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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那一眼的苍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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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内,翻来覆去实在难以入睡,最后只好坐起。而此时,齐琅在一旁看书。
我说:“我睡不着。”
齐琅脸都未抬:“你已昏睡整整一上午,这是应该的。”
这令人觉得齐琅此人真是不通人情。
半响,我说:“你就不觉得你忘了什么?”
齐琅终于将头抬起,不知从哪掏出一包干粮递了过来:“饿了?”
我憋了口气,觉得此人真是无法沟通。
齐琅想了一下,问:“如此,你想表达什么?”
这令我觉得有戏,于是循循善诱:“书上说,若是俩人以前很好,后来分开了一段时间,等再重逢的时候,双双都会觉得对方有所变化,并且都很乐意与双方交流想法。”
齐琅问:“然后呢?”
于是我暗示齐琅:“比如我就发现你比从前更喜欢穿白衣服了。”
齐琅想了一下说:“这不能算变化,因为我很久以前就喜欢穿白衣服。”
这令我觉得此人的逻辑不太好把握,于是只好换个提法:“师父说了,万事万物都在改变,我们因当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
齐琅终于将书放下,并且已离得我很近。
我憋了口气,望着他。
不知何时齐琅将我袖中发簪取出,并且倾身将我散乱的头发盘了起来。此前我很少离他如此近,这直接导致我的心跳变得加速。
齐琅低头望着我:“阿凝,你已十五岁。”
我说:“嗯。”
齐琅摸了摸我的头:“长高了点。”
这让我觉得他总算抓住重点,于是心花怒放的补充:“不是一点,而是4.5公分。”
齐琅愣了下,眼里带了笑,说:“师父有没有告诉你,变的是表面,本质并没有变。”并且拍了拍我的头:“阿凝,你这样,容易抓不住重点。”
我刚准备反驳,车帘被掀开,江城钻了进来。
我说:“你不是赶马车吗,怎么进来了?”
江城说:“哦,一直赶马车挺无聊的,既然你醒了,”他望向齐琅:“去,换你了。”
我惊讶:“也就是说现在外面没人?”
江城说:“没啊。”
我憋了口气:“那得我危险啊!”
话音刚落,外面砰的一声响,身体情不自禁的往前冲去,在即将倒进江城怀里的时候被齐琅一把抓住。
江城说:“我出去看看。”
一分钟后江城回来。
我问:“如何?”
江城说:“两棵树之间的距离比较近,马从中间穿了过去。”
我问:“然后呢?”
江城说:“你也看到了,马车被堵住了,马跑了。”
这令我情不自禁的伸手按住额头,说:“你也消失吧。”
江城此人大多时候很有想法,比如他建议:“我们可以白天休息,晚上出发。”
我问:“为什么呢?”
江城说:“因为那样显得比较有个性。”
我说:“可是那样会很痛苦,因为我喜欢晚上睡觉。”
江城“噢”了一声,“那好吧,那我们现在出发。”而现在是晚上。
后来齐琅表示:“我们可以选在白天与晚上的交接点出发,比如,朝阳与夕阳。”
我与江城双双同意,结果我们一路休息,只在凌晨与傍晚出发。由于此时我们没马,因此我们一度走得很慢。
变化发生于三天后,那时我正与齐琅研究棋局,一只信鸽落至江城肩上。在看完内容后,江城一度变得心神不宁,偶尔还会走神。比如他吃饭的时候只会吃米饭而忘了夹菜。而如此情况下我与齐琅一般不会提醒。
四天后的凌晨我们来到一个边镇。江城买了匹马,此时下了点薄雨,他微眯了眼望着我们,说:“我得先走了。”
齐琅漫不经心地将手中折扇折上后说了一句:“老地方见。”
望着江城骑马离去的背影在雨幕中渐去渐远。
然后齐琅拉了我的手说:“走吧。”
我问:“去哪?”
齐琅挑了挑眉,望了眼前面的招牌:“你不饿吗?”
傍晚时分,我与齐琅出了边镇,行至一条江边。
远远地望见江城,这令我觉得很诧异。于是情不自禁的对齐琅说:“你看,江公子如此这般系马南枝,远望长川。再加上这深秋时节黄叶纷纷,真实景色凄迷。”
齐琅瞥了我一眼:“你不觉得他是在丈量该怎么渡江?”
我更加诧异:“难道他已经在这站一天了?”
齐琅说:“嗯。”
我问:“你早知道是不是,那你怎么不提醒他?”
齐琅望了我一眼:“渡江人只傍晚酉时渡一次,而他的心已乱,说了也没用。”
我“哦”了一声,问:“为什么只渡一次?”
齐琅的目光掠过江面望得远了些,过了会,在我觉得他已不会再答的时候,他说:“过了此江便是陈国。”
我“哦”了一声:“原来是国界。”
江上起了风,齐琅伸手将我身上的披风裹紧了些。
望着江城乘坐的一叶小舟在江面渐行渐远。我憋了半天此时终于问出口,我说:“齐琅,我已然明白你为什么刚刚不愿上船了。”
齐琅挑了挑眉,望着我问:“为什么?”
