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年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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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九是年前最后一个工作日，下午四点左右，前台小姑娘把单位一齐定的要回家各人的票送过来，五点同事们互道新年快乐纷纷收拾离开了。我和娆娆在楼下大厅说再见。
回去住处之前，我先去了趟菜场和超市，细细地挑了一大堆吃的甚至用的。到了屋子里，薛恒不见人影，我把冰箱里清理了一遍，然后开始做饭。最后一餐，我尽量挑他喜欢的菜：红烧排骨，可乐鸡翅，西芹百合腰果炒虾仁，肉末煎蛋，荠菜豆腐羹，和一道清炒平安豆叶。
开饭前十分钟，薛恒回来了。他看到我自然地说声hi，我点头。他只穿了一件薄的绛红色粗呢大衣，脖子上围了条裸色的围巾，脸上也冻得通红，我忍不住问：“你去哪了？”问出声方才觉得不妥，心里后悔。可那人似乎没在意，顺口回答：“租了几张碟，顺带买了几本书？”
“不用特意租啊，电脑上不是都能搜得到！”
“电脑哪有家庭影院看的舒服。”这样说着，他还把装碟子的袋子朝我挥了挥，隐隐得意。
我只好说：“饭好了，一起吃吧。”
薛恒看了一桌子菜，立刻问：“今天怎么这么丰盛？”语气怀疑。
我没好气：“春节前最后一餐，请多吃点。我明天要回家。”
薛恒点头没有说话，我们安静吃饭。
好几次我抬头看薛恒，他认真吃东西，头低垂着，半长的刘海垂下来留一片阴影，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气氛静的诡异。
我忍不住问：“你，明天回家吗？”
薛恒放下鸡翅抬头看我，慢条斯理开口：“这里不就是我的家，你让我回哪去？”
我噎住，差点忘记了，他根本不知道我知道他和天城的关系。再想到他今天去租碟，我断定他是打算一个人过年了。
“哦，我买了新鲜的食材，都放在冰箱里了，你可以吃。我晚点会把怎么做料理的方法写出来，贴在冰箱上。”
他若有若无地笑了笑：“放心吧，我不会饿死的。”
“嗯。我是明早的汽车，估计初六回来。”
他没有说话，专心地对付排骨。
晚餐结束后，薛恒去了他的工作室，而我则把厨房，客厅，卫生间，我的房间等允许的空间仔细打扫了一遍。
第二天起早，途径客厅，薛恒的房间静悄悄的，大概还在睡觉吧。做好早餐，吃完收拾干净碗筷，其他的放保温煲，留好字条，再看没什么可收拾的，我就拉着行李出门了。其实还是有点遗憾的，至少我多希望能当面和他说一句新年快乐和再见。
汽车站人满为患，各种吵杂声一片。年三十这天是最后一班，如果错过就不能回家过节了。我费力地拖着行李挤进去售票厅。很快就要到我的检票时间了。
当卡在人群里等待检票的时候，我却开始犹豫起来，手心里的票也被越拽越紧。我满脑子想的是薛恒的影子，不说话的薛恒，生气的薛恒，落寞的薛恒，笑眯眯的薛恒，和人打架的薛恒，坐在客厅里画雪景的薛恒，看碟会笑的忘形的薛恒，会胃疼倒在地上的薛恒，也许一个人过春节的薛恒......
我突然觉得我不能再想下去了，可是事与愿违。
检票大妈问我要票，我挣扎了两秒，最终还是没有把手伸出去，说了句不好意思就拖着箱子离开队伍。我听到有人窃窃私语：“小姑娘怕是票丢了吧！”
“可能哦，现在一票难求呢。”
走到人群末，我问了几个人问是否要票，有人惊疑以为我是黄牛，但很快就被一个大叔买走了。
出了售票大厅，我望着蓝天白云舒了一口气，心里也不知道是落空还是什么的。拦了辆的士去了最近的银行我给父亲汇了点钱，然后给家里打电话。我编了个借口说票没买到，父亲和嫂子的失望不已，我连忙承诺只要一买到票立刻回去并预祝他们新年快乐。
挂了电话，我伸手拦了辆的士，回了小区。
出租车司机问我：“美女才回溱城？”
我微微一笑：“不，我是回不去自己的老家了。”
司机一脸的惋惜：“啊，这样啊。一个人在这边过啊！冷清额。”
我笑笑没再说话。
开门，进玄关，换鞋，刚进客厅就看到薛恒拿着勺子站在厨房门口一脸讶异看着我。我想着要不要说两句什么，他已经问出声。
“你怎么回来了？”
我把行李拖进来，侧身穿过他，说：“没什么，今年回不了家了。”
“怎么了？你不是买好票了吗！”
“车站人太多，一不小心丢了。”
薛恒啧啧出声：“哈！有这种事！丰子夜你运气实在不咋地！”
我看着他拿着勺子的手，问：“你这是做什么？”
他顺着我的视线看了眼手，神色尬尴：“没什么。”
我点头，说：“新年要麻烦你了。我得在这过了。”
他一愣，似乎没想到我这样煞有其事，好一会才说：“哦，没事。反正房间空着也是空着。”
我说谢谢，然后指指自己的房间说了句先进去了。薛恒点头，我转身把行李拖了进去。
年三十的午后，小区里一片安静。这样重要的一天，所有的人都应该围着主妇们在厨房忙碌吧。我蹲在地上看着“麻烦”东想西想，今年不知道父亲他们怎么过，嫂子有孕在身，还不知道谁来做饭......
