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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三人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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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陈漠、叶沁三人在街市里走着。
陈漠开口:“阿姐,我觉得自己很饿,你觉得呢?”
叶沁擦了一把汗,说:“还好。”
我觉得自己更饿了,因为我们已被迫走了一天的路,主要是因为怕走得不够远容易被抓到,那样将会很悲剧。
可现在最悲剧的是我们都已很饿,并且身上没有银子,这让我不禁想起齐琅来,因为我的银子都在他身上。
走着走着叶沁不动了。
我说:“怎么不动了,怎么不动了?”
陈漠说:“看旁边。”
我一看边上,发现有一家叫“来福”的酒楼。
我说:“这真是一个没有个性的名字。”
想了一下我又说:“我们要不进去?”
他俩立马双双点头表示同意。
老板客气地将我们三迎进了店里,并且建议:“三位客官楼上雅座?”
我立马说:“不必了,”并且指着靠门的一个桌子:“我觉得这里就很好。”
陈漠问:“怎么好了?我觉得楼上雅间更好。”
叶沁提醒他:“楼上不方便逃跑,况且还要下楼梯,万一敌人就堵在楼下怎么办,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老板擦了一把汗,立马给我们让了座:“几位客观想吃点什么?”
我说:“来三杯白水。”
老板陪笑说:“我们这里白水是免费的。”
叶沁说:“哦,好,那来一盘炒青菜。”
老板说:“啊,你们没看见活动告示吗,现在我们酒楼正在搞活动,无论消费额多少,都送炒青菜一盘。”
叶沁说:“好好好,我要三碗米饭,一人一碗。”
老板面露难色。
这时候陈漠插上一句话:“阿沁,上次被我砍的那家伙要找我算账,你看怎么办,要不要约他?”
叶沁会意道:“算了,你上次虽然砍了十几个人,但自己也受了点伤,这次我看不用你亲自出马了,来,让她去吧,也该历练历练。”
我说:“行,您看是办了还是怎样?”
陈漠说:“算了,我们办的人太多了。算命的说,今年我不能再见血了,你就卸他一条腿。”
我说:“行”转身问老板:“哦,我们的饭到底能不能上啊?”
老板缓过神来说:“行,行,行,我这就去。”
我说:“赶快。”
老板一秒钟后跑得没影了。
我说:“早知道我们就该要雅间了。”
叶沁说:“米饭钱没有,还是得跑。”
很快,一盘炒青菜上来了,我们就着米饭吃得津津有味。
陈漠忽然对我们说了一句很扫兴的话:“多吃点,多吃点,一会还得跑快点呢。”
叶沁捧着饭碗直发呆,说:“我们总不能一直这么跑啊,总得想想怎么弄匹马才行。”
我连连点头,说:“是啊,是啊。”并且又补充了一句:“你们俩个,还是入土为安吧。”
叶沁与陈漠瞬时双双将我望着。
我自己愣了半天,忙说:“对不起,我本来要说随遇而安的,后来又想说既来之,则安之,结果不知道怎么的,说成入土为安了。”
叶沁说:“你真有文化。”
我们不紧不慢吃完,看着桌子上的空盘子和碗,喊小二结账,小二说一碗饭一个铜板,一共三个铜板。
陈漠说:“我们能不能记账?”
小二说:“客官,我们这里规定只能付现银,不能记账。”
我大叫一声:“老板。”
老板哆哆嗦嗦出来,我刚想用头上唯一的簪子抵押,老板就先发制人说:“客官,我们这里都是记账的,从来都不接现银,几位要如何记?”
说完踩了小二一脚,狠狠道:“不懂就不要瞎说。”
在老板违心的恭送下,我们走了出来。但让我们头疼的是接下来怎么办。他俩的想法是去裕丰岭并且决定现在出发,而我决定自己应该先想办法弄匹马,因为走路让人觉得很累。
行走在四方大街上,我只觉得此地甚是繁华。叶沁说:“这是都城,总是繁华。今日繁华同昨日繁华并无不同。”我埋头思索她所说的昨日与今日。
叶沁拉着陈漠的手,偏头问他:“此行过了南城门便是一弯江水,我觉得我们可以先行渡江,然后一路往南,你怎么看?”
