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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面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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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朝着广阔的云海并肩坐着。静谧无声。
叶景鸢揪起一根发黄的野草,在地上扫来扫去。一旁的无名氏拿着酒瓶自顾自地喝着。
“前辈你不是有个妹妹,为何今日不与她一起守岁呢?”叶景鸢随意扒拉了一个话题。
无名氏闻言,放下酒瓶,淡淡一笑。
“今天去了,又回来了。”
叶景鸢见她平日飞扬的眉尾,伏得有些低。又听她声音低沉。自然是去的时候遇到了些不好的事情。
沉默片刻。
“那今日,前辈可愿与我做个伴?”叶景鸢转头看向无名氏。
“作伴?”看着叶景鸢眼里的闪着的光耀,无名氏疑惑,这于她似乎是个全新的名词。
叶景鸢笑道,“我平日住的那边,恰好能见到主城,看着那里面好不热闹,不如我们结了伴,去瞧瞧?”
无名氏一直看着叶景鸢,听到这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与你作伴可以是可以,可这黑木崖上若是有人认出我……”
叶景鸢眉眼弯了弯,“前辈你就放心好了。教主体念大家不能过上元灯节,请了扎花灯的师傅和一些市井贩子来。听人说,大家都把今日当上元节来过呢。”
“那又如何?”
“那肯定有卖面具的呀!”叶景鸢说完,又上下打量了无名氏一番。
弄得无名氏颇不自在地端端身子,清了口嗓子:“有面具你去买了回来便是。你这么瞧我干嘛?”
“我在想,有没有大男人戴面具的?”
无名氏平静地转过头,看着叶景鸢眉目里几乎都要溢出来的喜悦,表情柔和了许多。沉吟片刻,道:“那,不如我换了女装?”
“算了算了。就这身吧。我买两个面具就是,如果真没有大男人戴面具的,我们两个都戴也就不奇怪了。”
“我先去了。今日撤了宵禁,不如我把钥匙给你,前辈你去我房间里等我,我也省了多走截儿路。”
“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景鸢觉得喝了酒的无名氏似乎格外的安静。怀着心思走在半路上,她才突然想起,房间里收起来的鸾枝。
那些鸾枝都被她制成了干花,摆放在床脚。
……
目光从虽然凋蔽却并没有变质的鸾枝干花上收回,无名氏嘴角绽出淡淡的笑容。
“砰砰砰。”
远远地无名氏便听得叶景鸢的脚步声凌乱地靠近。
“进来。”
“吱呀”一声,叶景鸢推开房门,是该去买些油来刷刷了。这门的声音如同山野里的鬼屋一般。听得人心里毛剌剌地。不过说起来,她住的这屋子,可不就是山野里的鬼屋么?
“前辈,来试试吧。”叶景鸢站在床脚,刚好把鸾枝花挡住。眉眼弯弯地把两个面具递过去。
是两个一模一样、面目狰狞的鬼面具,看起来还颇为厚重。
无名氏见着这面具,怔了怔,没有立即拿手去接。
叶景鸢疑惑地问道,翻弄着鬼面具,“怎么,嫌它丑?”
无名氏看着叶景鸢清澈的眸子,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摇了摇头,伸出手来接过一个,便覆在了脸上。
“你瞧着,合适吗?”清冽的声音从这粗犷的面具后传来。
叶景鸢看着这面具十分狰狞,身上的鸡皮子都冒了起来。可为了去逛逛,又哪里会说不合适,那不是白白让机会流走么?
咳了一声,“嗯,我瞧着挺合适的。就是前辈……你,把声音再压低点就好了,莫让人以为你是个女子就行。”
戴着宽大厚重的面具,无名氏转过头来,望着叶景鸢,故意把声音压得十分粗犷,让人觉得是个东北汉子一般,道:“那你现在瞧着,合适吗?”
叶景鸢也被她逗地觉得有趣,“噗”地一下笑出来声来,“哈哈……”
无名氏也跟着笑起来。她眼里落入了灯光,显得格外清亮,在鬼面具铜铃大的眼的衬托下,弯弯地如一轮新月。
“前辈我们走吧,再迟些,怕是又要错过许多热闹了。”
叶景鸢本想牵起她的手,可转念才想起自己现在是个男子。古代男女之防于江湖中人来说并不算什么,可肌肤相触,若非必要,也应当是尽力避免的。
伸出去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
将覆在无名氏脸上的鬼面具取下来。
“戴着总是气闷,前辈你武功那般地好,若是觉察到有人来了,再戴上,可行?”
无名氏点点头。
两人便起身往黑木崖主城里走去。
下山的路曲曲折折,蜿蜒如同随意丢在地上的硬质皮带。不远处的灯火在一个接一个的弯道上时隐时现,那头人声鼎沸,这条路却如一往日的平静。如同身在两个世界。
“我问你一个问题。”走到半道上,无名氏突然问,“你会跳舞吗?”
叶景鸢莫名其妙,一脸懵懂地摇摇头,“不会啊,问这个干什么?”
“随口问问而已。”无名氏扬扬脸道。
叶景鸢看到她脸上闪过狡黠的笑意。“难道今日有跳舞的活动不成?”
