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步剑录》亚丁湖

16、第十五回•鸡飞狗跳逃难去

　　第十五回•鸡飞狗跳逃难去

　　剑点水面，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水痕在江面蜿蜒成繁复的蟠曲篆文，符文之上，阴火无根而凭，绿焰灼灼。

　　立在这阴火之中，左手中指拇指扣着金城诀，右手提剑，周身两道白森森的流光克尽职守地打着旋，连我自己都觉得这场面疑非人境。

　　叮叮叮叮叮，不是闹得开元风流天子在蜀道上半夜里失眠的雨霖铃，不是陪着苏大胡子蓑衣竹笠的穿林打叶声，也不是易安家后花园里风疏雨骤绿肥红瘦，更不是秋爽斋里贾小姐窗前脆生生泼辣辣的夏雨打芭蕉。

　　气箭绵密如雨，飞剑盘旋若龙，两口精金炼就的飞剑质地不算上乘，被气箭连连击中，清脆声里已经有了几分杂音，再看那两个警卫员，早已经憋得满脸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不消片刻，剑毁人亡，当成应有之局面。

　　但是，眼前我用不着傻等着那局面出现的。

　　东西南北中，五朵青莲按着五行方位幻化成硕大无朋的卐字镇压在阵法上方，守定中央戊土位的那一朵青莲佛光莹莹，无瑕无秽的琉璃宝光便以此为圆心，缓缓扩散开来，纵然这江面上乌云漫天、风浪渐高、日光晦暗，却依旧让人难以忽略这股子清圣不可冒犯的庄严妙相、大乘气象。

　　砰，很轻的一声，轻得像一只苍蝇稀里糊涂地撞在了玻璃罩子上。

　　苍蝇自然是撞不破玻璃罩子的，可是青莲云界大阵不是玻璃罩子，一条活了近千年的蛟龙当然也不是苍蝇。

　　中央青莲随着这声“砰”，微微一动，莲瓣轻绽，佛光清影之中，竟隐约透出一股厉杀之意。

　　一股寒潮裹着青蓝光气也随之渐渐全数浸透出云界大阵，杀气凶意向着上空那五朵青莲结成的佛光卐字袭去。

　　天际云层中划过一道青白电光，雷声未起，两股威势难当的力量已经碰在了一处。

　　巨雷声震，琉璃宝光大炽，五朵青莲在万道佛光中急速旋转，开而复谢，枯而复荣，都道是花开无声，耳边却听得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声音，吱吱咿咿好不叫人心烦。

　　我掐着手诀，阴火环身，还不觉得如何，一个双手结着大手印的僧人不幸离那五朵青莲太近，惨呼一声，眼耳口鼻登时爆出一团血雾，鲜血狂喷中，碎成冰渣无数，就此化成一道黄光飞去。

　　几在同时，一滴雨飘落在我的面上，嗤地一声，被阴火燎为轻烟散入空中。

　　仿若老天变脸，雨随着一股温度奇低的寒潮，霎时间笼上我周身。

　　冷，很冷，冷得撕心裂肺，冷得麻木不仁，冷得让我觉得有人在自己被窝里撒了一大把冰渣子，我手指一僵，周身阴火却猛烈灼烧起来，饶是如此，那两道护身剑光已经受不住这种高寒侵袭，碎成一捧灰渣，洒入江中。

　　天九表情古怪地看了我一眼，连捏数个法诀，一股土黄色的气团立即将他和几个部下包裹起来，慌不迭地阻挡着这寒潮的侵袭。

　　青莲阵外，每秒钟都有血光爆起，每秒钟都有人摇摇欲坠，飞剑与法物的灵光在寒潮中微弱晃动，如风中残烛，转眼即灭。

　　寒潮中，五朵衍阵青莲又是一轮开谢，法阵外，五众布阵女冠已是气息奄奄。

　　便在这时，整座法阵都在这佛光与妖力的碰撞中扭曲变形了，似乎连护阵加持法力的上百人都在这力量之下变得扭曲如超现实主义画派笔下的怪异人体。本来一丝极细小极不引人注目的裂缝凭空出现在佛光卐字上，随即就以一种奇异的速度扩张开来，组成青莲云界大阵的五色光圈也随之凭空出现了许多裂缝。

