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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二节 ...

  •   林若逋与程风、宁无剑是结拜的兄弟,想当年,三人快意江湖,挑匪寨,斗邪佞,何等的壮志激烈。可如今时隔几年后三兄弟再度聚齐,林若逋却发现两位好友给他的感觉与从前大不一样了。
      先说宁无剑吧。人称书剑公子的宁无剑虽然表面上平易近人,但骨子里却是清高的,就是这股子清傲,令他对其他的人事都保持一定的距离,因为事不关己,便能淡定从容。在林若逋的印象里,宁无剑永远是清逸的,带着淡淡的笑,如秋凉的风,令人心旷神怡,全然不像面前的这个人。
      眼前这个叫宁无剑的人,双目无神,眼圈发黑,应答之时往往心不在焉,偶尔笑笑,笑容中纠结更多的却是愁絮。
      宁无剑的转变,因缘与一个女子。当林若逋初闻宁无剑将自己的情事闹得沸沸扬扬之时,便多少有些不屑;后来,当他得知宁无剑居然带着那女子的画像四处寻找之时,便觉十分诧异,他不明白,究竟是怎样强大的一种感情能令一个向来冷静的人方寸大乱?
      然而,与宁无剑比较起来,程风的变化却更加可怕。
      林若逋与程风断了音信已久,只知道他在西南一带却不知在做些什么。今次程风回到江南,首先便来寻他,然而在码头之上,林若逋却差一点认他不出来。
      程风变得很瘦,脸色苍白,身体似乎也不好,常常偷偷地咳嗽。他的两眼中布满血丝,眼窝深陷,眼中似乎藏着两团阴冷冷的火焰,只看你一眼,便叫人不寒而栗。
      这个世上,只有一种力量能将人变成这样,这种力量叫做仇恨。

