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四章 红狐 ...
-
三年后,当我踮着脚从书架最上方取下一本落了尘的手稿。
翻开第一页,上面只一行苍凉的行书:“物是人非事事休。”
我不明白,于是捧去问师父。
师父叹一声:“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我更迷惑了,于是问:“此作者确实写的是医术?”
师父望着我:“阿凝,你要学会辩证的看问题,不然你就容易变得片面。”
我觉得有理,于是捧了书下去仔细研究。
此时我的耐心已练得足够好,比如我可以对着这句话足足思考一下午。
直到晚上才又重去请教师父。
师父说:“你已离答案很近,”伸手翻到第二页指给我:“看,正文在这里。”
这简直让我觉得没有逻辑。
于是我指着那句话反驳说:“上午我问的只是这个。”
师父说:“你这是形而上学。”
而此时,师父尚未教我哲学。
三年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比如师父变得啰嗦,并且说的话没有逻辑。
还比如,比之三年前我已拔高4.5公分。
三年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比如等我发现自己已掌握足够多的东西,比如从基础阶段到专业练习都已学完,俨然觉得自己即将成为神医。于是跑去找师父。
我说:“师父,我已有如此好的医术,是不是可以下山了?”
师父说:“你能‘生死人肉白骨’吗?”
我说:“不行。”
师父说:“那就继续学。”
这让我觉得不公平,于是反驳说:“‘生死人肉白骨’是小说家编的,这世上根本不存在。”
师父终于放下递到嘴边的茶杯,望着我说:“阿凝,你太肯定。”
我泄气:“书房医术我已全看完。”
师父说:“你只学到我的三成。”
我“啊”了一声,伸出手指掰算了一下,结果更加泄气:“那我岂不是还要学上七年?”
师父说:“还要学上三年。”
我说:“啊?”
师傅此时已重新将茶杯递至嘴边,并且又加了句:“算法不是这么用的,阿凝。”
一切变化发生于半月后。
师傅带我去山上采草药,灌木丛中串出一只受了惊的动物,并且迅速从师父身旁蹭了过去。
在我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一切已发生得太过迅速。
望着已离去的那一红团,我说:“哇,红狐!”
师父说:“有毒,快,封住血脉。”
我“啊”了一声迅速掏出银针,而此时师父已经昏厥。
漆黑的窗外映照出斑驳竹影。
昏黄烛光里,我蹲在师父床前,盼望师傅能够醒来。
夜半时分,额上沁出了汗。
师傅醒来时,眼里已有了苍凉。
我抓住师父衣袖,语无伦次:“师父,这毒我解不了,那只红狐太厉害,”
师父望着我:“不是红狐,它只是长得比较像。”
我松了口气:“师父既然识得那不是红狐,定能解的了此毒。”
师父叹:“解不了,此毒没有解药。”
房间里一时寂寞。
眼望师父腿上被咬伤的地方已红肿不堪,我原本想问:“痛不痛?”可吐出来的却是:“师父,您会死吗?”
师父望着我,问:“阿凝,你想下山去吗?”
我想了一下,回答:“想的。”
师父“嗯”了一声:“那就去吧。”
我说:“不去。”
半响,师父抬手摸了摸我的头:“为师要闭关逼毒,不能被打扰,你得下山。”
我松了口气,说:“师父,天兽山如此大,而我如此小,并且您闭关的地方是死的,而我是活的,我不会打扰到您面前去的。”
师父说:“会的。”
这让我觉得前面的话全白说了。
于是我换了个问题:“那师傅得闭关多久?”
师父说:“短则三月。”
我松了口气,继续问:“天下如此之大,我去哪?”
师父说:“去哪都行。”
我说:“要是碰巧我遇到到齐琅了呢?”
师父说:“只要为师不被打扰,你想怎样都行。”
师父闭关三天,而我已在门外守了三天。
第三日傍晚,一只白鸽扑棱棱的落到了我的肩上。
拆开信笺,上面是齐琅的笔迹:“安否?”
