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同人]Enchanted》布丁希子

46、[ Episode.45]

　　初遇栗原茜，是在大学的开学典礼上。
　　栗原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站在队伍里的仙道彰便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这个有些怯场的女生。
　　栗原手里拿着稿子，带着不安的情绪总算是念完了所有的文字。这样紧张的新生代表仙道还是第一次遇见。他双手枕在脑后，闭着眼睛轻轻地笑着：“这个人，可真是伤脑筋啊。”
　　再一次遇见栗原茜，便是在黄昏时分的小篮球场外。路过的栗原独自一个人，背着书包，静静地看着手中的单词本，一个不留神，就撞上了路旁的灯柱。仙道亲眼目睹了那人低声地念着什么，专注得撞上路灯后，红着脸鞠着躬对着灯柱说着抱歉。仙道连滚落在脚边的篮球都没来得及注意到，便哈哈大笑起来。
　　铁栏网外的栗原忽然就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劲，抬眼一看便发现了自己做了一件多么丢脸的事情。这会儿不远处的笑声恰到好处地传到了耳朵里，栗原便头也不回地急忙跑掉了。
　　“真是个有趣的女孩子。”仙道依旧笑着，捡起脚边的球，快速灌篮。
　　仙道的文章获了奖，这件事情仙道大概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某一天在体育馆训练时，忽然有几个陌生人闯入篮球场，举着话筒和摄像机对准了在场边含着柠檬的仙道，仙道有些惊愕的看着来者，直到几个人有些抑制不住情绪地说了些什么，仙道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无意中拿去投稿的小文竟然让自己扣上了“最佳新人奖”的帽子。
　　“仙道同学，请你谈谈你的获奖感言。”拿着话筒的女生兴奋地看着仙道。仙道则不慌不忙地边吮吸着柠檬边说着：
　　“要说什么好呢，真是伤脑筋啊。哎呀！好酸！”
　　仙道那种有些散漫和随意的个性实在让人着急，他什么也不拒绝，但也不见得每件事都能按时完成。所以当再一次被在去食堂的路上堵住了去路的时候，仙道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自己似乎的确给学校的杂志社签了卖身契。
　　“我说仙道同学，我很能理解你对篮球的热爱心情，可是你既然答应了我们杂志社也麻烦你不要太偏心了好么？”那个人大义凛然地挡在自己面前，仙道缓缓地抬起头，忽然就笑了。
　　这个人，不就是那个撞了灯柱还很有礼貌的有意思的家伙么？仙道忽然就有些小开心，这样的巧合还真是不可思议。
　　于是在又一次被催稿时，仙道终于笑笑，对着那张愤怒的脸说道：
　　“那么，栗原同学如果做我的女朋友的话，问题或许就能解决咯。”
　　果然，那人忽的一下，便脸红到了脖子根。
　　在别人看来，栗原这样的女孩子，大概属于放在人群中也不会显眼的人。即便她有很好的成绩，却始终很低调。与其说低调，不如说是不自信。
　　“我一点也不聪明，我不过是比别人多努力了一些罢了，所以我并没有什么炫耀的资本呐。”栗原总是这么说着。
　　果然，即便是新生代表，她也只把自己当成是一个比别人努力用功的普通人罢了。
　　可是仙道就是喜欢她。
　　因为她不是别人，她是那个对什么事情都很认真努力踏实的栗原茜，所以仙道喜欢她。仙道就是喜欢这样的栗原茜，别人替代不了的栗原茜。
　　那个时候的仙道总是很快乐的，打球也好，学习也好，钓鱼也好，就连被那人怒视着逼着交稿似乎也成了一件乐事。
　　学生时代的恋爱总是简单而美好，那时候的两人大抵也是如此。原本生活中只有学习的栗原也开始因为身边的那个人渐渐地有了或多或少的改变。陪着仙道练球，在场边为他加油，听他诉说那些照片上在神奈川的辉煌事迹，甚至也会在晴朗的天气里带着鱼竿坐在岸边，看着那人托着腮的侧脸，时而转过来对自己笑笑，提醒着自己，可不要把鱼儿都吓跑了。
　　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很短暂的，仙道和栗原不免俗套地也落入了这样的圈套。
　　大三的那一年，栗原的父母离了婚。栗原再怎么受到打击也只能逼着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然而仙道却依旧笑着：“父母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栗原摇摇头，这个人怎么可以还是这副如此轻松的表情。
　　“我要走了，你真的一句话也没有了？”栗原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仙道，强忍着就要夺目而出的眼泪，咬紧了下嘴唇，可是最终得到的回应，却依旧只有沉默。
　　果然，那个人，什么也不在乎，包括自己。
　　仙道总是这样，风轻云淡，什么事都不在乎似的，所以什么事情都无法引起他的共鸣。在一起的这段日子，仙道的光环太过耀眼，自己没有少被那些来历不明的女生堵住过去路。可是栗原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她始终相信着，只要在仙道身边，自己受一些委屈又怎样。谁让他是备受瞩目的风云人物，而自己不过是个不起眼的普通人罢了。
