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梦》杳然

5、第 5 章

　　伍

　　自有记忆起，无休止的梦境便如毒蛇般纠缠着我，那些凌乱破碎的画面在每每的深夜里将我包围，躲不开，逃不掉。我曾问过我最亲近的祝馀巫师，为何我的梦中总会重复着一些莫名的东西。
　　那是你的前世，孩子，它们的存在，是为了开启今生的命运。苍老的声音在祭天宫深处冷冷响起，紧贴着我额头的手指干枯如落败的枝叶，没有丝毫温度。
　　随着年纪的增长，我逐渐远离了那座幽深的宫殿，因为，眉间的天眼已经开启，所有的命数我已洞悉，凡尘中几生几世的等待，将在末世终结。
　　夜凉如水，我伏在汉白玉栏杆上，遥望着东方的天际，那里，紫薇星以慢慢褪去光华，而周围七颗星子却是日渐明亮。原来，不论轮回几生几世，我都逃离不了权力争斗的旋涡。苦笑噙在唇畔，我低头，斟酒入杯，一饮而尽，也罢，就让今夜，成为一切的开端吧。
　　布帛的磨檫声在耳边轻缓地响起，我回头，看到御王锦轩沿着□□走来。褪去了一身戎装，月白色的长衫衬起修长的身材，让平日的武将多了书生味道，气宇轩昂。握住杯子的手紧了紧，我站起身，轻喊，三哥。
　　就知道你在这，低沉的声音带着抹了然，半晌后是一声轻叹，还是回去吧，父皇开的宴，再怎么讨厌，身为皇子的我们也不该缺席。
　　恩。我点头，任宽厚的手掌包围住我冰冷的手指。过了此刻，我们就是敌人了，三哥，或者我该叫你，云遥。
　　甫入承光殿，扑鼻而来的便是浓郁的脂粉香气与清冽的酒香。雪玉垂丝灯下，黄金盏，夜光杯，灿亮异常。中央的波斯七色毯上，轻纱覆面的女子正随丝竹之声翩然起舞，裙裾飞扬，藕臂轻摇，□□的双足上，银铃随舞动之姿不时发出清脆声响。
　　放下手中把玩的酒杯，我昂首看向我的父皇，京华王朝的宣明帝。他正忙着品尝左右爱妃送上的美酒佳肴，半睁的眼浑浊无光。长年的声色犬马早就耗光了当初的那番斗志，只剩贪享的欲望。这个王朝，正在他的带领下，一步步走向衰败。
　　混乱骤然发生，寒光一闪，一名舞娘忽然脱出人群，手中雪亮的匕首迎向高座上的王者，眸中一片冷然。
　　电光火石间，锦轩抽出身侧侍卫的长剑，迎向刀刃，“铮”剑身被削断，匕首外泄的杀气划破胸前长衫，一幅素丝雪绢飘落在地，足尖一点，身形顿时后掠，锦轩手中断剑避开匕首锋芒，斜划向女子手腕，鲜血迸出，腾起一片血雾。四面侍卫一拥而上，无数刀剑架上纤细的颈项。
　　违誓者是会受到拉贡神的惩罚的，三皇子，女子虽狼狈，神态却是镇定自若，红唇中吐出的话语此刻听来犹如夏日惊雷。
　　是苻禺人。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锦轩握剑的手因用力而发白，口中却没有半句辩解。
　　一袭青衫穿过重重人墙，走入大殿中央，右手紧持的，是刚刚掉落在地的白绢。三皇子有何解释？监台御史侯衍脸上是一片凝重之色，修长的手指展开那幅白绢，有下角赫然是一只展翅的黑鹰，锐利的鹰眼金光四射，那是，符禺王才有的特殊印件。
　　舞娘的嘴角浮起一抹诡异的笑，身躯慢慢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