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初雪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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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擦过桌子，把地窖里的酒搬上柜台，随着进门第一个客人的一声“堂倌”，一天的日子就这么开始了。
小六在开封府干了好多年的堂倌了，太白楼是地段最好最为繁华的地方。一天灶台不凉，一个时辰的茶便不黄。利落地挽起袖子，一坛坛酒便这么流水价送出去，摆上筷子端上菜，末了还要说一句，“客官您慢走。”
跑堂的都有这么个绝活，就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嘴皮子要活，眼皮子也要活。来往的客人有爱听那说书的，唱快板的，听琵琶的，来不的人，堂倌便要帮着顶一会儿，或者说一两个热热场子，赚一两个外快的同时，还能招揽更的客人。
这天，来来往往的客人们就流传这么一条消息，那就是远在应天府的三家七口八命案。这事儿说短不短，就小六亲自证实的，这案子已经是陈年旧案了。
“那怎么捅出来的呢？”白衣公子靠在临窗的位置上，悠闲地端起酒，下一刻就被旁边的人一把按住。
白衣公子气鼓鼓地推了推那只手，却迎面撞上一张沉下来的脸。小六愣了愣，连忙道，“展大人您稍等，小的这里别的酒来着……”
“不用。”展大人沉着脸瞪了他一眼，“这个也拿走，他不能喝。”
啊？小六张大了嘴，半晌都没吐出一个字，眼见那白衣公子咬牙切齿地瞪着展大人，小六的脑子彻底当机。展大人则露出一脸标准笑脸道，“上次喝醉了在开封府耍酒疯来着。”
噗……
小六很想笑，但是他到底没敢笑出来，连忙接着话道，“啊，是这么回事儿，那个人是专门给死人收拾的，结果不知道咋回事儿被人——发现了，然后那人就当场在包大人面前指认说那人是凶手可那人什么都没说甚至连争辩都没有就被抓起来了……”
“这样啊……”白衣公子趴在窗户上，忽然惊喜地叫了一声，“猫儿，雪停了！”
展昭一怔，随即抬起头来，一丝笑意便漾开来，语气不知不觉中也柔软下来。“是啊，雪停了。玉堂，过会儿便回去吧，先生怕是已经找到什么线索了。”
【二】
依然还是那个位置，不过这个位置被常年包下来的，小六闲暇的时候，也得上去收拾着。从前几天那两位爷雪停走后，大雪已经封了汴京三天了。
那位爷是陷空岛的白五爷，小六当然认识。展大人自然也不是不认得，盗三宝的戏码在说书人口中回环往复了那么多遍，可谁知道大部分内容，还都是他小六听白五爷说了以后偷偷告诉说书人的？
嘿嘿，小六乐呵呵地擦干净桌子，想着这个案子，要是展大人和白五爷出去，估计又是一个好故事了。
正想着，有什么就在眼前就晃了晃，小六吓了一跳，差点就抱着柱子喊娘了。可睁眼一看，白玉堂趴在窗边，身子就那么极危险地挂在阑干上，一张漂亮的脸笑得那叫一个祸水——啊呸，说书的先生怎么说的来着？倾国倾城？——不对！那……妖孽？
就在小六嘀咕怎么形容眼前大白耗子怎么个漂亮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把这话说出来了。眼见得那白衣公子的脸越来越黑，并且有雷霆劈下的趋势，小六连忙转移话题——“五爷您来了，还是照常的酒菜？”
白玉堂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半天才点头道，“嗯，照常……”可咬咬牙，还是叫道，“酒就算了，给五爷上菜吧。”
小六一边应着声一边就赶紧下去了，他就觉得哪儿不对劲，可五爷不说他也不敢问啊……走过柜台前看着那坛女儿红，居然第一次觉得那酒摆那儿真不值得……
做小二最不该多嘴的就是问，可惜小六也觉得自个儿那天发了什么疯，居然鬼使神差地小心问了一句——“展大人没跟您一起来？”
白玉堂停了筷子，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才慢慢道，“哦，他有事儿不来——那个啥，小六，别跟他提我来过。”
然后眼前一花，白花花的银子就砸在自个儿脑袋上，连带着自个儿也被银子砸倒了，等爬起来的时候，白玉堂早就撂了筷子，从窗户走了。
就在小六愣神的功夫，门被推开了，小六看着展昭进来，嘴里连话都哆嗦起来了：“那个……展大人，五爷说他不在……不不不……五爷没来……那个……”
“白玉堂没来，这饭是你吃的？”小六见展昭一脸好笑地看着自己，一挠头，手里的银子掉下来了……
——娘喂！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三】
还好展昭并没介意白玉堂来不来的问题，小六也只得老老实实地把白玉堂来的事儿给交代了，半晌，展昭才叹道，“我知道了——他这还闹脾气呢。”
总的来说，这问题似乎自己多嘴了。小六后来跟掌柜的一说，果不其然就被掌柜的骂了一声，“狗改不了吃屎！”
冤枉啊……
小六看着展昭一脸苦笑，忽然觉得有点不自在了。于是鬼使神差地，小六说了这辈子他觉得最欠扁的一句话，“五爷跑得那么快，十有八九是等您出去了再回来，要不您就这么……”
……抓耗子？
呵呵呵呵……展昭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一眼，然后笑道，好啊。
然后展昭就真的出门了。
果然，小六看着展昭出了门，一拐——白玉堂就又跳了进来，在还没来得急开口的时候，展昭陡然跳进来，一把拽住白衣公子的肩膀。白玉堂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展昭从身后接住了。窗上残留的雪花随着初晴的北风飘进来，落在白玉堂雪白的貂裘披风里，顿时消失不见。
小六尽可能地往后退了几步，悄悄趴在门外边偷听。
“……死猫你放开我！五爷才不管你呢……梅花糕不是好吃得很吗？不是你再也没吃过那么好的糕点吗？饿死你拉倒！”
“玉堂，你吃醋呢？”
屋里陡然传来摔了茶盏或者瓷器的声音，还有混乱的喘息声。小六听了好久，总觉得那声音怎么听都不对劲，摸摸自己的脸。呵，咋这么烫呢？
就在小六准备跑的时候，里面传来了展昭的声音。
“……翠屏姑娘寻她情郎都五年了，其实她也知道她情郎就是前些日子被人当场指认凶手的男人，可她不相信，也不敢站出来给她情哥哥作证，这不才想了这个办法，把证据写进纸条，夹在糕点里卖给我——玉堂，你不也是想看着翠屏姑娘跟乔泰有情人终成眷属吗？”
“五爷当然想……”
小六愣了半天，不过到底还是猜到了啥，连忙溜走了。
【四】
白衣公子被展昭抱出来的时候全身都裹在一领雪白的貂裘里，只看得到散落的乌发，小六咽了咽口水，到底也没敢问，不过看展大人在他身上流连的眼光，忽然觉得——自己惨了。
后来听说，那徐州三家七口八命案告破了。那天大雪初停，击鼓鸣冤的正是那个天天在开封闹市街角大冷天做梅花糕的翠屏姑娘。所谓恶人先告状，杀人者正是那个当场指认的恶霸。
小六擦了擦那个位置的尘土，抬头看着已经停了好几天的大雪，忽然想起来，咦？五爷多久没来了？
唔，想起来了，小六挠挠脑袋。前几天大雪封城，五爷肯定是来不了……
啊，对了，前几天展大人订了一堆饺子，说是快到元宵节了，还说顺便送一瓶子香醋来。
小六抖了抖肩膀，呵——好大雪啊。
明天，还得去打醋……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初雪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