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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谁最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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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将头埋进胳膊里,再不言语,只余肩膀一颤一颤的。
时间在流逝,等那最后一丝光线也无的时候,月亮终将升起。满弧的月下,他身姿亭亭的立在一棵松树下,操着手饶有兴致地看向对面的小姑娘:“哭够了没?”
对面的小姑娘闻言身子一僵,半晌似是不能相信的抬起头来将他望着,原本想说:“你怎么没走的?”吐出的话却是:“谁哭了,我才没有。”
卿秦凉凉的瞥她一眼,吐出的话更是凉薄:“你这么个样子可千万别满月出来,不然吓着附近居民可就不好了,”他顿了一顿,补充一句:“如此将脑袋搁在胳膊上的样子……”
昔玦被他说的害怕,立马将头拿下来站得笔直,嗓音一颤一颤的都快哭了:“你不是第一公子吗,谁说的第一公子温文尔雅的,谁说的第一公子性格极好了?”
卿秦挑了挑眉,温文尔雅地问:“那你听谁说的?”
昔玦说:“群众说的。”
卿秦解释:“噢,是这样,你难道不知道群众的眼睛最是盲目。”
昔玦疑惑:“不是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吗?”
卿秦没有表情地问:“你哪里听来的,你再想。”
于是昔玦只得埋头苦思。
卿秦抬头望了望天色,四下里寒风刺骨,若不想被冻死就只能离开了。
转身离去的一刹那,小姑娘“哎”了一声,问:“第一公子,你能送给我一样东西吗?”
卿秦想了会,转身询问:“你想要什么?”
昔玦说:“我很久没吃果子了,你能给我带只桃子过来吗?”
卿秦埋头沉思现下时节还有没有可能有桃子,抬头看了眼月光下被雪反射的雪亮四野,斟酌道:“桃子可能没有。”
昔玦立马大度地摆手:“那也没关系,你给我带只西瓜也是行的。”
卿秦情不自禁的伸手按住额头,建议:“你可以想点别的,比如不是水果之类的。”
昔玦说:“也行,那你给我带根黄瓜吧,黄瓜又不是水果。”
卿秦僵了一僵,埋头沉思到底黄瓜是不是水果。
良久,卿秦不耐说:“你要不随我出去,自己去寻。”
半晌沉寂。卿秦诧异的抬头,发现小姑娘用胳膊遮住眼,低垂着头,月色下的身影竟是说不出的凄惶。
良久,小姑娘声音沙哑地说:“你走吧。”
卿秦蹙了蹙眉:“为何?”
昔玦说:“不为何,你不知道有一句话叫画地为牢吗?”
卿秦愣了愣,但又简单的觉得不能用常理来理解这句话,主要这句话是她说的。看着如此月色,想起今日一战,也只得先行离开。
原本以为遇到卿秦,是昔玦的命劫,可接下来的发展,只觉得一切都是反着来的。
潇洒肆意的那个是昔玦,执迷不悟的那个反而是卿秦。可见现实总会将一些设想一概推翻。
我不知道那天的相遇究竟给卿秦留下了什么,但明显他记住了那个月下的小姑娘,不仅记得她,看样子还记得她那夜同他说过的那些话。
营里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说是一个农夫冬日里上山打柴,半路遇见一只被遗弃的刚出生的小狐狸,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睁开就已被冻的气息奄奄。他觉得可怜便好心将它带回了家。
自它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便是待在农夫的家中,农夫出去便会将它放在家里看家,日子一天天过去,一年又一年它从来便没离开过那个方寸之地。即使附近有居民平日里会过来逗它玩,可只要那人一旦踏出房门它总不会追出去。
日子久了,大家便发现了这一点,并普遍觉得这只狐狸目光狭隘,便以为这间屋子便是整个天,甚至觉得这只狐狸给狐狸种族丢了脸,如此愚笨难怪会被抛弃。
后来终有一天农夫死去,别人以为这下狐狸该离开了吧,可它只是呜呜的叫,原地转了几圈,便缩回墙角,至死也没能离开屋子半步。
回来的这段日子,卿秦总是会想起这么个故事来,还有月色下小姑娘的那句“画地为牢”,想到姑娘和狐狸一样笨得可怜,心里便闪过一丝烦躁。
接下来的一切我不知道到底是卿秦有意为之,或者只是缘分,因为除了当事人外没有人知道。但再次在林间见到卿秦,昔玦明显怔了怔。
白衣少年没什么情绪地将她望着,自顾自从山林深处走来,月色拉出一道倾长的影子,冷淡嗓音飘散在夜风中,却说些不相干的话:“黄瓜没有,有萝卜你要不要?”
