝尝看。”
我将信将疑的抿了一口,味道确乎是与宫中不同,有那么一丝熟悉。我又细细品了一口。宛南!是宛南的味道!宛江畔浅欢花的味道!
“怎么,可还识得?”他明明看到了我的表情,明明知道我心中的惊喜。
我结结巴巴的说:“自,自然不会忘。浅欢,是我见过的,最美的花。”宛南人最爱用浅欢做成小巧糕点,只有一点点淡淡的粉色,正如美人浅欢时如玉双颊上的浅粉。尝来,也只有淡却悠长的一丝甜味。只是,除了宛南人,我不知哪里还会食用浅欢。毕竟,如果处理不当,浅欢的毒性是可以致命的。即便是在宛南,也已经没有多少人会处理浅欢了。他又是在哪里找来的这碟糕点?
他慢慢用手包住我的手,说:“从那年,卫浦歌赐婚的那天开始,我就想要给你找一个宛南厨师。我知道你会很想宛南。可是,我找了很久,即使是到了你去宛南的时节,我依旧没有找到。每个人都跟我说,这样的人很难找,即使找得到,也都是禁不起长途跋涉舟车劳顿的老人了。更何况,浅欢,只有宛江边有。”
“那,这是哪儿来的?”
“离开宛南前,我拜托宛南王帮我找一个能到万翙来,能做的一手宛南菜的人。他找了很久,很久。然后,就在二月初,他派人传来了消息。找到了。他劝了很长时间,才让那姑娘同意来万翙,同意到萧府。你猜怎么着?昨天,就是昨天夜里,我把你带回马车的时候,看见一队人马日夜兼程往万翙跑,拦下来一问,就正好饱了你的口舌。”
这次,我信他。会做浅欢的人确实不好找,我在宛南十余年,也不过吃了两次,那位师傅病故之后,我就再没尝过浅欢的味道。
“怎么样,是宛南的味道吗?”他扬着唇角看我。
“是。”我几乎哽咽,“宛南的味道,一丝不差。那个人,宛南王找到的那个人呢?”
他的手抚向我的领口,我下意识的躲开,他却轻轻笑着帮我抚平领口褶皱:“怎么,你以为我要做什么?堂堂定王妃就这么去见人,你叫我这定王公怎么做啊?”
我知我面色熏红似血,扭过头去不看他。他却笑的越发放肆,伸手揽过我,双手环过我,束紧我的腰带,捋顺我的宫绦。唇贴着我的耳尖说:“等午膳的时间再见不迟。此刻,你还是好好和夫君我见一见吧。”
明知我脸上发烫,他却故意说着这样的话逗我。我不禁用手去砸他的胸口,然而却只是逗得他发笑。羞恼之余,我将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却又怎么制得住他。他只是轻轻一翻身,转眼,我俩便换了位置。
车轮碾过石子,重重颠簸,我不由得抓紧他,却见他笑的更加狡黠。
车子忽而又是一阵颠簸,我有些恼怒,一路走来,也不曾见过这样的路。回头看他,他也已不再笑着,眉目中有了几许凝重:“别出声,抓紧我。”他压低了嗓子。我意识到要出事了,便不再做声,警惕的抓好他。极小声问:“怎么了?”他歪歪头:“这条路不对。”
话语刚落,车身便陡然一倾,他慌忙抱过我冲出去,却是为时已晚——车,已然悬在半空,我们刚刚冲下了悬崖。
坠落,我不敢睁眼。
在朝堂,在疆场,他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是,半空中,下落时,除了神,谁也无计可施。
“别怕,有我。”
下一刻,便是粉身碎骨。他,再英勇,再伟大,也不是神。可是,这一句有我,让我一瞬间有了睁开眼睛的勇气——哪怕死,我也要记清楚他的模样,下辈子,若还有下辈子,一定要认出他,告诉自己,再不要到他身边。也免了这许多红尘俗世纷纷扰扰。
