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终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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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了，干脆利落的甚至没有给我一个道别。
深冬的溱城冰封千里，寒风飞尘让行人感觉不到一丝温暖。今天阳光格外热烈，厚厚的积云镀了层金边，呼啸的风沿着大街小巷穿堂而过。我浑浑噩噩地在办公室熬过了一天，试图在工作中维持清醒，但效果甚微。邻桌同事关心我：“小丰你还好吗？是不是冷热温差感冒了？”
我恍惚，不记得是点头还是摇头。
估计我的脸色太难看了，同事说：“要是不舒服，你要不先回家休息吧，工作不急。”
摇头。熬到点，窸窣收拾了一下下班，才出大门口，苏君一大步踏过来捏住我的手腕，神情凶狠，然后啪的甩了我一巴掌，恨声咆哮。
“你他妈的到底知不知道做了什么！？”
火辣辣的疼，我木着脸看着他没有反应。
他几乎是拖着我走，走到他车前，他突然松开我，大力砰砰踹了几下车身，而后又恨恨盯着我，一把拉开车门，把我塞进去。
车子驶在路上。
苏君一再一次咆哮起来：“真他妈的被你害死了！你敢，你居然敢！！！”
红灯时，他转脸，冰冷又残酷地盯着我，一字一句道：“丰子夜，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好事！你怎么能放他走。你知道这样，苏致算什么，我爸算什么，而我们苏家也算什么。你知不知道你会害死他的。”
我平静地承受苏君一的怒火，我说：“我知道。”
我说：“对不起。”
他大吼：“对不起，对不起妈的有个鸟用啊！你居然敢给我们下套，你居然连老头子也骗过！你知不知道会害死人的！”
苏君一快速地超过前面几辆车，低咒了一句，开骂，“对不起？你对得起谁？你？我？老头？还是薛恒？你以为是在帮他吗？你这是害他！”
我喃喃开口：“我没有办法了，就这样吧......他一直过的不开心，你们放过他吧......”
苏君一像听到什么笑话，表情愈加狰狞：“谁开心？谁他妈的开心过！当初为了阻止他，苏致空难死了！老头处心积虑地把他弄回国为的什么？啊，你以为为什么！他和那个姓冯的能有什么个结果啊！你以为我找人盯着他防初一防十五是为了什么啊！上次他那个车祸，我明白告诉你就是人为！你倒好了，一下子让他飞了，现在老头也住病房里了，你对得起谁啊！”
我一惊，那个车祸？
未及说话，苏君一冷笑继续道：“老头他，现在不死也只剩半口气！听到他去美国的消息，他一口气没提上来就晕过去了。我跟你说，我已经定了晚上的航班直飞，现在你回去收拾，和我一起去！必须把他找回来！”
片刻后，我摇头：“我不去。”
苏君一表情狰狞：“你说什么？”
我坚定摇头：“我不去美国。我并不后悔这么做！请你，带我去见你父亲。”
苏君一脑门上的青筋直跳，握方向盘的手太过用力而泛白。我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在高速上，他肯定想再甩我一巴掌。
苏君一最终还是在下个高速口放我下来，他冷冷道：“从现在开始，你和我们苏家没有任何瓜葛，也不用再见我们苏家任何人。你祈祷吧，如果老头和薛恒会没事的话。”
车子很快绝尘而去。
我走了很久一段路才打到的士，到达苏家大宅，天已经大黑，没有一丝星光，北啸的风狰狞，而我已经冻得麻木了。鼓起勇气按了门铃，片刻后，开门的是阿嫂，她看到我就只摇头：“你走吧。苏先生不想见你。”
我倔强地站在门口，恳求：“阿嫂，麻烦你去帮我通融一下，我真的需要见一下苏董。”
她仍是摇头，大门紧紧关上。
我对着阿嫂的背影，坚持道：“我只要见苏董一面就好，不然我不会走的。”
回应我的是冷寂空荡荡的夜。
我不记得在门外站了多久，手脚已经冰凉到没有知觉，没有任何人出来，四周也没有其他人经过。有细细的冰丝随着冷风横扫而过，坠在发丝上，蜿蜒而下，努力辨了辨，哦，下雪了。
地面上蓄起一层白茫的时候，大门终于再次被打开。出来的是苏董的秘书。他撑着伞走近我，我连忙站起身，抱了抱手臂，他叹气：“你走吧。苏董不会见你的。他让我转告你，你想说什么，他都知道。但他不会原谅你。”
我牙齿打颤，勉强道：“帮我带话给苏董。我不奢求原谅，请告诉他，对不起还有保重。”
秘书眼中怜悯：“下雪了。天冷，你早点回去吧。”
门再次关上，我抱手转身慢慢往小区门口走。风好冷，割人不见血。我捂着脸隐忍着不断掉下来的眼泪，慢慢哭出声来。薛恒，终于我辜负了所有的人。你的父亲，苏致，苏君一，还有我自己。
我不知道我如何回到自己的住处，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我被持续的手机铃声吵醒，鼻子不通，脑袋晕沉。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贺杨焦急的声音：“夜夜？你在哪里？怎么没有过来上班？”
我睁了睁眼，一片昏暗，迷糊道：“哦。不好意思，我感冒了，睡过头了。你等等，我一会就起来去单位。”
贺杨的声音似乎轻松了不少，立即道：“没事，不用来了，再说现在已经下午了。就是确认你没事就好。感冒了？怎么这么不小心，我一会下班去给你送药？急的喝热水啊......”