　　现在回想起来，在仙道的身边，栗原总是自卑的。然而在那人再一次神情淡然地笑着说着“我们再做什么也是无济于事”的时候，栗原终于再也受不了了。
　　什么回应也没有，连挽留也没有，除了沉默，那人还是沉默。自己拼命地想要走进他的世界，甚至在一起的这段日子，美好得让栗原一度以为自己真的走进了仙道的内心。现在看来，是自己太傻了。
　　于是栗原苦笑着流着眼泪，默默的转身离开了。
　　当飞机穿过层层白云，栗原绝望地看着被缩小了的城市，那一刻，她突然下定了决心。既然离开了，就要彻底告别原来那个没用的栗原茜，要告别那个只会看着仙道背影的栗原茜。于是她遵从了母亲的决定，改了名字，在一个全新的国度开始了自己全新的生活。
　　一年之后，由于母亲工作的原因，栗原跟着母亲又辗转去到了美国。在美国的时候，无意中遇上了流川枫。
　　日本，神奈川，篮球手。
　　这几个关键词重重地敲打在栗原心上，那些拼命想要忘记的回忆忽然又涌现了出来。栗原流着眼泪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坐下，那时的她忽然明白过来，除了变得更坚强，她再没有其他的选择。
　　可是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的讽刺。
　　自己在工作之后竟然回到了日本，虽然不是在东京，却还是遇上了那个跟仙道彰的世界有着交集的清田信长。
　　“学生时代的爱情真是很令人羡慕呢。”每当看到夏树和信长打打闹闹的时候，栗原总是这样自嘲地笑笑，心里默默地痛着，却也独自一个人坚强着。
　　“栗原前辈，还有那么多事情你都没来得及知道就离开了，换做是我，我也会为这样遗憾的事情生气的。”面前的信长略有深意地看着自己。
　　这个后辈，在第一次听完他的自我介绍后，栗原便没来由地找到了一丝亲切感。于是也就是这样不自觉地想要对信长很好。信长和夏树，这么好的两个人，一定不可以走自己的弯路。栗原总是这样想着，默默地在那两人身后羡慕着，却也自嘲地叹气着。
　　然而这一次，信长竟然第一次没有叫自己松本前辈，而是栗原前辈。
　　栗原茜，好久违的名字，我几乎都快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了。
　　在一次次地被夏树提及的仙道彰触到了心底后，那个尘封已久的往事忽然渐渐的涌上脑海。自己拼命地想要隐藏和摆脱的过去，竟然这么轻易地就又回到了脑海里，除了讽刺，还是讽刺。
　　栗原不甘心地想着，欲哭无泪。
　　所以呢，那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又是什么。
　　栗原并不知道，自己在如此放不下仙道的同时，那个人也同样如此的放不下。
　　从开学典礼开始，仙道的目光便被那个低着头的身影从此吸引住了。那样的迷恋，让仙道也有些不可思议。他只知道，只要他一想起那个名字，那个对着灯柱道歉的背影，他就忍不住会笑起来。
　　仙道获奖的那篇文章，栗原虽然读过，却始终不知道，那根本写的就是仙道与栗原的初遇小故事。
　　不过这都无所谓不是么，始终还是跟那人在一起了，“情书”不就是这个效果么。
　　仙道是聪明的，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他喜欢她，而他也有着这样的自信，她也喜欢他。
　　可是聪明的仙道从来没有聊到过，这样的幸福会结束得这么快。他似乎也从来没有料到过，自己最终被自己的聪明打败了。
　　栗原站在身后带着哽咽的声音问着：“我就要走了，你真的一句话也没有了？”
　　仙道在栗原看不见的地方勾着嘴角，怎么会一句话也没有，是有太多的话了，怕你听了会感动到受不了。
　　以前也总是这样，两个人小吵小闹的时候，仙道总是先沉默一阵，等那人发泄过后，这才悠悠地转过身笑笑：“说了这么多，心情好点了吧。”说完便一把抱住栗原，任由她在怀里发泄撒娇。
　　每次那人在自己怀里，明明自己就高兴得受不了，却总是耐着性子淡定着笑笑，宠溺地摸摸那人的脑袋。
　　不是只有说出来的心情才是存在的，仙道不喜言表，却十分的明了在乎与不在乎，他什么都清楚。仙道以为，栗原也明白。
　　可是这一次，这样的方法似乎再也不奏效了。
　　仙道笑着转过身，想要说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发现，栗原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不见了。
　　仙道的笑容僵在脸上，愣在了原地，待了很久很久，在把那句话吞进肚子里后，也彻底与她说了再见。
　　从来没有那一个人能让自己如此牵挂过，即便她再怎么是个普通人，她在哪里，仙道还是能一眼就看见。与栗原在一起的那三年，是仙道最快乐的三年。他喜欢在比赛时场边有她的身影，他喜欢她插着腰站在自己面前抱怨着自己不守时的表情，他喜欢她因为紧张不安而低下的泛红的脸颊，她的一切的一切，明明他都是如此的喜欢，为什么这样的心意，在她最需要的时刻，他竟然没有能够传达给她。
　　他最终弄丢了她。
　　仙道彰最终弄丢了栗原茜。