      作为兄弟,林若逋对宁、程二人目前的现状很是担忧,却不知该如何化解,思来想去,他觉得自己唯一能做的事,便是请二人喝酒。
      古人云:酒为欢伯,除忧来乐。
      然而这顿酒却喝得沉闷之极,已完全找不到先前那种兄弟交杯,酣畅淋漓的感觉。林若逋心中暗暗生悔,竟不知该如何收场好。便在这时,老板娘扶着腰肢,款款地走了过来。
      “小店招待不周,不知三位可否尽兴?”她娇笑着问道。
      林若逋正当一筹莫展之时,忽见来了一人,脑子一热,居然将来人当成了救星,叫道:“老板娘来得正好,我们三兄弟难得相聚,本捕头心里高兴,你快来敬我两位兄弟一杯。”
      老板娘道:“既然是林捕头的弟兄,自然是本小店的贵客,这杯酒当敬的。”言罢自去取了一只酒杯倒满酒。
      宁无剑微微笑了笑,抬手举了举手上的酒杯,飞快地喝了下去,而程风却面无表情地继续自顾自喝着酒。
      老板娘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然后她饮尽自己杯中的酒,擦了把嘴角,道句:“喝好。”便转身走开,而她的知趣,却让林若逋有了微微的愧疚之意。
      幸好没过多久老板娘便带着满面春风又走了过来,手捧着一只褐色雕花大肚酒坛,盈盈地笑道:“本小店粗陋,无好酒招待贵客,实在是失礼,幸好这坛粢醍春倒是难得的佳酿,勉强可以待客。”说罢,抬手拍开了坛口的封泥。
      清冽的酒香立时便蔓延开来,在三人的鼻端牵牵绕绕,直把三人的目光都牵引到了那坛子酒上。只见那酒绿晶晶,青澄澄的,仿佛藏了一个泛着绿的春天,又似乎籍着这酒将苏堤春晓的垂杨,柳浪闻莺的柳丝尽数纳入坛中。
      “好酒,好酒!”林若逋不由地赞叹道。
      老板娘轻笑着抬起纤纤素手,将酒倒满了一只白色的瓷碗。说也奇怪,那酒倒入瓷碗中后便由绿变红,红得就像女子脸上的胭脂。
      “酒自然是好酒,却不知人可否就是识酒之人,”她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这第一碗酒,我要敬知己之人。”
      林若逋问:“何为知己?”
      老板娘道:“好酒也怕巷子深,这粢醍春,虽然是难得一见的好酒,却甚少有人知其典故,三位都是好酒之人,倘若谁能说出这典故,这第一碗酒便先敬他。”
      林若逋挠挠头道:“粢醍春的名字,本捕头可是第一次听说,却不知有何典故?”边说边拿眼瞧宁无剑。
      宁无剑于是道:“倘若在下没有记错的话,这粢醍两字当出自《礼运》 ‘玄酒在室,醴盏在户,粢醍在堂,澄酒在下’之句,指红色的米酒。而春酒,应指冬季酿造,及春而成的酒,粢醍春是为红色之春酒。俗话说:‘春饮春酒,一岁无忧’,此酒当痛饮两碗才是。”
      老板娘道:“宁先生果然是博闻广识,这第一碗自然是你的。请!”
      宁无剑捧碗将酒饮尽,老板娘复又将瓷碗注满酒后,含笑看住宁无剑问道:“味道如何?”
      宁无剑斟酌着道:“酒质醇厚,回味无穷。嗯,好酒。”
      林若逋奇道:“回味无穷?本捕头倒要瞧瞧到底是啥味道。”说着便要抢那瓷碗,却怎奈老板娘眼更疾手更快,掂着瓷碗只滴溜溜一转便飘了开去。只听得她娇笑道:“咱可不兴这明抢的,想要尝我这粢醍春,就得先答我的题。”
      林若逋挫败地道:“得,你又有啥怪题目,就快说吧。”
      老板娘道:“既然是以酒会友,此题当然与酒有关,这个题,诸位可听好了,”她装模作样地清一清嗓子道,“曹孟德可谓是历史上的品酒名家,话说当年其与刘玄德煮酒论英雄,所用的酒为从一口古井中汲出的水所酿,请问这口古井位于哪里?”
      林若逋道:“啊?”转头看向了程风。
      程风低头,再抬头时,见林若逋仍巴巴地看着他,便开口答道:“此井位于亳州,乃三国遗迹,用此井水酿出的酒幽香淡雅,酒香清冽,是为贡酒。”
      老板娘喜盈盈地将瓷碗奉送到程风手中,道:“请。”
      程风接过,一仰脖子喝干了。
      老板娘笑问道:“味道如何?”
      程风赞道:“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林若逋急得嚷嚷道:“又是回味无穷,难道老子读的书没你几位多,便不能喝这酒了么?”
      “林捕头,”老板娘嫣然道:“不如咱们来猜拳,你赢了便你喝。”
      林若逋拍掌道:“妙极妙极,这才是我擅长的。”

      这顿酒直喝到夜幕降临方才散去,在老板娘的全力周旋之下,三人喝得也算尽兴,临走之前,林若逋颇为真诚地对老板娘道了声多谢,老板娘淡淡地回答道:“您出钱我做事,这是分内之事,何必客气。”
      林若逋闻言便也不再多言,告辞离去。
      老板娘望着林若逋离去的背影,心中隐约有些失望,不由恨恨地嗔道:“混蛋林若逋,难道你除了谢字就不能说点别的什么么?”

      夜越来越深,可是林若逋却睡意全无。或许是粢醍春太过醉人,或许是觥筹之间老板娘的身影太过撩人,以致于至今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仍然都历历在目。他只觉得那衣香鬓影晃得人心猿意马,难以自持。
      他满脑子全是她,想着她的好,她知道自己想让兄弟高兴,于是那么不遗余力地帮他,倘若没有她的帮助,那么他就得一个人唱独角戏,他根本不能保证自己能独立唱好这出戏。
      幸好有她,她处处帮衬着他,他们一起合作了多么完美的一出戏啊。
      或许,除了说那个谢字之外,他还应该说点什么或做点什么才好。
      早春的夜风仍然有些寒冷,林若逋披了一件外衣走出门去。这晚的夜色很好,新月如钩,弯弯地挂在树梢,娇柔的细柳轻轻地抚摸着月在水中的倒影,仿佛情人的手。
      林若逋的心也不由地随着那波光荡了一荡,他的嘴角噙起了一丝微笑。粢醍春温柔的后劲,如今便开始在他的脑袋中做起祟来,他时而异常清醒时而却又迷迷糊糊,在半醉半醒间他突然找到了自己应该对老板娘说的别的什么话,于是快步往天外天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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