“接下来的事,你还是不看为妙,殿下。”即使这时,他也不忘一句玩笑。然而这又不只是一句玩笑。
我后颈一热,便失去了知觉。
我看见,一片耀目的白光中,只有他与我,他对我笑着,笑着,然后忽然就倒了下去。白色的世界,突兀的绽开一朵大红。
蔓延,扩展,吞噬。
我看着倒下的他,看着自己的双手。
血淋淋的双手,满是他的气息。
我的脸,却抽搐成一个笑意。
失魂落魄的笑意,憔悴阴险的让我害怕。
“啊——”我叫出了声,才知道那不过是个噩梦。他在我身边,安然的睡着,却和梦里一样,满是血色。我几乎脱口一声尖叫,却生生捂住口,没有出声。我不想吵醒他。
我起身,左腿有刺骨的痛楚——它断了,我站不起来。虽然身上也满是伤口,但是,能活下来,我已经很感激了。
他在最后一刻,选择独自面对,让我昏睡过去。那段最苦难的时光,恰好被他小心盖去。好似我中毒卧病时,他和鲜卑藏风的一场吵闹,没有被我听到。但是此刻,我亲眼看到了这段时间留下的痕迹,突然有些不能原谅自己的懦弱——他的右臂,几乎是要废了。那一身的深长的伤痕,触目惊心。他在疆场上,都没有这么重的伤。我可以想见,他是怎样把我带下来的——他的左臂,一直都是牢牢护住我的,右臂却不停地攀住岩石,减缓速度。那几乎可以把他的手臂拽下的力量,他一声不吭的承受。然后,终于到了落地的时刻,他大约是用他的身子将我裹了严实滚落的。而我这一条左腿,应该不过是无可避免的一次磕碰。
我静静看着他,不出声,不动弹。若我就这样静静看他一生,也算得上岁月静好了。
然而他翻身,咳嗽两声,唇边带出咽喉血沫,我递了袖口去擦。手还没有触及,他便凌厉的捉住我的手腕,那双眼睛陡然睁开,满满的警惕和敌意。
我自他眼里看到了自己,惊慌不知所措的样子。
他一见是我,立时收住那凌迟般的目光,化作一抹宽慰的笑容:“还好,你没出事。”
“你在提防谁。”我问,平静开口,连问句的尾调都没有挑上去,只如一个平淡无味的陈述句。我不指望一个答案,我只是不愿再放任沉默将我们隔离。
他撑着手肘支起身子,凝望着我说:“提防着阎罗,把你带走。”
他的注视,令这一句话平添了无尽的真实和力量。
“他不会把我带走,他不能。因为这里还有你。”我学着他深深的笑意,扬起了唇角。
“方才,我恍惚听得一声尖叫。几乎惊醒。”他撩拨我的鬓发,“你看见了什么吗?”
我摇头,努力让话语变得可信:“只不过是你的梦吧?怎么能全数推脱到我头上?”
“是不能怪罪你的。毕竟,害你到这个渺无人烟的地方,是我的错。”
“这怎么会是……”话说到一半,我的心已经重重的沉下去。这一趟行程,他算着卫浦歌,自然也会有人算计着他。他位高权重,却年纪尚轻,惹人忌恨是难免的。而忌恨他的人是谁,恐怕他已经在心中有了人选。他死不了,回了万翙之后,便又是杀伐。
然而,也幸亏只是算计着他,所以,卫浦歌应该还是安全的。只是,不知那人用了什么手段,令我们一驾远离车队,走上绝路,也没有被发现。
他知道我明白他话中意思,沉重的点点头:“总有人会算计着别人。只是不该连累了你。”
“你回了万翙,会……”消灭异己,这本该是天经地义。毕竟,半步仁心,就等于软弱,任人宰割。
“你还记得荣仪院大火那天吗?我觉得,那天的你像极了我。太过狠辣,太过坚硬。”
我听着他这话,不禁笑了:“你这是在说你自己吗?狠辣。”不狠辣,又怎么活得下去?
