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倾城·众里寻他》久夕

6、命运之五

　　三月中旬，娆娆的男朋友找我们帮忙。其实那会儿我和他们已经很熟了。虽说我和海文并无太多交流，但因为娆娆，我们彼此还是客气有礼的。她几次有心帮我穿针引线，可惜我对她的那些朋友们毫无男女之意。娆娆已经绝望，她终于对我放任不管。我心里偷笑且乐的轻松自在。

　　几个月下来，不仅大大小小的饭局吃了不下数十次，就是免费的演唱会也免费听了好几场了。相处下来，我真心觉得海文其实很义气且真心对待娆娆，也慢慢对海文消除了偏见（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偏见），现在我们也算朋友了。所以他一说去帮忙他的朋友布置会场，我们都义不容辞的答应了。

　　一照面才知道是他的那个带金丝边框眼镜的冯姓同事要布置一个小型的油画展，请的都是一些校内认识同学老师帮忙。说是帮忙布置，其实都有工人和一些美术系的学生再弄，我们只是过个场子而已。

　　金丝眼镜男出现的时候，我们一群人正在室内已经挂好的作品。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蓝色牛仔裤，看到海文就快步走来打了个招呼，中规中矩的：“海文，来了。”

　　海文幽默地介绍我们和他认识：“冯乘远冯老师，美术系特聘油画专家，我校帅哥一枚，但暂且无人得手。”

　　冯老师毫无在意接口打趣：“专家担不起，但你在一群大老爷们面前给我打广告，所托非人。”

　　当下就有乐队里的人叫起来：“这里有俩美女，你得罪她们了！”

　　姓冯的的金丝眼镜一闪：“没得罪，其中一个名花有主，另外一个明显对我不感冒，我要是真献殷勤了，会死的更惨。”

　　哗，原来这也是个毒舌的。也就我和娆娆两个女的，这人还真会四两拨千斤，心里正想着，旁边有人出声：“厉害！”

　　大家都笑了，各自报了自己的名字一一打过招呼。冯乘远很客气，向我们能来帮忙道谢。我站在人群末打量他几眼。其实他真算个出色的男人，举手投足落落大方，明明长相儒雅，但说话处事偏偏有透着一丝圆滑和疏离。

　　比起这个，从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心里更多的是惦记着另外一件事。那个人和他应该是朋友，那天平安夜他俩同来，那么那个人，他今天也会来吗......

　　很快他来了，还是高高瘦瘦，不疾不徐地走近。偏褐色的头发有点凌乱，有几处不安分的翘起几根，他外面套了件是黑色呢子大衣，里面是件绛红色羊毛衫，脖子里胡乱的围着驼色围巾，牛仔裤，军靴，左耳的耳钉还在；他的视线没有停留在任何人或事物上，神色也还是淡漠的，这个表情，我看过很多次；但这次他半阖的眼睛仿佛没睡饱，有股淡淡地学生气。他一进来，众人便停下来看着他，我很能理解众人眼色中的惊艳，就连娆娆也眯眼看了两眼。

　　冯乘远看到他走进来，便丢下身边的人迎上去，满面的微笑漾开，语气熟稔：“才来，就等你了。”

　　我听到薛恒的声音，不高不低，似有小小的抱怨：“好不容易来的。”

　　冯乘风亲昵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行了，能来就好。”还不等答复，又皱眉说，“怎么穿这么少，小心感冒。”

　　薛恒淡淡扯起一个笑，毫不在意地说：“放心，死不了。”

　　我站在不远处的人堆里，默默地看着他俩交谈着走近，心里想：冯老师于他，倒挺像真兄弟的。

　　很快，冯乘风向我们这边走近，满面笑容：“这是我兄弟，薛恒。”
　　被介绍的人只是朝我们这边点了个头。一时间，我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倒是几个乐队的人开口招呼了。

　　冯乘风又指指我们一圈人开玩笑说：“我好不容易奴役来的苦力。”差别待遇不言而喻。
　　娆娆开口了：“是啊。海文，下次咱们乐队有活动了，也别浪费了冯老师这个免费劳动力。”
　　冯乘远笑着忙不迭应承：“一定的，一定的。美女发话，乃我荣幸。”气氛一下子不尴尬了。

　　冯乘远和我们说了句麻烦了，便带着薛恒四处走动，一边还向他低声讲解，大概就是关于画的。

　　我们一行人加入了工人和学生的队伍，拆包装，抬画，挂墙，上钉子。其实大多数工作已近被装修工人们完成了，只不过还剩下一些画幅后续安排钉上去。

　　不一会又有送油画的货车来了，冯乘远出去去指导送画来的师傅。薛恒一个人漫无目的在室内四处走动，打量已挂出来的画，逗留在作品的时间长或短。

　　我的心思完全跟着他的节奏。不一会儿，他信步走到我几步远处，看最近墙上的一副大型油画。那是一幅风景画，夕阳下的连绵山峦，明明是冷峻的山，在这一刻却温柔的五彩斑斓。

　　正如我此刻的心情。

　　这一次，我们离得很近，之间仅横着一个三角架，上面叠着几幅还没有挂好画，大概是哪个工人放在这里，方便安装用的。我的视线忍不住穿过架子看向他。他侧对着我看着墙面，神情仔细，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可是我却很清晰地看到他白皙的近乎透明的皮肤上极淡的血管轮廓，睫毛浓密，在下眼脸投下浅浅阴影，眼角微微上扬，轮廓英挺又细腻，唇线有漂亮的弧度，和我记忆里的脸重叠。

　　片刻后，不知道是不是意识到我，他的视线渐渐转向我这边，脚步也顺势绕过三脚架走过来。我赶紧把视线飘开，可落在三脚架上的那一刻，我隐隐觉得一些不对劲。

　　来不及多想，本能快于意识，我已经冲过去一把推开他。一声小心还没有出口，只听哗啦一声，一片黑暗便劈头盖脸的从我头顶倾覆下来，耳边传来了很大的硬物落地的声响，接着是四周起伏各人的惊呼声。

　　四周脚步密集，一旁有人跑过来抬开三脚架和那些幅画，有人过来扶着我站起来。我被砸的眼冒金星，脑袋晕沉，腿也有点摇摇晃晃的。

　　身边传来各种声音，接二连三发问：“没事吧。”

　　“还能看的见吗？”

　　“要不要紧？”
　　.......

　　我说不出话，只得努力摆摆手，向众人示意没关系，然后拿手去揉眼睛想看清楚站在面前的人。

　　但拉着我的娆娆突然惊恐的叫起来：“血，流血了！”

　　我本能抬手去摸额角，那里很痛，摊开手掌触目的猩红，想开口说话，人却顿时失去意识，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