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归途》星之世界zero

10、第 10 章

　　（一）
　　周五下午，Doctor进行例行的心理咨询。临近下班时间，Doctor送最后一位病人出门。
　　“谢谢您了，医生，和您聊过后我觉得舒服多了！”患者笑得开心，和进门来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Doctor看到自己的治疗有效也很高兴。“别客气！多亏你发现的早，很多人在抑郁症早期都不能及时发现，就算知道了也不愿接受治疗，到后面越来越严重，最后生活工作都不安稳。”
　　患者赞同：“是啊，我也是听了老婆的劝才过来！”
　　Doctor钦羡：“那你真是找了个好老婆！”
　　患者笑得嘴角要咧到耳朵上了。
　　挥手分别，Doctor笑眯眯的回到诊所，简单收拾后伏案整理今天的治疗记录。写到一半，半开的玻璃门想起叩门声，Doctor笔下不停：“请进！”
　　抬头看到怒气冲冲的林贤，有些意外：“有什么事吗？”
　　林贤将莫北的病历“啪”一声拍在Doctor办公桌上：“你说呢？”
　　Doctor不解：“怎么了？”
　　抽出病患专用座椅，林贤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坐下：“北北的病情你隐瞒了一部分，是吗？”
　　隐隐猜到是什么，Doctor也不否决：“我还不确定，所以不能写在病历上。”
　　林贤嘲讽：“你倒是敬业！”
　　Doctor笑的虚伪：“我想你来这儿不只是为了责问我吧？”
　　林贤恼怒，迫于现实语气还是柔化许多：“我需要你帮忙。”
　　将昨天的事讲了一遍，林贤叹气：“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Doctor给自己点了根烟，肺里充斥着尼古丁的味道：“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林贤没有回答，却是盯着他指间的烟头愣怔道：“北北讨厌烟鬼……”
　　这家伙……Doctor失笑，完全没有自己是他情敌的意识啊！“我没瘾，只是烦的时候抽一根。”简单的解释完，Doctor不欲在这个问题上多加探讨：“你打算怎么办？”
　　林贤坦言：“你是专业人士，所以我想请你治疗北北。”
　　Doctor苦笑：“我要是真能做到，就不会等你到现在了。”
　　林贤盯着病史问道：“你为什么治不好她？”
　　“因为不忍心。”Doctor叹气。
　　林贤反问：“不治好北北不是更痛苦吗？”
　　喉咙里发出自嘲的笑声，Doctor仰躺在座椅上：“道理谁都懂，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
　　“？”林贤不解，Doctor进一步解释：“忧郁症的治疗过程并不平和，北北更是复发甚至恶化了好几次。”
　　深吸一口烟再吐出，Doctor眼眸微垂，陷入某段回忆：“当你亲眼看到她尖叫，哭泣，甚至痉挛，看着她神采不再，看着她行尸走肉的活着……”不自觉的哽咽，Doctor不再想深吸一口气，“我做不到。”
　　林贤沉默。
　　“但是，现在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不是吗？”抽走Doctor指间半截烟头，林贤鼓励他，“我们一起努力！”
　　眼前的少年太过温暖，光芒太过刺眼。Doctor神思恍惚，似看到莫北的形象与他重叠。“好。”他轻声说。
　　（二）
　　“咚咚咚”
　　“咚咚咚”
　　敲门声不断，莫北不堪忍受的窜出卧室，也不管自己身上还穿着睡裙，怒气冲冲的光着脚跑出去开门，正准备破口大骂，在目睹许浩担忧的神色时，怒气瞬间消散大半。