“太过狠辣,莫家就是前车之鉴。何况,杀伐太重,你会遭孽报的。”
孽报?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信因果报应吗?”横刀立马,挥师征伐,你怕报应吗?权谋心术,运筹算计,你信因果吗?你哪里是那种会信天命的人?
他知道我不信,但还是开口:“我不信。因为我父亲的例子,我决不信。可是,万一它有半分半毫是真的,你又该怎么办?我向来不怕。所有人都跟我说,早晚我会遭报应。但是我不信。如果真的有报应,莫家就不会一直等我去歼灭。所谓报应,不过人祸。如今,我的人祸来了,不该牵连你,却牵连你了,本不过可以当做还了孽债,然而牵扯上了你,却是他万万不该。自此,再不是我欠他。”
那么到时候,血溅三尺,也怪不得他。
咎由自取。
我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他一样,不在乎血腥,不在乎人命。
我们果真是最合适不过的一对儿俪人。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忽而很好奇,如若他如司马相如那样以靡靡乐音暗通款曲,我又会否似卓文君那般夜半与他幽会私奔?大约,是不会的。以他的脾性,大抵是消除一切阻路之人,然后,将我带走。即便我那时悲伤如斯,他也终会找到办法,将我变得如他那般冷酷。到最后,也不过是现今这般模样。冷笑着看着自己被自己唾弃。
“笑什么?”他抬手抚上我的脸。
“没有。”我含笑回答,“你伤的怎么样了?”
他直起臂,歪了歪头:“谁知道呢?”
我板起面孔:“让我看看。”
他撇嘴以示不屑。我扳过他的右臂,引出他嘴角抽搐:“怎么,现在知道疼了?”他抽回手,似是抱怨的看了我一眼:“你这悍妇。”
我挑眉看他怨妇模样,不由笑了:“我的定王公,何时也这小女人模样了?”
他怒视着我,几乎到了要生吞活剥的地步,然而我只是挑衅的回望他。
伸手挑向他的衣领,他眯了眯眼,抬手挥开我的指尖,冷着眼眸:“我去看看有没有回万翙的路。”
“萧谋!”我大声喝住他,“让我把伤口包扎好再走。我没办法和你一起走,我的腿断了。”
渐渐压低的声音,宛如我们之间渐渐冷却的气氛,让人忍不住的烦闷。
他定定的站在我面前,目光移向我的左腿,又回到我的脸庞,深深看着我的眼睛,仿佛要从中直接深入我的内心。
手按向衣领,他转过身,让我看的到他的颈背。我却拧起眉不敢再去看。肩胛上一道伤,几乎见骨,血肉模糊。
他似乎笑了一声:“你能包扎么?”
我合了眼,再睁开,已是满满的坚定:“可以。”
血,我什么时候会惧怕血腥。
他这样深的伤口,必得缝合。然而此刻,我甚至连簪子都散落在马车上,又拿什么给他缝合?眼下,也就只有简单处理,等找到人家再说了。总比就这样放任不管强得多。我扯开外袍,透气又细腻的云丝,经了这坠崖,早已破碎凌乱,然而为他裹紧伤口倒还够用。
苍白的布匹,沾染了他的血汗,再抹不掉的痕迹。
收拾妥当,我亲自帮他穿好衣衫,抹平他领口的一道褶皱:“堂堂定王公,就这样见人,叫我这个定王妃怎么做?“
他对我一笑,俯身,短短耳鬓厮磨,抽身而去。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点点挪动着身子,想找个倚靠,却牵扯左腿伤处,撕心裂肺的痛楚。我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暮野四合,渐渐侵袭而来的黑暗中,我抱住双臂,蜷缩在地上。二月末的天气,还算不得和暖。寒冷,让疼痛更加尖锐。