陈漠此人未免容貌吓人,出门时只好被迫戴上斗笠。一路行来已是脚步迟钝,此时听了叶沁的话他干脆停下脚步,略抬眼眸望着叶沁,眸中微讶。
觉察到异样,我的心顿时一跳。朝陈漠望了过去。
岚岚清风下,翩翩贵公子微微皱眉,叹息似地唤她:“是你么,阿姐。”
我回头一望,看到叶沁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目光紧随着他冷淡的面容,神色震惊。
陈漠变回清冷的模样,望着你时,眼睛有如实质。只是一瞬,他手中的长剑反手一扬搁在我颈边,走近一步,刀锋迎着脖颈擦出一道血痕:“说,你怎会在此?”
我一愣之下不觉皱眉,如此问话真是教人难以回答,正琢磨着该开口说点什么。叶沁终于被打动,一双漆黑的眸子漾起涟漪,波光粼粼地看向一旁的陈漠,嘴唇动了半响,结果吐出来的话却是:“阿漠,你今年几岁了?”
我想,此时叶沁一定傻了。
果然,话刚毕陈漠就已放开我,反身将叶沁逼至墙脚。有日光洒下来,被风吹的破碎,他定定地抬起她的头:“阿沁,我一直在寻你。”
叶沁哭出来,伸手抱住他。
陈漠眼中亮起一丝笑,可也只是一瞬,他的眉宇间已是神色困惑,继而眸色深沉,似一滩化不开的浓墨,转瞬已倒在叶沁的怀中。
我知道这不过是又一次的毒发,并且恰好在毒发的前一瞬陈漠清明了神智。
叶沁脸色发白,伸出手来要抚上他的脸,却像受了极大的惊吓。乌黑血迹漫过他那半张被毁的脸落在月白色的锦袍上,他神色如常,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道:“别怕,我们走。”
她却不能言语,脸色愈加苍白,唇颤得厉害,紧紧抱住他的手臂,仿佛他一切坚强模样都是逞强,一下就倒下离她而去。
事实证明陈漠果然是逞强,因为下一刻他便昏倒在叶沁身上。她扶着他滑倒的身子跪在街上,神色茫然地望着他脸部越染越厚的血渍,望着他紧闭的双眼和呈青灰色的面部。
我以最快的速度给他施了针,却也只能暂时减缓毒发的速度。叶沁静静的望着我,我说:“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是神医,可近来才知道我并不算是,我至今只碰到过俩个中毒的人,可我一个也救不了。”
叶沁面露绝望,估计是在想着我至今救活人的概率,半响问:“第一个人现在如何了?”