我将齐琅的目光引向江上,指着船说:“这太不安全了,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就算不掉下去,那也很可能晕船。”
停了半响,齐琅说:“……嗯。”
齐琅告诉我,比如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已是通往陈国的一条官道。并且预测我们将会走上很长一段时间。
我“啊”了一声,这令我倍觉痛苦,因为刚刚我就已经走不动了。
于是我建议齐琅:“其实我们可以先在这里等……”
话尚未说完便被齐琅打断,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并且将我领进附近的林荫丛里。
我问:“怎么了?”
齐琅回答:“有打斗声。”
这令我觉得兴奋,于是情不自禁地问:“哪呢?”
齐琅望了我一眼,估计是在想怎样会更安全。略加思索便搂了我的腰,直接掠上附近最茂密的一棵树。
拂开眼前的枝叶,发现前方果然有人打斗。
被围在中间的白衣男子,戴了张银箔面具,衣襟上侵染了血。后背有被穿了琵琶骨留下的血印。
这令我情不自禁的忆起五年前下山的那次经历,而那一晚我与江城也是这般被人围困。
于是我转而问齐琅:“他会死吗?”
齐琅皱了眉却没有回答。
这场争斗比预期结束得快。
我与齐琅赶过去的时候,天上飘了雨。
白衣男子站在血泊中,单薄的背影在听闻脚步声后缓缓地转了过来。
他望了我们一眼,目光掠过天空,转换之间已是无限凄凉伤感。半响,低了头,倒下去的前一刻只喃喃地唤了一句:“……阿姐。”
齐琅拾起脚边的长剑,对着他的脸,只轻轻一挑,面具剥落。
望着他的脸,我情不自禁的抽了口气,向后退了两步。
回头看见齐琅望着他的目光多了丝疑惑。
我说:“他这是中了毒。”
齐琅望着我,面露询问。
于是我解释:“师父曾说过,天下有三种毒最毒,鹤顶红,竹叶青,七星海棠。”我指着他的脸:“可是再毒都毒不过‘长相思’,一念及心爱之人便会毒发,一次深过一次,最后令人肝肠寸断而亡。他只是将毒逼至脸部而已。师父说,如此便可多活七年。”
齐琅问我:“如今呢?”
我蹲下去,在他脸上比划了下,一张完整的脸已大部溃烂,只余右边齐额至下巴仍旧完好如初。
我说:“至多三年。”伸手遮住已溃烂的部分,我转过头又补充了句:“他以前长得一定很好看。”
齐琅说:“嗯。”
我诧异:“你认识?”
齐琅走近两步,取出折扇打开,挡在我的额前为我遮雨。
我又问:“你见过?”
齐琅“嗯”了一声,目光望向远处,声音变得辽远:“陈国前太子,陈漠。”
我愣了下:“他不是三年前便死了吗?”又问:“那陈国现在的太子是谁?”
齐琅反问:“还有救吗?”
我摇了摇头。
半响,齐琅回答:“江城。”
我愣了下,反驳说:“可是江城不是姓……”反应过来后,我望向齐琅:“陈江?”
三日后,我与齐琅终于到达陈国都城。
路上我问齐琅:“你有银子吗?”
齐琅说:“有。”
于是我建议:“我们应该先去买匹马。”
齐琅说:“不用。”
我憋了口气,望着他:“可是走路太累了,我现在就已经走不动了。”
齐琅终于停下步伐,望着我,沉思片刻后说:“从此地到别院大概一公里,而转去驿站买马大概得绕四公里,你确定要去买吗?”
我说:“怎么可能,江城寄来的地图不是这么画的。”并且掏出地图指给齐琅看。
此前收到飞鸽传书,江城说他已离开都城抵达郊外别院,并且为了指明方向附上地图一张。
齐琅说:“你就不觉得此人所绘的路线很接近一个梯形?”
我说:“像吗?”
齐琅说:“嗯”,并且将地图倒过来,指了最近的一条线解释:“并且还是直角。”
我憋了口气,望着他,半响后说:“其实此前师父没有教我几何。”
我们到达别院时已是下午,由于别院是建于半山,因此一路爬上来不免甚觉辛苦。
齐琅带我绕至墙边并且直接携了我跳了进去。
我甚觉诧异,于是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为什么我们不走正门?”
齐琅“嗯”了一声,将我放开,脚下已迈步走远了:“走前门免不了一番通报,这样会比较快。”
我嘀咕:“如此行事真不是君子所为。”
齐琅说:“嗯?”
我立马改口:“我是说,如此潇洒行事真是干脆。”
转过两道长廊,房间里传来一女子的声音,声音淡得有些清冷。
她说:“这是山上刚出的茶,你要不要尝尝?”
透过半掩的窗棂,只能望见江城斜倚的侧面。
他微微倾身接过,茶杯在指间把玩一圈,刚递至唇边。便听女子开口:“你真敢喝,就不怕我在里面吐了口水?”
江城愣,思索片刻刚将茶杯放下,便又听女子开口:“我若真吐了口水那也是等你喝完后再提醒你。”
我一听甚觉有理,江城愣了片刻,果然见他又举杯。只是尚未碰到唇边,女子嗤笑一声:“你就不觉得我刚刚那句话是在故意激你?”
至此江城终于将杯放下,叹一声:“其实我不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