“你在做什么？”
我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薛恒站在我不远处，正若有所思看着我。
我微微一笑看着来人：“在想晚上吃什么。”
对方撇嘴：“随便吧......这种事情也值得想......”
我边站了起来边说：“怎么不重要，全中国人的大日子，好比是欧美的圣诞节平安夜一样。”
薛恒轻哼没说话。
我随口问：“你下午有事不？”
他一脸警惕：“干吗？”
我理所当然地说：“做事啊！要想晚上吃顿好的，不努力哪有成果。冰箱里食材不够，再晚超市要关门了。”
“哼，本少是你随意呼来唤去的？本少......”
我截住他的话，微笑：“薛恒，一起去超市吧。”
带着大少爷去超市也是件技术活。刚开始的时候满脸不情不愿，真正采购的时候挑三拣四，路上有几个小姑娘多看了他几眼，他就凶神恶煞，我还得善后朝人家微笑歉意，就这样明明一个小时就能搞定的采购，硬是被他磨成三个小时，最后我拖着购物车干脆去付钱，再这个速度下去，得半夜才能吃饭了。
采购中途，我随口问薛恒要不要顺带买他需要的日常用品。他问买什么。我说日常用品啊，比如洗发水啊卫生纸啊什么的，难道你平时都不用的？他的脸居然红了，然后咬牙说本少什么都不缺就一个人推着车走了好远，留我一个人莫名其妙。
做饭的百忙之中，我指挥薛恒把餐桌移到了客厅里靠近落地窗的位置。窗外的小区里灯火明亮，在夜幕里闪闪发光。客厅里明亮暖和，电视开着里面不时传来激昂的贺春祝福又或者不绝于耳的新年乐曲。等满满一桌子菜摆好，我又去厨房里拿出事先买好的饮料。薛恒轻瞥一眼，然后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抽出一瓶红酒。
我满上一杯饮料，薛恒给自己倒了红酒。我端起杯子说：“来，我们先喝一杯，我先敬你房东大人，祝你春节快乐心想事成。”
薛恒嗤笑：“拿着饮料还敢来敬酒。”话虽这么说着，却真的一饮而尽。
我笑眯眯地喝了一口，问：“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
他瞪眼：“要说什么！新年快乐，万事如意，恭喜发财，龙年大吉！丰子夜你俗不俗啊......”
我截断他的话：“谢了。你的祝福我收到了。其他的就不用了。”
他这回笑了，眼睛亮闪闪的满是揶揄：“哎，你这人......见缝插针的功夫很了得啊。”
我不为所动回到：“彼此彼此。”
我们吃菜，期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有时候我问他不答，有时他问我我也打哈哈，不过一顿饭倒也吃的其乐融融。
突然他嘀咕：“按照中国人的习俗，是不是要给个压岁钱啊红包啊什么的？”这么说着他看向我。
我立刻澄清：“没有红包。”
他看到我的反应，气笑了，拿着筷子敲桌子：“丰子夜，你这么小气？我看你说话做事挺有一套的，好歹我是你的房东啊，你忘了中国还有几个词：‘收买’啊，‘贿赂’啊，“意思意思”啊......”
我义正言辞：“那是有钱人干的事情，我们小老百姓一个，没钱。再说像你这么高尚的人，肯定不屑于这个......”
他放下筷子，一手托着下巴悠悠地说：“你还真是个人才！你说谁会嫌钱多！况且我还是你所说的‘无业游民’。”
这下轮到我傻眼，没想到我以前堵他的话现在被他活学活用了。半晌我指了指我的房间位置艰难开口：“红包没有，礼物有的。”
他这回来了兴趣，笑眯眯地看着我，说：“太意外了。没想到还有礼物！好期待啊......”
片刻后我把包装的礼物递给薛恒。他接过去，啧啧出声：“包装还挺精美的！不好意思啊丰子夜，这得多破费啊！”嘴里这么说着，但他拆包装的样子哪有半天不好意思。
半晌，他捏着手里的东西，瞪眼问我：“这就是你说的礼物？”
我立刻点头。
他大笑，风光霁月：“哈哈，丰子夜你，你太好笑了！居然拿一本笑话书当礼物送人，这事也只有你能干的出来。哈哈......本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我也跟着干笑几声，他到底是夸人呢还是骂人呢。
饭后，我躲在房间给家里打电话，然后和薛恒坐在沙发两头看春晚，其中有爆笑又无聊。当主持人在电视里和全世界的人倒数，指针指在十二点的时候，坐在沙发另一头的薛恒突然转头看我，满脸微笑却神情专注看着我，轻声开口：“丰子夜，新年快乐，还有，谢谢你。”
电视里传来闹腾的全民欢呼和主持人喜气洋洋的大堆贺词，而这一刻我却愣怔看着他，甚至忘了说话。薛恒却打了个哈欠，随后起身，语气随意：“困死了，我去睡觉了，你随意。”
他的房门关上了，我则看着电视里眼花缭乱的景象，开始心酸。
二零一三年的年三十，我和薛恒终于冰释前嫌。
可是，我不知道我们会不会，能够，这样等到二零一四年的春节？！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年三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