我身子一僵,偏转过头,幽幽道:“他不会死。”
叶沁将脸埋进陈漠怀里,贴住他的脸,紫白的唇哆嗦着凑过去,轻轻地说:“你死了,我就来陪你。”
…………
我窝在椅子上,眼睛缓缓模糊。看着被隔绝的窗外景物,想到是否冬天就要到来。想起每年这个万恶的季节到来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很冷,可是又想到,冬天不是才过去吗,难道居然是我记错了?我不自禁的将头缩进被子里,对于冬天,我竟已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感觉。对于我本人,我在冬天的时候是讨厌冬天的,而在其他季节似乎时常怀念冬天,因为其他季节不能给我在冬天里突然走进一个温暖地方的感觉。话虽这样,我的冬天大多是暴露在寒冷的地方的,所以一到冬天我就失去生机,做一切事情都不能随心所欲。
我记得在我小的时候有过几个潮湿的寒冬,冻得师父都不愿意出门练功。而不幸的是师父还是逼迫我早早起床去书房练字读书。这时候我就会非常羡慕齐琅,因为他从不怕冷,不但起得早,就算再冷还是只穿一件不怎么厚的锦袍,有时还会故意拿出把扇子。
那些年,我觉得我都不怎么会记得起齐琅了,可他一个人下山的那三年里,每年冬天我都会觉得很冷。这让我得出一个结论:一个男人,无论你喜不喜欢他,他总会在你心里留下点什么。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师父,师父沉默了半响,说:这只是女人的看法,若俩个都是男人就很难达成这样的想法。我立马反驳说:我是女孩,还不是女人。
有一刻,我听到了窗外“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半梦半醒之间我觉得周围很热闹,还时不时传来烧烤的味道。迷糊之中,我渐渐醒来,窗外已是一片火光。
我记得前不久我才与叶沁一起将陈漠抬到此家客栈,然后我们要了一间房,我就躺在椅子上了。
我转头望见叶沁披衣靠在床沿定定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陈漠。顺着我的视角望过去,紫衣女子杏子般的眼睛里一片漆黑,月光照进去,一丝亮色也无。陈漠毒发了,并且还很严重。
我转头望向窗外,忍不住惊叫一声:“着火了。”
跳起来冲到窗口前,探头一看,下面已乱糟糟地站满了人,幸好有人在救火。我跑过去抓住叶沁的胳膊,说:“着火了,我们快走。”
叶沁扫了我一眼,眸光定定的望向了门,我心口一惊,快速冲到门边查看,门果然已被反锁。
叶沁问我:“你说过的,阿漠还能活三年。”
我皱了眉,这段时间陈漠脸上的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以此下去莫说三年了,三个月都是艰难。
半响我望着她,说:“这是‘长相思’。”
叶沁怔住,一滴泪缓缓滑落,她将脸轻轻埋在陈漠怀里,肩膀不住的颤动。
我说:“你若离他而去,我或许能保他三年性命。”这句话说出来我立马觉得自己很残忍,于是又补充道:“你也莫急,陈漠不见得会愿意独自活这三年。”
叶沁说:“我知道。”半响她缓缓抬起头望着我,“你不知道这三年来阿漠被囚禁在天牢里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可我还以为他死了,他终于逃出来了,可已沾了满手的血,太脏了,你不知道他是怎样跑过来找我,他就这么站在我面前,却不敢靠近……”她用手比划着,哽咽地说不下去。
我说:“这火是黑衣人放的?我们还是想办法快点逃走。”我镇定地走到窗边,往下望去,火势已经很大,窗户都着了火,火光映到房子里到处都是烟,呛得人难受。在这一瞬间我好像看见了齐琅。这时我想我真是魔怔了,以前我一直觉得齐琅就是一个人,并且他又时常欺负我,这导致我更加不喜欢他。可是最近我总是想起他,我想,若是他此刻真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要告诉他,三年来的飞鸽传书,每当他问及:你想对我说什么时。其实我最想说的就是:我很想你。可我一次也没有说过,若我就这么死了,齐琅永远都不会知道。
烟雾太大,我踉跄的走了几步,忍不住俯身咳了起来。
凌乱的脚步声从楼道里响起,这样大的声音却能听到急促的呼吸声。门被踹开,“阿凝”沙哑的都不像他的声音。