“是啊,据说今日……”她倒也不否认,顿顿首说道,“你们教主还请了人来跳驱魔舞。”
“那前辈你问我会不会跳舞,又是为何?”
“跳驱魔舞的时候,众人都会跟着一起跳的。”她停下脚步转过头,一脸认真严肃地望着叶景鸢,“你站在我身边,我们又戴着一样的面具,那旁人定以为我们是一伙儿的。你又不会跳,那岂不是折了我的面子?”
叶景鸢忍着笑摇摇头,反而强装了一脸懵懂问道:“面子是什么?可以吃吗?”
“懒得理你。”
说完她便加快了速度走去,像是要把叶景鸢这个小尾巴甩掉一般。
“诶,等等,等等。”叶景鸢一个劲地在后面追过去。
“我不过是说笑的,你不也取笑了我吗?无名前辈!”
听她竟说些浑话,无名氏便用了轻功,将叶景鸢甩得越来越远。
叶景鸢发急,跟着也用轻功跑起来。
她知道如果真的离得远了,无名氏也会停下来等着她。她也并不会为此着急,她的着急不为旁的,只因为她借着灯火看着曲曲折折的山路上远远地过来了两个人。
而面具都在她手里拿着。
“这次,真的,等一下!”
听了这话,无名氏的脚步也丝毫不停,只管一个步子接一个步子地迈着向前走。
果真是要了命了。她又不能扯着嗓子说,“那边有人来了,你慢点。”
也果真是奇了怪了。那无名氏武功那般高强,怎么如今却似乎毫无所觉一般。
又上赶子追了一截,叶景鸢才明白过来,这可不就是在作弄她吗?
步伐当即便慢了下来。再一瞧,无名氏正停在一处弯道等着她。
只是背对着她,却面向着人来的方向。只要转过一个弯儿,来人便能与无名氏打个照面了。
心里突突地打着急点子,叶景鸢有些别扭和不服气,凭什么她的身份要自己来帮她隐瞒?可真的见那两人越来越近,她也不免着急起来。脚步也越来越快。
终于近了,叶景鸢一把拉过无名氏,用自己的身子挡住她的脸。恰好那两人从弯道边上转了过来。
“你,怎么,这样!”叶景鸢怕人听见,压低了声音,带着些气喘说道。急得连一直挂在嘴边的前辈也省了。
“你急什么?”无名氏戏谑地瞧着她,“我不过是考考你的轻功而已。如今看来,你不仅剑法不行,连轻功也不太好。”
“说出去,我东……我的面子可尽是被你给丢完了。”
叶景鸢心里满是被作弄的懊恼,懒得见她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直接将手上的恶鬼面具往她脸上盖去。可一盖上去,便又觉得不妥。悄悄地打量了无名氏,知道她没有生气,也放下心来,与她开些玩笑。
“那也简单,你也教我轻功便好了。若是你做我师傅便更是极好的。”
“遇到打架,我就报你的名头上去。您可是威震四海,名扬八方的人物,三山五岳、七十二洞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独一块的金字活招牌。到时候,我只消站在原地里,报上名头,保准他们一个个吓得屁滚……”叶景鸢顿顿,“尿流……”尾音拖得老长。
与这无名氏许多时间相处下来,抛开这人有时变幻莫测的性子说来,也算得是亦师亦友。但若真是平日里相处,她怎么也不敢如此冒昧。
还是仰仗了那几口酒的功劳。
酒壮怂人胆。反正她打这无名前辈的主意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了。
谁知道这无名氏好为人师的兴趣什么时候就过去了?那她到哪里去再找这么一个高人来指点她功夫?若能借此把师徒的名分定下来,那才真算是有了靠山。
“前辈你转过身,我这边不好系绳子。”叶景鸢理顺了面具的绳子,才发现无名氏几乎是与她面对面的贴着,便出言免开尴尬。
无名氏似乎惯常了被人伺候,听了这话,便转过身子。嘴上却不饶人:“我初见你时,怎么没觉得你嘴上弯弯道道那么多呢?你不该学武,倒应该去学学说评书。”
这时叶景鸢把绳子也系好了。
无名氏转过身,“若我有你这么个徒弟……”
说的是假设句,可后面的结果却没说出来。只是摇了摇头。
叶景鸢也没真想她能答应下来。
“走吧,走吧。说是还有社伙来这儿搭台子,我平日里没见过,今天怎么着也想见识一下。”虽然为保爵,爹爹对外说她是个男孩儿,可在她小时候不知事的年岁,府里养着她,却是按着女子的一套来的。
到后来,明白男女之别和自身处境后,她才能随意地出门。可年岁一大,看事情也成熟了许多,再加上王世子性格本就清清淡淡,自然不会去看乡野小民围着的社伙台子。
叶景鸢却不同。她是自现代来的,性格里有一部分和王世子重合,可还是带着现代人对古代生活的好奇。
“我说,你到底是打哪儿来的?连那些个杂耍杂戏的也没见过。”无名氏挑起眉毛问道。
叶景鸢自觉失言。若是富家养的女子,这年纪没能看过社伙搭台子唱戏耍杂也便罢了。她现在扮的是男子,又如何连这都没见识过?
当即打了个哈哈,只求暂时能糊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