我憋了口气,提起笔一挥而就:“此人已死,有事烧纸。”
信鸽飞走后,外面的天色愈发暗了下来。
等到最后一抹残阳消逝于天际,我随意收了几件衣服,回首望了师父闭关的方向,乘着夜色下了山。
基于上次的经历,此次下山我专挑了大路。不过由于没有坐骑的缘故,导致我走得比较慢。
等天已大亮的时候,已隐约能够望见城门,并且此时城门已开。
这令我心情激动,于是情不自禁的变得加速。
即将到达城门时,脚下突然一空,然后我便直接掉了下去。并且在掉下去的过程中听到一位挑菜的大婶喊:“快,救人!”
并且我又想,城门口为什么会有坑呢?并且外表还被装饰得如此好。
我已为此坑将会非常深,可等我完全掉下去并站起来时,发现地平线只与我的腰部齐平。
这真是一个没有意义的坑,这让我忆起此前在山上所挖的坑。虽然齐琅一次也没有掉下去并且嘲笑我没有意义。但至少我的坑里是有内容的,比如我会在比较显眼的地方摆上老鼠夹。
当我在这么想的时候已经无意识的从坑里爬了出来,这直接导致从远处朝我跑过来的一个白衣少年面露失望之色。
他说:“你怎么自己就出来了呢?”
我说:“这坑该不会是你挖的吧?”
他诧异:“怎么可能?”
我想了一下,说:“估计是因为此坑比较浅。”
他愈发失望:“可我来都来了,总得干点什么吧。”
我觉得有理,于是环顾了四周,指着不远处的一块石板比划了下:“要不你去把石板搬来,把坑盖上。”
他说:“如此甚好。”于是心花怒放地去了。
我刚准备离去,少年又说:“这块石板太重了,我一个人搬不动。”
这令我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指按住额头。
然后冲着他建议:“要不你自己跳坑里把坑填了,”又补上一句:“也是一样的。”
此前我从未来过集镇,这直接导致此时已进城的我内心很激动。由于不能太过激动,不然容易变得冲动。于是我崩了一张淡定的脸,面上保持得愈发镇定。
基于此时腹中已很饥饿,于是我直接冲着一家酒楼走了过去。进去时发现里面已有很多人。
小二问:“姑娘是一个人?”
我说:“嗯”,然后又说:“给我来一份牛肉面。”
小二说:“好嘞!”将一条白毛巾顺手甩在肩上,临走时又问:“姑娘是在这吃还是带走?”
我顺口说:“带包打走。”
小二说:“啊?”
我想了一下又说:“哦,打包带走,哦,不了,那我还是在这吃吧。”
我在酒楼里转了一圈后发现,每个座位上至少都有一个人。这真令人失望,因为我最讨厌与人拼桌。
此时小二从楼上下来,对我说:“姑娘,楼上靠窗有空位,小的带您过去?”
我甚喜,于是说:“好。”
走上楼后,只随意望了一眼,我便情不自禁的朝后退了一步。
此时江城已从窗外回过头,似笑非笑的将我望着:“退啊,你再敢退一步试试。”
而我眼角已瞥见小二偷偷从一旁溜了下去。
于是我扯出张笑脸说:“你怎么在这里?”
随意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江城问:“你怎么不先问齐琅人呢?”
眼角跳了一下,这真令人头疼,于是我随手夹了只虾。
江城说:“你洗手了吗?”
我终于忍无可忍:“你见我直接用手抓了吗?没见我用的是筷子啊!”
江城“哦”了一声,望着我,又望了眼已夹到碗里的虾,然后说:“难道你不用手剥吗?”
我憋了一口气,然后又吞了回去,并且发现刚刚我已经饱了。只是此时很有将虾直接扔他脸上的想法。
半响,江城低了头:“齐琅昨晚连夜赶往天兽山。”他说:“我认识他那么些年,此前从未见他如此……”他侧头想了一下,面露疑惑,然后问我:“你信里写了什么?”
