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之夜》尚雩

3、九曲炭

　　“再招王氏。”池意淡淡吩咐，连姓名都懒得吩咐，只称王氏。
　　“可是······”侍者似乎想说什么，被帝王眼底冷光一扫，顿时噤了口，忙称“是”。
　　烟罗帐里，紫衣女子对着铜镜微微侧身，审视自己的侧颜，又取过紫玉瑛的簪子插在发间，少了几分妖艳，却多了几分少女的俏皮。先帝驾崩，虽还没进入丧期，但这样鲜艳夺目的颜色也是不妥的，然而屋里侍女却无一人敢出声。珠帘轻卷，江南紫绢为面雪狐毛作里的轻巧小靴踏上宫车，“陛下心里的人到底是我么。”王蔷这样想着轻快走进车里，唇边掩不住的笑意。
　　帐里，池意侧身假寐，王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奴才们退下，蹑手蹑脚地进入帐里，从背后撒娇地轻抱住池意，池意本来未睡，只是任由她动作。
　　“陛下如今是陛下了，还想得起蔷儿，蔷儿很欢喜。”王蔷轻声撒娇。
　　“嗯。”池意低声回答，转过身轻吻在她额头。
　　“蔷儿肯为朕做件事吗？”池意搂过王蔷，又一吻落在后颈。
　　王蔷假意一避，轻笑道：“我当殿下宣我做什么呢，不过绕着弯子指使我做事。”
　　“除了蔷儿，偌大的宫中，朕哪里有什么人可信呢，蔷儿想要什么奖赏，许你便是了。”池意柔声道。
　　“那······我想住栖梧殿，行吗？”池意还和正妃江沪雪虽是疏离，正宫之位却到底是她的。王蔷接着撒娇，明知回答，却还是想问一问。
　　“就会胡闹，好，如你所愿。”池意轻点王蔷鼻尖，宠溺地一笑。王蔷却是一愣，没想到皇后之位是这样唾手可得。
　　“替朕把这新贡的九曲炭送去朔望殿吧，那里应当是冷得很吧。”池意轻声说。
　　“怎么突然关心起你的小侄女了？”王蔷轻笑。
　　“不是朕，是她的新舅母关心。”池意轻轻咬住她的耳垂。
　　“啊！”王蔷讪讪一避，轻叫出声，却红了半边脸，“我当什么事呢，我送去就是了。”
　　“嗯，对了换身衣服，虞儿刚刚丧父，你这姹紫嫣红的怎么进的宫？”池墨轻斥道。
　　“陛下不喜欢吗？”王蔷娇笑出声，尽显小女儿情态。
　　“你说呢·······换了吧······”
　　“嗯······”

　　从绍阳殿出来，王蔷两颊绯红，努力掩住自己的笑意。
　　“娘娘更衣吧。”婢子小声提醒。
　　“哼，一个少孤的公主有什么了不起。”王蔷觑了一眼那件雪白的丧服并不准备穿，取过炭来，向朔望殿走去。
　　还未及宫门，森森寒意已砭人肌骨，王蔷拢了拢身上的紫色披风，向前走去。宫外无人，王蔷轻推宫门眼前的一幕却让她惊呆了，白衣少女轻伏于地，紧紧抱着一把断弦的琴，雪发散落于腰际，形如鬼魅。红颜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池虞，她不过十五啊！
　　“啊！公主！”钰慧手中的脸盆滑落在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昨夜公主让自己去睡，自己也实在撑不住了，就睡了一会儿，今早被王氏的声音惊醒，起来却是如此场景。
　　池虞淡淡瞥了一眼自己的长发，暮如青丝朝成雪，愣了一会儿，转过身冷冷地盯着王蔷一身紫衣，紧咬下唇。
　　十五岁，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的年纪，王蔷沉默，心底如同虫豸噬咬般隐疼，许久才开口：“陛下见今年格外地冷，特地送了九曲炭来给公主。”
　　陛下？池虞没有动，眸光如冰。
　　“公主身体不适，娘娘交给奴婢就是。”见公主没有反应，钰慧忙接过炭，婉言辞谢。
　　王蔷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开口，也是十五岁她改名易姓以尚书王书之女的身份嫁入临昭王府，欢喜又悲哀，甜蜜而疼痛。许久王蔷轻轻一福，慢慢走出大殿。转过廊角时无意又瞥见了那素白的丧服，于是找了处偏殿解下紫色萝裙换上了丧服，又默默伸出皓腕除下发间饰物，转身向绍阳殿走去。

作者有话说

　　王蔷只是永远停留在十五岁的世界，不肯长大的小女孩，别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