脑子里一团浆糊，贺杨在那头絮絮叨叨。什么都听得到，什么也听不清。
半晌，我打断他：“不要来，我没事，一会去买点药。只要睡一会就好。再见。”
电话挂断，一室安静。没有任何声音。我再次闭上眼。
等再次醒来，天已经大黑，摸索起来。租的屋子里空荡荡的，同住的女孩子没有回来。我穿上大衣，出门买药。昨夜的雪仿佛错觉，一早风干没有痕迹。买了药，顶着冷风回到小区楼，漆黑的楼道里，几个人冒出来，挡在我面前。我停止脚步。
那几个人靠近，其中一个说：“机会难得。”
我强撑着昏沉的意识，冷冷道：“你们是谁？”
“我们是谁不重要！有人出钱请我们哥们好好伺候你！呵，跟踪了你这么久，还是找到机会了。”
我心中一凉，他们可能和上次抢劫我的人是一路人！立刻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暗暗扫了圈，四周没有人，顿时入置冰窖。
“听说你还会点拳脚功夫。可惜天助我们，今天你跑不掉了！”
“姑娘，不要试图反抗，要是伤着你，哥几个可不会心疼的。”
我立刻往小区大门方向退，几条黑影迅速往我扑过来，一个人捂着我的嘴，大力把我往楼道里拖。然后一个闷记，我渐渐晕了过去，模糊间，我听到棉帛破裂的声音，有冰冷恶心的手滑进我的衣领。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身处医院。旁边有人说话，听声音似乎是小明，又像是贺杨，还有不认识的，人来人走。身体使不上力气，我紧闭着眼睛，自我催眠，希望就此睡过去，永远不要醒来。
可是，没有人会因为睡眠而死亡。睁开眼的时候，我看到贺杨坐在床边。似乎没有想到我醒来，怔怔地看着我，满眼血丝：“夜夜？”
我朝他笑了笑，问：“我，睡了多久？”
他突然掉过头去，良久闷闷的声音才传来：“快一天了。你不要动，不要说话。医生说你现在很虚弱，感冒发烧不说，也被冻伤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慢慢伸出手拉住他：“贺杨。你别难过。我没事。”
他慢慢掉过头来，握住我的手，眼睛猩红更甚：“嗯。你没事！不要担心，身体好好养养就好。”
我朝他弯了弯嘴角，再次闭上眼。
医生过来，问了一堆问题，我一一回答，医生哗啦嘱咐了一大堆。
小明也过来，眼睛也红的像个兔子，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朝他们笑，安慰：“不就是感冒住院么，不要担心。没事的。”
小明欲言又止：“小丰姐，对不起，都怨我！我该早一点通知你的！”
我摇头，打断他：“没事了。什么都不要说了。”
贺杨说：“我帮你请假了几天。你安心养病。”
我点头。
他又说：“要不要报警？或者，我可以找别的方法去摆平......”
我摇头。
他闭了闭眼，似忍耐，半晌抬头：“你放心。幸好......”
我再次打断：“不了。就这样。”
三天后，我出院。第二天提交了辞职报告。
我和这个城市的缘分，就此而止。
离开溱城的火车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经染一层年味，人群各奔东西，如鸟归巢。看着这个城市在窗外渐远渐小，脑清目明。遥想那年临亭覌下的那场卦，此时一切都成真，或者说是一语成谶。
娆娆曾我问最想要的是什么，我说我最想要的一直在别人身上。娆娆说她也是。后来我终于明白娆娆要的，是自由。
那么，我自己呢？
如果可以，我要我从没有出生过。我要苏致一直健康平安的活着，做他最热爱的事情。我要贺杨不要付出所有只为了一份得不到回应的感情。我要薛恒拥有最好的运气，平安喜乐，梦想成真。我需要一份真情实爱，和爱的人。
我们都有执念。譬如我曾对苏致，贺杨对我，胡兰兰对贺杨，海文对娆娆，娆娆对贺柏。在这样的一场场角逐里，谁不比谁高尚，谁也不比谁伟大，但又谁都比谁卑微。娆娆曾说我大方，其实我一点也不大方，对于自己喜欢的，在乎的，我比谁都小心吝啬。可是感情本是一场赌注，再舍不得再小气，也不得不逼迫自己放手，只怕他为难，只忧心他难过。可此类种种，我又怎么说得出口，我怎么舍得紧拽着他。兜兜转转这么久，我终于明白所谓爱情，到头来只是为了一场成全。成全他，成全他们，让他放心，逼自己死心。
薛恒。
薛恒。
只有在陌生的车厢里的此时此刻，我才可以对自己坦诚，我早已找不到自己。我早已把自己丢失在你的身上。我终于为你耗光了所有的运气。此年此生，终于，我不能拥有我要的东西，而我终于也不能再爱上任何人。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终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