　　由不得我胡思乱想，一道闪电自天而降，挟着万钧雷霆之威，落在青莲云界大阵之上。

　　凡间炼士，如何能与天地之威能相抗衡？

　　雷光闪动，青莲四散，龙影冲天，偌大的佛光卐字连同全数护阵之人，都化为道道流光，也不知道有人逃出了此劫也未，就连那毒蛟口中元珠，也被雷光、阵法对抗的那一波波失控法力震得光华黯淡。

　　失控的法力越来越暴烈了，空气中不时发出噼啪噼啪的轻响声，而每一声轻响都意味着一道元神幻化的光虹腾起。

　　突破了青莲大阵的雷光展示了大自然的无俦威力，连天道盟那个修为颇高明的中年道姑也终于爆血而退场。

　　也就在同时，我一抖松文古定剑，朝天一引。

　　爱剑脱手，银虹贯空，数道粗若儿臂的电光立刻被飞剑引动，我慌忙一煞剑诀，松文古定剑随即倒转，朝着江面那一道阴火所布的北帝七元符刺下。

　　“剑破寒庭，给我破！”

　　一声断喝，灼灼阴火望空腾起，阴火所化符篆登时与飞剑引动的天雷汇合一处，由至阴五气所生化的雷火连同我引来的雷光，狠狠地在江面劈出一道水路，那一道七元符挟着阴火天雷，借水生电，转眼笼上毒蛟护身水墙。

　　有雷光开路，松文古定剑转瞬破开水壁，刺入法宝难伤的蛟皮内，至阴雷火随即随着剑身涌入毒蛟血肉之中——却是，全没看到这孽畜对我这招符法有什么激烈反应，似乎只是被蚊子叮了一口般地无关痛痒。倒是为了冲开青莲云界大阵所引动的雷电反而消耗了它不少神通，略略显露出一丝疲态。

　　打狗要打丧家狗，下面要就滚烫汤，摘果子先挑软的下手，捉蛇莫忘捏七寸，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趁着遭瘟要他命，费厄泼赖应缓行……这都是教育俺们，当强大的敌人因为某些原因而暂时虚弱的时候，我们就该抓住机遇，发扬鹬蚌相争、卞庄刺虎的精神，让他们虚弱到长眠不醒。

　　于是我不管身上寒气未退，也来不及招出灵符护住周身，一催乘槎太清诀，就朝着已经不顾一切朝着天空疾冲的毒蛟奔过来。

　　几乎就在我飞剑刺中蛟龙，身化遁光的同时，龙影却全然不管不顾地朝着天幕冲起，一道色作乌金、嚣张万分的剑光也恰在同时冲入云霄。

　　“嗤！”银虹返手，青黑色的毒血只渗出一星半点就自动止住。

　　松文古定剑上黏糊糊地附着一层毒血，腥气射人，我低声骂了一句，拈出张黄符，五指一屈，掌心燃起一团半青半绿的火焰，火舌舔着剑身，灼起一股腥臭的浓烟。

　　手中灵符引火炼剑，我脚下遁光势犹不缓，猱身逼近龙影，口中低喝一声：“敕！”

　　随着这个“敕”字，一点极不起眼的火星就这么从我指尖弹出，暗暗凝气，以心神缓缓控制，朝着毒蛟那双大若笆斗的巨眼飘过去，同时默运道家辟魔灵文，青城心法急提，全身状态调整至最高峰——

　　就在我小动作不断的当口，只听得耳边一声怒啸，那毒蛟巨口一张，吞吐之间，蛟珠挟着青蓝光气与无俦寒潮就朝着那乌金剑光涌去！

　　“吼！……吼！”

　　蛟吼一声，风云变色，满天翻滚不止的墨云为之一滞，随即风旋云转，随着这声怒啸，在蛟龙头顶快速地激荡盘旋着。

　　“它要准备拼命了，你还不快退！”

　　苏门的警告适时传来，我却来不及变诀抽身，在这风云激变中，若风中树叶，不由自主地被震了开去，断线风筝般地斜落下来，跌进江畔芦苇丛里，玩了招狗啃泥。

　　果然，无论我道术如何精妙，和对方上千年日积月累的神通力比起来，胜算简直比诸葛武侯和典韦在小黑屋里单挑还低上好多。

　　从芦苇丛里有些不雅地爬起来，我擦了擦口边溢出的血，盘膝坐下，默诵心咒以宁心神，双手如兰花展开，尾指微微翘起，接着轻屈食指，缓缓压上大拇指，用大拇指尖轻掐丑纹。

　　然后顺序轻屈中指、无名指、小指，如兰花渐拢。

　　青城乾元上清琅霄雷书中的云雷诀渐成——虽然，这正宗青城道法的架子后面所催动的，依然是旁门左道上不得台面的五行阴雷。

　　“对方很强，所以别和老子扯闲篇！”