　　“我等你，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等你回来。”
　　这是仙道最后想要说出而没来得及说出的那句话。栗原茜始终没能听到，就这样带着遗憾离开了这个令她伤心的地方。
　　什么叫彻底的离开，这样走了之后从此断了联系的，便叫做彻底离开。没有留下一句话，甚至没有一张照片，什么回忆也没留下，栗原茜就这样离开了。
　　之后的仙道，每当想起那个堵住自己去路的身影，都会忍不住笑笑。
　　仙道最后做了作家，依旧保持着那个不紧不慢的个性，依旧那么让人头疼。
　　我如果改变了，认真了，我怕你再回来的时候认不出我了。
　　他始终相信着，她大概有一天会回来，插着腰站在他面前，怒气冲冲地说着：“仙道先生，麻烦你不要对我们杂志社太偏心了好么！”
　　那个时候，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抱住她，再也不让她逃走。
　　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可是他却只能将这些写成了别人的故事。他始终抱着希望，希望有一天，她能够看到，并且读懂，他在等着她，一直在等着她。直到现在还一直等着她。
　　我想当的不是作家，而是被你催促着的作家。
　　所以说，栗原茜什么也不知道，就这样离开了。
　　她以为受伤的只有自己，却不曾想过那个人在她离开之后，承受了跟她一样的疼痛。
　　仙道的每一个故事都是为了栗原而写，可远在海外的栗原，却始终不知道，有一个人，每天都在执着地等待着她。
　　可是夏树却知道了。
　　多亏了彦一从仙道家里偷来的手稿，让夏树对这个故事有了更深的认识。
　　在从东京回来的几天之后，小森给夏树寄来了一封信，里面关于夏树拜托帮忙调查的事情的结果，以及那张毕业照。
　　“栗原在跟着母亲去了德国之后似乎真的改了名字，栗原母亲娘家的姓氏是松本，再一次去那个学校的名单查询时，便真的查到了一个姓松本的日本人的名字。不过那个叫松本的，似乎在一年之后就转了校去了美国，现在应该也因为工作的关系回到了日本了。”
　　小森的信里这样写着。再看着那张毕业照，于是这个故事就此水落石出。
　　栗原茜就是松本真由，松本真由就是栗原茜。
　　这也就是为什么每当夏树在说道仙道的名字时，松本的表情总是夹杂着一切不自然，松本从来都不说出仙道的名字，总是用“夏树那个不靠谱的主儿”代替。松本早就知道，夏树所说的仙道，就是她曾经的那个仙道。所以那种拼命把自己置身度外的辛苦，大概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可是很多事情，始终是隐藏不了的。自己早该知道，很多情绪，即便闭口不言，心跳也会说出实话。明明再次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兴奋到不行，明明就没有放下才会在回到日本的时候如此期待，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承认呢。
　　“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再有一次遗憾了！”夏树忽然很大声地说着，还没等松本反应过来，夏树已经拉住松本的手向外跑去。

　　“彦一啊，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仙道挠着后脑勺问着，却没有任何人回答，转过身一看，彦一早就不见了踪影。
　　“真是伤脑筋啊。”仙道无奈地闭着眼睛。
　　这一段时间，自己的身边怎么多出了这样奇怪的一群人。
　　看着前来催稿的那些人皱着眉头或愤怒的表情，恍惚地发现，原来这么多年了，自己还保持着原来的那些习惯么。有时候总是有一种错觉，那些人，怎么看都有栗原的影子。可是不久后也会摇摇头，这当然不可能。
　　那个人，有多久没见了，自己明明算得比谁都清楚，却每当被提及时，想要就此掩盖过去。每天依旧钓鱼，打打篮球，写点东西，却依旧有那么一些失落在里面。即便什么都不说，鱼住还是发现了不是么，所以说，很多情绪，是没有办法隐藏的。
　　仙道抬头看着满天的繁星，伸出手来枕在脑后，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真是伤脑筋啊。”
　　忽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仙道好奇地转过身，却再也说不出话。
　　那张面容，那个身影，明明就是这么多年来一直只停留在自己的梦里，亦或是回忆中的人。然而现在，这一刻竟然真实得不像真的。
　　仙道有些惊愕地看着那个在自己面前停下来的人，扶着路边的灯柱狠狠地喘着气，缓了许久，缓缓抬起头来，同样也是一脸的惊愕。
　　这一刻，在脑海里预演过多少遍了，连仙道自己也数不清了。此刻胸口的那份不安分的悸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喷涌而出，却也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那人，听着那人忽然眼里泛着泪光笑着轻声说着：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