　　许浩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异常，进门后立刻抱住莫北，安抚性的轻拍她后背，感到怀中人的僵硬，只当她是伤心了，连说道：“没事的，北北，没事的……”
　　很多时候，友情会比爱情伟大，因为爱情会自私，友情不会。
　　林贤和莫北交往的时候，不止一次对许浩说：“我羡慕你。如果可能，我想代替你。”
　　陈风谌和许浩刚在一起时，也曾威胁莫北：“迟早有一天，我会取代你。”
　　尽管事实是，从始至终，陪在他们身边的只有彼此。
　　（三）
　　从冰箱里找到鲜牛奶，配上葡萄西瓜榨汁，渣滓和椰果沙拉拌成一盘凉菜。端上桌，莫北致歉：“冰箱里没其它东西了，你将就一下。”
　　许浩接过东西，不知该如何开口。莫北表现太过平静，他反而更担心。
　　莫北也给自己倒了杯鲜牛奶放在茶几上，低头注视乳白色液体：“是林贤告诉你的？”
　　许浩放下杯子，握住莫北双手：“北北，我们去医院吧。”
　　莫北抽出手：“不行，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许浩不解。
　　莫北并不是一个讳忌精神科的人，至少当初发现自己有抑郁症症状时她毫不耽搁的去了医院，治疗也尽可能的配合，连Doctor都感慨，很少见到像她这么配合的病人。虽然这也导致了后来流言的疯传。
　　莫北坚持：“总之现在不行！”
　　许浩离开座位，走到莫北面面前半蹲下身：“理由呢？为什么现在不能去？”
　　“因为很多事还没处理好。杨梦娴的事，林贤的事，还有公司的事。”
　　许浩闻言放心，微笑道：“那些都可以放放，实在不行不还有我吗？北北，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治好你。”
　　莫北咬唇坚持道：“不行，这些都是我的事，我不想麻烦你。”
　　两人俱不肯让步，陷入尴尬局面。许久许浩才试探着问：“北北，你其实是根本不想治好吧？”
　　莫北没有说话，许浩惊觉自己说中了事实，却又觉得太过荒缪不敢相信：“北北，你……”
　　“北北，我先回去了。去医院的事你好好想想。”留下最后一句话，许浩匆匆离开。
　　（四）
　　想到许浩最后的落荒而逃，残忍的笑意自嘴角扩大，身体却一点一点的冷下去。莫北曲腿坐在沙发上，双手拥抱住自己，想尽可能的给身体保留住最后一丝温暖。
　　“唉——”无奈的叹气声自头顶流出，莫北抬头仰望Willer带着光芒的轮廓，却是自嘲：“你说为什么我以前总是想得那么自然，从不奇怪你突然出现，突然消失？”
　　Willer皱眉：“北北。”
　　莫北又道：“我怎么从不怀疑，为什么我周围人都不知道你，全当阿浩是我男友。”
　　Willer看着莫北，眼含悲伤。
　　莫北想继续说，终是被他受伤的表情打败，于是叹气拥抱住他感慨：“我怎么那么傻啊！”
　　Willer不言，只将莫北抱得更紧，似乎生怕一疏忽她就会离开。
　　莫北声音哽咽：“可现在，陪着我的人也只有你了……”
　　然而，我却要抛弃你了。
　　最最难过的话埋在心底。
　　（五）
　　许浩离开莫北家后立刻就后悔了，想回头又强制住双脚，在小区门口烦躁的绕几圈，吼一声“艹”又狠踢了一脚栅栏，在小区保安追上前走开。
　　林贤和Doctor坐在诊所里不安的等着许浩带回消息，见许浩低气压的踱回来都知是失败了，还是试探着问：“北北不同意？”
　　许浩喉咙里发出一声“嗯”，也不解释。
　　Doctor想想，问道：“是她不想治吧？”
　　许浩有些惊讶的看向他，Doctor尴尬的摸摸鼻子：“别这样看我，好歹我也拿到了心理学博士学位，北北也关注了很久，还是能猜出一点她的心思。”
　　许浩赌气道：“那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得，把自己逼进死角了。Doctor心虚的笑笑，也不多说。