　　一个恶狠狠的眼神飞过去，堵住了狐耳男那欲言又止的嘴巴，我抱元守一，沉静地望着空中飞舞的一点微弱星火。

　　不过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小动作，他们看见的是一颗似实似虚、仿佛烟岚凝结成的青蓝宝珠与一道通体发着乌金之色的宽刃古剑恶狠狠地绞杀在一起。

　　半天里，那道有些执拗的乌金剑光无比怪异地划出一道盘旋的弧线，单见寒芒一闪，青白色的雷光与乌金色的剑光绞杀在一处，依稀可以看见三种不同的光形彼此激烈碰撞，灼烧着人们的视网膜。

　　但还是有许多修为较高的人看清楚了，那个总喜欢独来独往的宝物猎人如疾鸟投林般向下一展，整个人的重量就压在一把剑上，而手臂伸得笔直，身形背对着晦暗天穹，一弓，然后一挺，便在霎那间化为一道如金如玉的洪流，如划破大气层的陨星一般，璀璨不可方物。

　　寒潮裹着蛟珠的光气直冲上天，剑光挟着雷霆的余威直抵下地，两道光虹骤然相遇，一声爆响，迅即迸裂开来，炸得满天流星光耀天宇转瞬泯灭，炸得晦暗江面上竟有了些许火树银花不夜城的豪奢与迷离。

　　可惜，只是一瞬而已。

　　几在同时，江畔芦苇丛里有个竹簪麻衣满身水渍的狼狈道人面色一沉，清声一啸，一声“疾！”，双掌蓦地一合，随即化为一线青光，似离弦之箭般钻入那团爆裂的光芒。

　　这时候，除了我自己，没人注意到一粒幽暗星火正轻飘飘地从江面升了上来，若无其事地附上了毒蛟的右眼。

　　这火不是焚尽万物的九天玄火，不是燧人钻木的石中凡火，不是修道之人真元养成的三昧真火，不是幽冥地府拷鬼炼魂的阿鼻业火，只是小道我逆转五行阴雷法诀弹出的一点阴火。

　　先前被我以北帝豁落七元符辅着剑破寒庭诀强行攻入了那么多至阴气机、五行阴火的大泥鳅现在就是一个大火药桶。

　　而要点着一个火药桶，用不着开篝火晚会的，一粒火星足矣。

　　阴火悄无声息地钻入蛟龙瞳孔，微弱的青绿火星只一闪，就淹没在青蓝与乌金的光潮里。

　　一股沛然大力无由压过来，松文古定剑运劲成圆，一卸一挡，银虹挟着道家罡气包裹住周身，我手腕一抖，就像一支风车般在气浪与光流中旋转起来。

　　眼前，一柄洞金穿玉的古剑挟着毅然决然无可敌对的气势，斩上了那一粒千岁妖物剧毒精元温养而成、蕴涵无匹寒潮、能污飞剑法宝的内丹宝珠。

　　我突然间想起了有穷国那个看不住老婆的倒霉神箭手来。

　　上古之世，天出十日，有神人弯弓引箭——

　　如果这毒龙内丹宝珠是散着寒气的日轮，那这剑就是射日的箭。

　　剑斩丹，丹污剑，箭射日，日焚箭，丹消剑挫日坠箭焚。

　　嘉陵江上光芒大放，气浪带起劲风，迅疾吹散了漫天乌云，露出瓦蓝而有些麻木的蓝天一角。

　　蛟珠与古剑一触，碰撞的声音从半空冲上高天，轻轻松松地在厚厚乌云中撕出一个口子，然后在渝州城上爆了开来，轰轰烈烈地传进渝州城数万民众的耳朵里。

　　后来我听说，这突兀一声怒雷，惊煞行人无数，在本朝打狗队的铁拳下幸免于难的狗儿们不知所以地狂吠起来，好梦正酣的婴儿开始啼哭，茶馆里砌长城的输家开始咒骂老天，城隍庙里的泥判和鬼吏都被这一声震得神座不稳、跌下香案，慈云寺的和尚们都被主持大师领着坐在普贤殿内，面朝智慧文殊、行门普贤两位菩萨合南颂经不止……而嘉陵江上所有幸存的修道人，都被这一声高天怒雷震得道心动摇。