一时失神,手中剥了一半的虾“砰”地一声掉进碗里。
夜深,半梦半醒间,有一只手拂开我额间的发,余留在额间的触觉,一片凉。
半睁开眼睛,听见齐琅问:“醒了?”
此时我尚未完全清醒,望着眼前的人,只觉得此人长了一张好看的脸。
半响,我抱着被子斜坐了起来,揉着眼睛问:“阿琅,你来了?”
此时窗外月已是下弦,而齐琅一身白衣上染了霜。
齐琅望着我,似是沉思。
等了会,我觉得自己已很瞌睡,于是建议:“阿琅,你看窗外的天色如此暗,而我已很……”
尚未说完,齐琅抬手将我身上的被子裹紧了些,又往上提了提,直到遮住大半张脸。
他说:“阿凝,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天兽山很大?”
我想了一下,说:“你没有。”
齐琅没有出声,过了会,继续说:“我赶到山上的时候,屋里一个人也没有。”他望着我:“天兽山那样的大,可是我没有办法不仔细去寻。”
我舔了舔嘴唇提醒他:“那时我已经下山了。”
齐琅说:“我也已经想到,可是不确定,万一你没走呢?万一……”
我伸手遮住脸,打断他:“可是没有万一。”
齐琅将我的手拿下,望着我,半响轻叹一声,问道:“阿凝,师父去世了,你难过吗?”
我说:“不难过。”想了一下,解释道:“书上说,生亦死,死亦生,生与死只是万物存在的一种形态。死是生的另一种开始,并且谁都会死,以后我们也会死。”况且师傅并没有死。
说完后我觉得自己很绕,怕齐琅没有听懂我准备再说,却被齐琅打断。
他说:“你此次下山是不是忘带什么了?”
我望着他,半响“啊”了一声,不明白话题为何转得如此快。
齐琅说:“没忘带什么吗?”
我说:“没啊。”又认真想了一下:“真没。”
齐琅“哦”了一声,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那这个呢?”
我拿过来看了一下:“这不是你的玉簪吗?”
齐琅说:“我不是已经给你了,这次怎么没带在身边?”
这令我忆起上次下山因为身无分文只好顺手拿了此簪以充银钱。
我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因为这次我有银子。”
齐琅愣了一下,低头望着玉簪,半响,道:“哪来的银子,给我看看。”
我“嗯”了一声,心花怒放的将袖中的银子全拿了出来,并且又弯腰将地上靴子里的银票也倒了出来,我说:“看,我也是有钱人了。”
齐琅“嗯”了一声,望着那一堆银子,想了下,又转而望着我,问:“还有吗?”
我说:“没了,师父房里就只有这些。”
齐琅“噢”了一声,随手一挥将银子全收了:“你要银子也无用,这些我暂且替你收着。”
这简直令人不可思议,我张大嘴望着他,憋了半天,脸都红了:“你这样是不对的,银子是我的,还我!”
齐琅望了我半响,似在仔细捉摸,半响问道:“怎么不对了?”
这简直令人奔溃,我说:“我会被饿死的,而且这将会很没有安全感。”不自觉地伸出衣袖遮住眼,还使劲揉了揉。
齐琅问:“怕什么,不是还有我吗?”
我闭着眼睛哼了声:“我想一个人闯荡江湖。”
齐琅将我的手握住,望着我问:“你说什么?”
我说:“把钱还我!”
齐琅说:“不行。”
我望着他,都快哭了。
半响,齐琅说:“也行。”
我立马心花怒放地伸出手,齐琅将玉簪递到我手里。
我第一反应就是将玉簪扔他脸上。
齐琅幽幽地说:“你敢扔了试试看。”
这简直令人悲愤,我望着他,立马哭了出来。
齐琅说:“跟我走吧。”
我哭得更大声了。半响,我问:“去哪?齐国皇宫吗?”
齐琅说:“不是,是去陈国。”而此时,陈国的疆域与齐国的北方接壤。
我问:“什么时候走?”
齐琅说:“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