又一年春花馥郁,夏木凄凄,自卿秦第一次误闯禁地以来,山上草木已是两度枯荣。
俩人之间产生感情完全算不上违背人伦,即使放到花花世上,也是在所难免。一切皆因昔玦太过孤寂,也不能这么说,这么说显得卿秦很被动,事实情况是在昔玦最孤寂的时候遇到了卿秦,由孤寂变作依赖,再由依赖变作欢喜,一切简直水到渠成。我不知道卿秦为何会喜欢上这么一个没有逻辑的姑娘,也不能这么说,因为若我们都以卿秦的目光看待昔玦,那我们只能是卿秦的情敌了。
期间所发生之事多琐碎不可赘述,比较大的两件事,第一件是昔玦此人已经没有逻辑到了一定境界,这直接导致他俩的日常对话往往朝不知名的方向发展并且一去不复返。卿秦曾试图保持头脑清醒,奈何如此几次往往已经忘记了和她谈话的初衷和主题,因此只得不了了之。
第二件是近来发生的,齐洛两国这一仗已拖得足够久,眼看万众瞩目的一场大战就要到来,这从洛王于前几日派洛国太子亲自出征便可看出。
因此史学家立马奋笔疾书,称此战将是旷古之战,并亲切地称呼它为最后的总战场。并且预言此战将奠定未来几年齐洛两国发展态势。
由此可见史学家其实对这场仗一拖就是两年的事实也普遍感到无奈,因此大家普遍都想让之快点结束。在我看来,至今为止这场持续两年的战争除了给俩人提供了谈恋爱的机会外,其他的暂且不可捉摸。
密林中的聍西塔里,两年前卿秦专门为自己辟了间屋子充作书房,并且近日来埋首其中很少出来。
昔玦睡醒后,踢啦着鞋子走了进去,卿秦此时依旧埋首于图纸之间显然便知一夜未眠。昔玦在他面前晃了一圈,原意估计是想看他到底在搞什么,但晃了一圈显然对他画的东西不甚感兴趣的模样。于是就随意地蹲在他身边将鞋子穿好。
卿秦瞟了她一眼,估计是怕她太过无聊,随手扔了本书与她,并且吩咐:“把这本书看了。”
昔玦“哎”了一声接过来随意翻了翻,原来是一本诗集,于是随意念叨了一句“朕与将军解战袍……芙蓉帐暖度春宵?”声音并不大,卿秦闻言却是手一抖,暗恨自己居然没仔细翻阅过就将书随手扔给她。
昔玦埋头苦思“芙蓉帐暖”是什么意思,想了会不甚明白也就果真问了出来。卿秦一张脸都黑了,随口解释:“就是被子里很暖和的意思”。
昔玦表示理解,接着就要问“春宵”是什么,尚未来得及开口便被卿秦打断,他说:“诗讲究的是意蕴美,这首诗太过高深不适合你,换一首。”
昔玦也不恼,随意又翻了翻,眼睛一亮忙念道:“朱雀桥边野草花”哦,这句我知道,是个叫刘万一(wan yi)的人写的吧。
卿秦身子一僵,抬头凉凉的瞟了她一眼,凉凉地纠正:“那个人叫刘禹锡(yu xi),才三个字你居然就有本事读错了两个。”
昔玦一气之下将书扔还给他,原本想要反驳,可委实缺乏词汇,只恨平日里读书只按自己的想法来理解。这样长此以往的结果就是,无论是文章还是练字完全自成一家,别人基本很难理解。这原本也不成问题,奈何如今碰到卿秦,此人真是长了一张凉薄的嘴,尽是说些凉薄的话来。
果然他立马习惯地用手撑住额头,瞟她一眼,说些凉薄的话:“你如此高一个人,却不及一本字典厚。”
昔玦颤抖着手,伸出一根手指颤颤巍巍的将他指着:“你,你,你……”
卿秦颇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扔了本批满注释的字典给她,里面基本上是以她的逻辑为蓝本做的批注。
昔玦随手接过,又想着扔回去。
卿秦及时补了一句:“你敢扔回来试试看。”
昔玦一口气没憋住,转身便往门外走,还没走两步便被地上横生出来的一本书绊倒,吓得惊叫了一声,幸好卿秦眼明手快地一把接住了她。
卿秦揽着她的腰,往前行了两步将她抵在墙角,呼吸喷在她的眉间。他望着她蹙了蹙眉:“你这般迷糊,将来带你出去可怎么办?”
昔玦身子一僵紧闭上眼,呼吸变得急促:“我不出去。”这话两年来她已说了千千万万遍。
卿秦叹息一声,抵着她的额头,搂得她更紧,却不言语。
昔玦说:“你可是不喜欢我,开始嫌弃我了?”
卿秦诧异的抬眉,眸光撞进她的眼里,问:“你怎么有此想法。”
昔玦道:“你这段时日来总是这么忙,还说话越来越恶毒。”
卿秦低头沉思她口里的“恶毒”是什么意思。
昔玦说:“看,你还不承认。”
卿秦随口哄道:“好,我都承认行了吧。”他此时已然忘了先前昔玦问的是什么了。
果然,昔玦怔怔的看他半晌,眼眶都红了,恨声说:“卿秦我恨死你了。”在卿秦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已伸手推了他一把快速跑了出去。
良久,卿秦背靠着墙壁,伸手按住额头,眉眼间含了疲惫,喃喃:“都快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