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落》洛扬

15、第 15 章

　　本是即将过年的好日子，因为此事只能惨淡地度过。我没能见到传说中的“天子之怒，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但是我仍是发现了，事发那夜的侍卫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消失了。侍卫总管被革职，流放。
　　那些个侍卫，应该都是彻底消失了吧。未能护主尽职，留着也无用，这就是皇帝的想法。
　　虽然要求彻查，但一直到新年后，仍未能抓住那个刺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皇帝开始怀疑那个刺客其实还活着。我想那人该是逃出升天了，不过，他的死活我并不关心，只要皇帝相信他活着，这对我而言就是有利的。
　　那一天在御书房，皇帝与众皇子在议事。我虽小，但皇帝允许我旁听。我不曾发表任何言辞，静静听他们说。现在的我知道了“谋定而后动”，今日，我知道御前伺候的女官轮休，当值的是一个刚开始学习的小宫女。我心里对她说了声抱歉，但仍旧要执行我的计划。
　　我知道我变了，以前的我虽然做事狠绝，但是从不伤人性命。毕竟前生被法律熏陶了二十多年，也不敢那么做。此前也一直未真正的做过什么伤人性命的事，现在，对于即将要做的事，心里没有半分的犹豫，即使知道那是一条人命。对于那个无辜的小宫女，也仅仅只有抱歉。却不会因为会伤及无辜而罢手。我的确是变了。
　　终于讨论结束了，皇帝因为说了很多话而口渴。当值的宫女立即送上上好的茶。在茶递给大皇子济峰的时候，我手中的一粒石子激射而出，击中了那小宫女的左手。那一杯滚烫的热茶全部倒在他的右边胳膊上。
　　当茶杯落在地上碎掉的时候，那小宫女面如死灰，茶杯碎裂的声音仿佛是即将取她性命的丧钟声。她无意识地跪在地上，全身颤抖，眼神业已呆楞了。“对不起”，我在心里念叨，对她的愧疚本来就快要淹没我了，毕竟我从未害死过任何人。
　　但是当我见到济峰时，那满心的愧疚就被压下了，关于母亲的，对他的恨毫无抑制地浮了出来。看着仍在发呆，似是很难理解为何会发生这样情况，尚未反应过来的众人，我冲向他，对着边上站着的当值太监喝道：“还不去取凉水来！快请太医！”
　　这一声喝醒了那些个太监，也喝醒了仍在发呆的他们。我捋起他的衣袖，看到已经红肿了一大片，就要起水疱的胳膊，胳膊上有一道伤，是剑伤。伤口刚好，结的痂刚刚脱去，新生的嫩肉红红的，提醒着其实它很娇弱。
　　待用凉水浸了那已经红肿脱皮的胳膊，我忽然发现皇帝的脸色不太对，心只盯着他的胳膊看。众人皆以为皇帝为那小宫女误伤皇子而怒，连我都快那么以为了。毕竟他的脸色已经不是一句难看可以形容的了。
　　终于，等来了太医。看到皇帝的脸色，太医治得更是兢兢业业。好不容易包好了伤口，皇帝不理会太医未说完的话，就将他赶了出去。我往后一站，静静地看着这父子君臣之间的战争。众人此刻也将眼睛睁大，就怕错过了什么。
　　冲动的三皇子清岩，在如此低气压下仍旧第一个开口，我心里对他是很敬佩的——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父王，这个小宫女竟敢伤害皇子，一定要治她的罪！”
　　我在心里摇了摇头，这样的人怎么活到今天的？皇帝看了看他，转脸阴沉地问济峰：“皇儿这伤是怎么回事？”
　　“回父王，这是儿臣自己不小心弄伤的。”
　　“哦？”皇帝似是很关心他，“皇儿是怎么弄伤的？”
　　我一直知道皇宫里的人都是人精。皇帝何时关心过一个皇子的小小伤口？为何今日如此的关心大皇子的伤？这样的话终于让他们知道，皇帝在乎的可不是一个小宫女伤了皇子，而是，大皇子的伤似乎有文章。
　　看着众人似有所悟的表情，我在心里冷笑，这便是皇宫了。没有父子亲情，只有君臣之仪。没有兄友弟恭，只有兄弟阋墙。只要可以打压别人，他们会不遗余力地去做的。我不用出手，他们自会闹得天翻地覆。
　　半晌没有听到大皇子的回答，皇帝的脸上已布满阴黧。他抬眼只看见皇帝阴沉的脸色，整个大殿充满了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的气息。再蠢的人也感觉到了不对，就连三皇子都闭上嘴待在一边。
　　皇帝见他仍未回答，以为自己已经猜中了。怒道：“来人！将逆子幽与寒锦殿，不得与任何人联络！”
　　若是平日里，多少会有人半真半假地说上两句，缓一缓皇帝的怒气。只是今日，除了我与皇帝之外，大殿上怕是没有人明白到底是怎么一会事。就连他自己，搞不好也不明白。
　　“父王，为什么？儿臣究竟做错了什么？”大皇子不甘心地问。
　　我在心里无声地笑了，就等你问了！待到众人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每个人都会落井下石，踩上一脚的，到时，你怕是会更惨！
　　皇帝冷冷道：“朕等了这许久，也未曾听到你解释伤口为何与刺客一样，你会不明白？”
　　刺客！众人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个个都一副竟然是这样的表情。看向大皇子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仿佛看到自己距离皇位又近了一步。
　　“刺客？”大皇子重复道，似是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跟刺客扯上关系。
　　我在心里笑了，虽然我也不知道他的伤是怎么来的，但是，只能怪他自己了。他竟然挑上楼渊为他治伤！如果不是这样，我也无法知道他的伤，也就不会有今日这一切了。要说也只能说是天意了。
　　他看了看皇帝，看了看众皇子，终于还什么都没说。
　　这一切落在皇帝眼里，意义也就不一样了。皇帝的误会更深了，呵斥道：“还不把他带下去！”在我中毒那一次，我就在皇帝心里埋下了对他猜忌的种子。皇帝一直怕他会逼宫，此次的事，即便有再大的漏洞，皇帝也不会放过他的。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看着哈铁青的脸色，看着众人幸灾乐祸的表情，我垂下眼帘，掩去了眼中的厌恶。
　　济峰，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这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