我怔在那里,缓缓转过身来,站在门口的齐琅一身黑衣,浑身湿透。我顿了一下,朝他跑去,他一把将我揽进怀里,他的唇贴在我的耳畔,呼吸急促。良久,渐渐平复的呼吸,轻叹一声:“你吓死我了。”
我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将他的头往下掰了掰,离得极近,呼吸喷在他的脸上。
齐琅低着头凝视着我,漆黑的眸子里透出异样的颜彩。
我酝酿着应该说点什么,比如: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很想念你什么的,可是抬眼望见一旁依旧昏迷的陈漠,我立马松开了圈着齐琅的胳膊,说:“你来得正好,快点背上陈漠我们冲出去。”
齐琅没动,我准备再接再厉,齐琅示意我说:“急什么,江城来了。”
我“啊”了一声,觉得这样会显得情况很复杂,可没等我反应过来,江城已经到了,并且喊了一声:“阿沁。”
世事如此变幻无常,真是教人没有感想。
叶沁想与陈漠就此离去,可偏偏有了一场大火的来临。齐琅叹一声人生无常,可依我看连那场火也是人为,就好比一切已发生的事在发生后再想就叫命已注定,可一切发生在前便只能叫未知了,而未知这个形容词就很让人觉得无常。
我这么说与齐琅听,齐琅说:“你如此表达很容易绕晕,你再想想。”
于是我埋头苦思。
这次与齐琅相逢令我倍感欣慰,比如从齐琅那里我便得到很多消息:叶沁与陈漠是陈国前皇后所出,不幸当陈漠长到五岁时皇后逝去,再然后便如许多戏文里演的那般皇上在悲痛之后终于迎来了新人,叶沁与陈漠也被迫迎来了后娘。这个后娘是个美人也就是陈国当今皇后,江城的母亲。而后来的故事是这样的:三年前陈太子一夜消失,在长达一年的搜寻无果后,人人以为此人已死,后来在皇后一力促成下,前太子被废,江城当了太子。
一切故事发展到此便已结束,奈何三年后陈漠回来了,这真是令人头疼。如今没人去追究这三年里陈漠究竟去了哪,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何事。可如今他终究回来了。
我问身边的齐琅:“你看,眼前竹海不像白天那样,忽然显得阴森,江城知道陈漠没死反应如何?”
齐琅望了我一眼,想了下,说:“等等,有问题。”
我说:“有什么问题?”并且情不自禁的停了下来。我们从城郊别院往山上一路走了很长时间,如今四下夕阳全无,月亮初升,路上很长一段竹林,耳边风声,被齐琅如此一问,忽然显得阴森。
我立马说:“对,我也发现了,我们走来走去都在一个地方。”
齐琅说:“这台阶都一样,旁边都是竹子,当然走来走去好像在一个地方了,我只是觉得好像前面有人在竹林里等我们。”
刚说完,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环顾四周半天,缓过神来,说:“你说的比我说的恐怖多了。”
我刚说完,前方竹海里走出一个人,此人长衣飘飘,手持笛子。齐琅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将我挡在身后,手中握着扇子似是侥有兴味,唇边一丝淡笑:“你如此千里迢迢赶来,不单是只为见我一面吧?”
我好奇的探过头去,想看看此人长何模样,心想此人来者不善,不过幸好他穿着深色,倘若他一袭白衣,我俩肯定当场吓死,对方就不战而胜了。可惜的是由于背着光,我只能望见他一身斑驳的阴影与他那深邃有若实质的眼。
不过我立马觉得他若是这身衣裳换做战袍似乎更为,更为……
想到此不由内心一惊,接着一身冷汗,齐琅立马察觉到我的异样,伸手握住我的手,问:“怎么了?”
我摇摇头,压抑住内心惊骇,随口说:“没什么,就是觉得此人如此长发飘飘,衬着月黑风高,怪吓人的。”
那人开口:“我只是来提醒你,城外江水太深,就看你过不过的去。”
我觉得莫名其妙,齐琅抿了唇:“多谢。”
那人便也不多言只管往山上行去,临行时只是回头望了我一眼。那眼神,说不出的清冷。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月光下只见一袭大红宽衣飘飘荡荡,如此望去真是说不出的鬼魅。
齐琅皱眉:“你认识?”
我拽住他的胳膊:“还记得七年前我与江城一同下山那次吗?我们遭到埋伏,就是此人射了我一箭。”
齐琅若有所思,表情深邃地让人没有想法,半响,他拉住我的手往山下行去:“手这么凉,饿了吧,回去吃点宵夜再睡。”
我伸出两根手指按住额头,愤愤地说:“你才饿,你们全家都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