　　我想我那时许是已经被震得暂时性失聪，才如此幸运地在这场半是天灾半是人祸的噪音污染里幸存下来也说不定。

　　揉揉眼睛，目光所及处，一天乌云，转眼间已经似白香山的非花非雾迷糊梦一般散去无踪，若不是我的身子还像风车一样止不住地打着旋儿，脸色苍白、口角带血的天罡十三还浮在离我不过十多步远的地方人事不知，那柄沉如水、明如镜、错金云文布满周身的古剑也一动不动地悬在半空，克尽职守地划出一道道剑圈护着主人，散落江畔的符咒、刀剑、僧衣道袍之类还带着新鲜的血迹，提醒着我这里刚刚才有过一场大战。

　　至于今天的主角，那头似乎一直在走背字儿的毒蛟，正有气无力地横躺在江面上，随波逐流，半沉半浮，巨口歪着，不时有几缕指甲大小的青绿火苗从它喉咙里冒出来，卟地熄灭，大半个朝天露出的白鳞细密的肚皮正不断地蠕动弹跳着，好像有无数只猴子正把蛟腹当成了嫂夫人的娇嫩胃袋，正在大肆舒拳伸腿竖蜻蜓，眼看着已经折腾去大半条命了。

　　自然，就是换了真正的龙神下界，肚子里被灌了那么多搀杂了天雷与符法的五行阴火和阴雷来，也不会太好受的。

　　唔，我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这五行阴雷会被列为道家旁门的阴邪术法了……

　　不过对我而言，现在着实不是研究怎么玩转五行阴雷的好时机，因为就在我与天罡十三之间，一团青中透蓝的氤氲雾气正不知所措地在原地徘徊着不肯离开。

　　那颗蛟珠，居然被震得散为最原始的毒龙丹气了……而且就飘在离我不到三尺远，触手可及的地方……我是该感叹自己太好命还是该感叹天罡这家伙太倒霉捏？

　　不容我多想，左手拇指再绞午纹，云篆天辖诀已挟着数十道符咒朝着那团青蓝光气卷去，数十张符纸随即环着那团光气急速盘旋起来，倒好似贴上了一只特大号的酒坛子。而那团丹气失了毒蛟神通主持，全不抵抗，只一味退让着符纸收缩起来，眼看着一团氤氲丹气愈收愈小，我心里便如同刚灌了一大杯二锅头一般，逐渐亢奋起来。

　　不过，有些老话总是会在这种关键又关键，紧要又紧要的地方，不看时间和地点的散发出“先见之明”的耀眼光芒——比如“乐极生悲”，比如“黄雀在后”，比如“福兮祸所倚”，比如“猫咬脲泡空欢喜”……

　　又比如，风起了，蝉鸣了，太阳真火罩下来了，铁甲团的混蛋们下山来抢胜利果实了……

　　喏，某个一脸豪迈的骑猪男刚刚还叫嚣着“无耻的狐耳男留了后手”，但是，他不是一样把生力军隐藏得蛮好？要不是刚刚才在这太阳真火中间体验了被人当番薯烤的奇妙经历，连我都快忘了铁甲团还有这么一位精通玩火的专业纵火犯一直藏身在战场周围伺机而动。

　　太阳真火罩顶烧烤这种高级别待遇，我也不是头一回享受了，反正有松文古定剑护身，一时半刻这半吊子真火也难奈我何。

　　就在我运剑成圆，准备荡开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的腾腾烈火之时，一股焦味忽然没来由地钻进了我的鼻孔——

　　我有剑光护身，固然是不怎么怕太阳真火的，然而，收禁毒蛟丹气的那好几打符纸，可是一见火就着的……

　　无耻的、阴险的人啊。

　　黄符转眼就变成如絮飞灰飘满天，那团丹气才脱了我灵符禁制，随即就对了这号称日中纯精，烁阴炼冥的太阳真火，倒也真算得上衰到家了。

　　但是，放着这么难得的精怪丹元被太阳真火炼成渣？就算我乐意，铁甲团的这班小气家伙也未必有这么大的手笔。

　　身形一转，松文古定剑化为一道流光，急速盘旋在我周身，而好几条人影也恰在同时从地面上掠起，迎着那金中带赤的太阳真火，脑袋和钵盂都锃亮锃亮。

　　哦，是铁甲团的秃驴特攻队，来得真巧。

　　我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双手雷印一合，轻轻吐出一句老片子的台词：“战争开始了。”