他说我太过坚硬,其实不然。我的畏惧,只在自己一人的时候才会尽数浮现。
一阵冷风扫过,我忽而听到远方一声野兽的长嚎。一阵颤栗,从头至脚。裹紧身上凌乱衣袍,我长发披散,瞪着眼睛看着浓浓黑暗,然而,什么都看不见。
夜色中的荒野,总是能听到各种琐碎声响,突兀的令人暗自颤颤。
远方天空忽然亮了一下,旋即泯灭。入耳,劈天盖地一声轰响。
雨。暴雨。
纵然是身处山洞,然而那潮湿还是不期然笼罩。
我扶住胸口急急咳嗽,那声音便在山洞里空空荡荡回响,放大,加剧着我内心的空乏。
萧谋,他走了好久。
萧谋,你走了好久。
我头脑忽而一阵眩晕,心中明了,大抵是又发了高热。身子差了以后,即便总小心将养,也总是发热。这次,更是一路颠簸,又加了惊吓和伤口,自然而然又是一场大病。我知道逃不过这惹人烦乱的命运,也向来不在意。每每生病,他都会在床边守我很久,一直到我好转,一直到几乎要误了每日早朝的时辰。那时,我会催他,一遍遍催他,催到他离开,我便跑到院中,看飞花缤纷,碾落成尘。然后,总会忘了时间,被他撞见。之后难免的小脾气,结果总是我不得不回到房里,喝下偷偷不喝的那碗苦药汁,然后看他哭笑不得的模样。
低低压抑又两声咳嗽,我听着回音,轻轻侧躺着身子,直直看着洞外的寒冷与瓢泼。
恍惚有道白光,闪烁夺目,然后又晃过大片的猩红。他的脸,他的血色,他的死。我的手,我的匕首,我的生。眼前支离破碎,光彩迷离。
耳边传来一声满是温度的低唤,我勉力挥去两眼模糊,抛却目光猩红,终于看见他的模样。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滴下,颤抖着落到我的身上,微微的冰凉和温热。激起我又一阵咳嗽和喘息。他掌心温热,裹着凉透的雨水按在我额头。我看见他的眉头皱起来,就好似每每他回家时,看见我在院中赏花听风的模样。我于是也想做那时,轻轻的笑着,有一点点不解风情的尴尬,小心地,怯怯的说一声:“你回来啦。”然而这次,我没有在他眼中看到往昔那淡淡无可奈何一般的怒意,反而是丝丝手足无措一样的局促。我好想笑他此时的惶乱,却没了气力。这场病,似乎比以往,要汹涌许多。
“卿……”他颤颤的发声。
你为什么要颤抖,你不是总把那苦涩药汁亲自端到我面前,告诉我良药苦口么?这次的药汁呢?
“我找到了,上山的路。”
那不是很好么?你干嘛一副难受的表情呢?
“等雨停了,我要你……抱我走。”我调笑着,话语轻得连我自己都已听不清晰。
“好。雨一停,我们就走。我们回家。”他轻轻抱起我,身上雨水濡湿了我的长发。然而,他却是炽热温暖的。我贪恋他的怀抱,贪恋他的气息,贪恋这份温柔。
可不可以不回去,可不可以就一直在旷野之中,星空之下,教我看北斗,指着最灿烂的星辰,说着最动人的情话。就这样让一辈子过去。
我忽然感谢那个设计害他的人。原本今天定好的死去的单纯,又苟延残喘到了此刻,到了下一刻。
我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不在乎他身上的水汽,我知道他足够温暖,驱散一切寒冷。
再醒来,是因为左腿那不肯散去的灼痛。我抬眼见他,他似乎正要将我抱起。此刻,只是歉疚的看着我。
“疼吗?”
我摇着头,浅笑:“不会。我们要走了么?”