　　林贤歪歪头，不知自己该说什么，要说“再接再厉”之类的吗？怎么看都不合景。
　　Doctor却不担心：“没事，北北很坚强，一定会接受治疗。”
　　许浩没好气的反问：“什么时候？十年二十年后？”
　　这……谁说的准啊？Doctor无语，只得又一次摸摸鼻子。
　　林贤摸不准自己该说什么，便问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另外两人沉默相视，最后一起指向林贤：“你先解决你家那边的事。”
　　“还有杨梦娴。”许浩适时补充。
　　总觉得，自己貌似被嫌弃了……林贤想着，还是点点头。
　　Doctor想想道：“那我处理下杨梦娴家的事吧。”
　　许浩赞同：“莫氏M市分公司的事交给我。”
　　林贤觉得没听懂两人对话，问道：“杨梦娴家有什么事吗？”
　　Doctor和许浩无奈地看向林贤。都忘了，这边还有个不知情的呢……
　　（六）
　　杨梦娴百无聊赖的在床上打个滚，翻开手机。最近的信息来自一个小时前，室友问她怎么没来上课，她只回“生病了，正在医院打点滴”。室友回道：“我帮你请好病假了，你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
　　除了比较亲近的几个人，其他人只怕连她有没有去上课都不知道。或者，纵使知道她逃课了，也懒得多花些心思关心“她为什么逃课”这样的问题。
　　杨梦娴无法忍受不是焦点的感觉，所以，她钦佩莫北可以隐藏自己多年的耐性。因为第一次见面就知道，她们是同一种人。
　　杨梦娴与莫北的第一次见面，不是两年前M大开学时的迎新生活动，而是五年前的高中五十年庆典。
　　彼时林贤和莫北刚刚交往，恰逢母校五十周年纪念，于是两人同许浩合计着一起报了个节目——莫北弹钢琴，林贤拉小提琴，许浩唱歌。不想三人在校人气太高，消息一传出就获得了广大学生的支持，再加上节目本身确实不错，三人老师也想他们登台表演给自己长脸，于是选拔时一路过五关斩六将，顺利进入节目单名。
　　正式表演那天，杨梦娴随父亲入座嘉宾席，心不在焉的玩着手机，整场晚会都不抬头，很不给校董事面子。父亲死瞪她，干笑着给董事们赔罪。杨梦娴视若无睹，但在听到铿锵的钢琴曲时，却忍不住抬头看向舞台——闪光灯的聚焦中，莫北长发挽起，耳侧留下海豚线条的马尾，一身白色的晚礼服称着瓷娃娃一样的皮肤，白皙修长的五指在键盘上跳跃，在后面快到几乎看不到手指的活动，只留下一个个幻影。一段激进的前奏结束，伴随许浩沙哑磁性的声线，旋律渐缓，手指移动速动放慢，莫北随着节奏轻微摇晃身体。
　　一小段歌曲结束后，悠长的小提琴声补上空白。不同于喜欢炫耀琴技的莫北，林贤更喜欢投入感情拉小提琴。因此，如果说莫北带给杨梦娴的是震撼，那么许浩带给她的便是沉醉。优雅的小提琴声中夹杂清脆的钢琴声与沙哑的歌声，杨梦娴恍惚间想起很多事，有父亲隐不可见的笑容，有床头母亲留下的音乐盒，有蔚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清晨投在卧室里的第一束阳光……而后，潮水般的掌声响起，杨梦娴大梦初醒的抬头，台上三人微笑，谢幕，离去。
　　整个过程像一个梦。
　　那时杨梦娴还不懂恋爱，还不知道一见钟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回忆打住，杨梦娴摇头去除脑海里的记忆，五指熟练的在手机屏上点戳，给林贤发短信：“我生病了，刚从医院回来，能帮我带午饭吗？”
　　山不就我我就山，你不来我就给你一个来的理由。
　　果然，一分钟后林贤回短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