　　铁钵飞起，阴雷落下，绝对正版的佛息和毫不搀假的阴雷狠狠拼了一记——我被佛息扰得体内真元不畅，那精钢钵盂却也被五行阴火灼得光华黯淡。

　　嘿，好手段！暗暗伸手扣住五火雷锥，我正要再给这几个和尚一招狠的，不料那口原本专心护住天罡的古剑竟像是感应到了这边的杀意一般，铮地一声，化为乌金剑虹，就朝着这一群光头绞过来。

　　好一把剑心通灵的古剑，连我看着都有点羡慕了……

　　眼看着那口古剑毫不容情地朝着为首那个身穿黄绫僧衣的粗壮和尚当头砍下，我连忙分开雷诀重绞午纹，云篆天辖诀带着数张黄符朝着那片青蓝丹气再度卷过去。

　　谁都没想到，就在这片刻中异变乍起，也不过兔起鹘落一瞬间，黄符贴近丹气之时，那团丹气却似有灵性般地一颤，随即化为青云一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缠上了失了剑光护身的天罡十三。

　　一呼一吸，丹气尽入其身，于是便看他面色一寒，便看他周身白森森寒气缠绕，便看他浑身起了白霜，直挺挺跌了下来。

　　我不由得张大了嘴：“这……这算怎么一会事情？”

　　不只是我，连那几个正在躲闪古剑劈砍的和尚也一脸受了严重打击的痴呆模样，立在半空不动——然后很理所当然地被劈成了光虹回门派复生去。

　　来不及多发感叹，遁光一提，我已经冲了出去，正好将这冰块男接了个满怀。

　　“真是……冷啊！”

　　把这百多斤的大男人一甩手负到自己背上，一股阴寒之气随即入骨侵髓，逼得我真气急提，青城炼气心法飞快运转，将这股寒气逼了出去。

　　在半空一个鹞子翻身，避开一道无形气箭，紧接着施展青城剑诀以松文古定剑护住周身，就听得有人恶狠狠地吼了声：“放下蛟珠，否则留命！”

　　“骑猪男，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背上这家伙是圆的了？”

　　扯皮的当儿，我也不再客气，正待催动乘槎太清诀，冷不防背后火云已经兜头罩下，面前数道浑厚刚猛的佛门掌力交织成网，封住去路。

　　快、准、狠，三要素一应俱全。我若是铁甲团的高层，定然要给天九这骑猪男发个最佳现场指挥奖的。

　　可惜我和九州铁甲团从无来往，也没有猩猩惜猴子的高尚情操，所以我现在能做的就是一面分出一部分真气阻住背上这块冰给我弄出些冻伤，一面凝聚法力，五行阴雷全力待出。

　　所谓剑拔弩张。

　　但是，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特别是还有个大敌未退的时候，牵扯于我这边边角角，总不是帅才所应为者——

　　“罗睺凶曜，吐涌玄阴……玄阴聚魔阵，起！”

　　随着这一声咒诀出声，我五行阴雷欲发未发，已经有人比我更快地发动了埋伏，而且还是忒阴狠、忒霸道的那种。

　　十数道黑色妖幡挟着凶煞黑气冲天而起，转眼间就连人带火全数落入大片的邪气黑雾之中，而我只觉得数支黑幡在我面前一晃而过，随即天地一片清明，却已经被阵势挪移出了生门。

　　“帅，帅到惊动玉皇大帝，果然论起玩诡计，还是要看狐狸的——”

　　朝着那手摇铁扇，指挥倜傥的狐耳男欣赏地一翘拇指，我看也不看已经为了那头毒蛟肉身开始全面火拼、乱战一场的江面，背着一块百多斤的人型冰块，朝着东北方急催遁光，逃了开去。

　　“自作孽，不可活，搞个傻瓜来让我驮……”品味着摩非斯陀对浮士德博士那有名的哀怨独白，我不觉喃喃地碎碎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