“嗯。雨停了。”
我看着山洞之外,阳光刺目的白,眼前又闪过那梦中的猩红,我目光一滞,慌乱甩开这个念头,又恢复浅浅笑意。
“你答应过的,抱我走。”
他点点头,小心的抱起我。我忍住痛楚,没有再吭一声。
山路难行,窄小坎坷,他着意不碰触我的左腿,然而总是难免的磕碰,我把头埋在他的胸膛,默默咬住嘴唇,以免被他窥探神情。
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一处人家,他轻轻提醒我一声,我才抬头看他,却见他倒吸一口凉气。我正疑窦,他腾出右手,指腹擦过我的下唇,勾起一阵刺痛。我看见他指上血珠,抿抿嘴,移过目光不敢再去看他。
“是我不好。”他哑哑的说着,又用右手托起我,走向那扇门,高声叫门。
不多时,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的是个二十几岁的女子,一身布衣,淡淡的服色。皮肤是乡间那温暖的小麦色,一双眼睛却生的漂亮灵动。她怯怯的看了萧谋一眼,等他开口。
“姑娘,我妻子摔伤了腿,借姑娘家医治可否?”他如此开口。“妻子”,他甚至连“贱内”的谦称都不用。我知道,不管对方是村妇还是高官,他都会一样。
她打开门,让出一条路:“自然可以。先生先把夫人放在里屋床上吧。大夫就在前边,我去请。”
她倒是伶俐,萧谋一说清我俩身份,她便换了称呼。然而到底不是寻常女子,萧谋不用谦称,她也以“我”回敬。
“房中水饭具备,两位自便。”她旋身出门。
他抱着我进了门,农家简单的土房通炕,他将我轻轻放下,覆上棉被。本已直起身子,却又忍不住低头在我额上蜻蜓点水般一吻:“我去拿水。”他嗓音喑哑。
那一杯水,山泉的清冽。我故意留了半杯,他举着那半杯水,不知是拿走还是留下的局促模样很是好笑。
我终于抬手将水推到他嘴边:“喝掉。”
他迷惑一般的看着我,我不客气的说:“怎么?嫌弃我?”
他忙不迭的饮尽那杯水。
我咯咯的笑着,笑的几乎要咳嗽,他便絮絮的唠叨起来。正一人一句还嘴吵闹,大门一声吱呀,瞬时收声。
“先生,大夫请来了。”她身后,有一个长须的老者。
萧谋起身,拱手:“大夫,万务请你将我妻子治好。”
那老者并不说话,只是径直走上前来,手只是摸了摸我左腿骨骼,转头向着萧谋:“先生,夫人只是骨骼错了位,损了筋脉,扳正过来再养些日子很容易就好了。只是……”
他看了我一眼,萧谋会意,重新坐到床边,让我头靠在他肩膀。他面对着我,用力抱紧了我的颈背,低低的说:“疼便叫出来,不许你再忍着。”
“你这蛮子。”我轻轻的拍拍他的背。想起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不敢去碰。只将手收回他胸前。忽然想要让那老大夫先处理他的伤口,然而看到他那严峻的目光,我便知道,他哪怕再让我昏睡过去,也绝对要先陪我忍过这段痛。
老大夫的手按向我的左腿,示意一般的抬眼看我,我点点头。
一声错骨的闷响,我一个颤抖,全身瞬间绷紧,他亦是身子僵硬,只是狠狠的抱住我,一言不发。
痛,痛到我双手死死攥住他的衣襟,却依然让指甲刺入掌心。
我没有叫出声,嗓子像是绷住了,哽住了,什么声音都出不来。
我喘息不过,肺里空空的,只剩下痛楚。我几乎闭过气去。
他扳过我的头,用力的吻下去。
肌肤相贴处,下唇传来的无力的刺痛终于唤醒了我的呼吸。
我疯狂地喘息,掠夺着这冰冷的空气。肺里突如其来的温度,惹出了一滴泪水。
他狂乱的拨开我的鬓发,仔细的看着我,用尽力气的看着我。而我,终于在耗尽所有力气之后,对他一个微笑——没事了,尽管那疼痛就如同山洞里的回声,不绝,但是我可以撑下去,安静无声的撑下去。
“先生,你的伤口……”她忽然开口。
我心中有丝奇怪,刚要伸手去碰触,他已经拦住我的手,打开怀抱,对我一笑:“没事。现在该我了。你得陪我。”
话说,亲们有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在古汉语字典里查到的读音和搜狗拼音的不一样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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