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归途》星之世界zero

1、第 1 章

　　（一）
　　“嘀嘀嘀”
　　“嘀嘀嘀”
　　床头的手机锲而不舍的响着，有些婴儿肥的手伸出紫色空调被，在枕头旁一阵摸索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在手机屏幕光的刺激下又忍不住眯成一条缝，然后仅透着那条缝浏览短信。
　　——下午三点星皇KTV见面，记得穿前天给你搭好的衣服。如若迟到，罚你买单；如若爽约，后果自负。
　　再大的睡意也在这威逼利诱下没了。莫北磨了半天牙，哀悼为工作一天一夜没睡、刚睡就被吵醒的自己，还是咬牙切齿的起身梳妆打扮。
　　翻出那套牛仔样式的短衫短裤，搭上白色蕾丝小坎肩，头发扎高挽起，脚下趿拉着黄色高跟鞋。对着镜子比划两下，那两个对称的黑眼圈还是太过显眼。莫北又匆忙找来化妆盒，简单的粉底后是眼线眼影，配合着整张脸都化了点浓妆，再看看干脆将头发放下，只加了几个深浅不一的灰色发卡夹在一侧，颜色间距调整好进行最终检验。确定整个人不见疲态才微笑着出门。
　　（二）
　　这世上有两种人让人无法忽视，一是极端之美，如纤纤玉女入尘，亦似山中幽兰，雪中傲梅，池中睡莲；一是极端之丑，身入闹市是龙中混鱼，定居山林是鹤中山鸡。如果说杨梦娴是极端之美，那么莫北虽然称不上是极端之丑，也在她的比照下普通之容变得离丑不远。偏偏这二位是好朋友。每日结伴而出，相伴而归，除了给众多观看的少男少女以视觉上的刺激，就是让他们好奇这二人是怎么聚在一起。
　　女生的交往，大多从一起共事开始——一起吃饭，一起上课，一起逛街，一起看片。一般乙方提出，另一方不反对，一星期后两人就是众人眼中的“好朋友”。在大部分人默认某些事实时，有些事情却超出常理，比如说，最先主动提出一起吃饭的人不是莫北，而是杨梦娴。
　　（三）
　　莫北到天皇时，杨梦娴正带着两男生猜拳，大声招呼他们罚酒。包厢里狼嚎一样的歌声伴着男女的嬉笑打骂让莫北好一阵纠结，犹豫着是离开准备以后的责罚，还是上前参加这场莫名其妙的狂欢。
　　不同某些美女的矫揉造作，面善心狠，杨梦娴总流露出不衬外表的真性情。豪爽坦率，喜怒爱恶全表现在脸上，想哭便嚎啕大哭，想笑便仰天大笑，与男生称兄道弟，与女生姐妹相亲，偶尔来点小脾气小任性，也在周围人善意的包容中。总的来说，杨梦娴在男女生间都很有人缘。
　　近期，这位一向没心没肺的杨美女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开始注意到身边人的人生大事。在分别担任过周围单身贵族的红娘后，将目标定为莫北。与之为期一个月的智勇较量后，又将短期目标改为长期目标，并写了详细的计划书，从服饰到化妆，从人员安排到假期活动流程，相当繁琐正式，莫北本人则在一窥计划书内容后奉行“见之绕道，能避则避”的原则。总之，两人开始了为期两个半月的另类冷战。最后，杨梦娴精彩演绎“一哭二闹”，莫北在她“三上吊”前赶忙投降。这场传说中“两个女人的战争”至此落幕。
　　（四）
　　纠结间，杨梦娴已看到莫北，于是站起来挥手喊到：“北北，别找了！我在这儿，在这儿！”
　　莫北妄想装鸵鸟的计划立刻流产。
　　将莫北介绍给身旁两男生后，杨梦娴又大大咧咧的招呼其他人过来。看着对面两人颇为茫然的表情，再看看不远处正兴奋说着“来来我给你们介绍朋友”并强拉人过来的杨梦娴，想着这情景怎与妓院里妈妈喊着“姑娘们，快来伺候这位大爷”分外相似。莫北盘算着一会儿说几句就先走。毕竟杨梦娴没说她先走了会如何处置，而她更巴不得能早点回去补觉。
　　只不过，大多时候，我们总要经历事与愿违。
　　就像此刻，莫北比领导还要负责地与其他人一一握手，用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一一寒暄。
　　“啊，原来你就是***！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平时常听梦娴夸你高大英俊，今日一看真是名副其实啊！”
　　“哦，是###啊！时常听班级里同学提到你，我一直猜想这是怎样传奇人物，今日终于得见真颜！”
　　“&&&，你好！初次见面还请以后多多提携！我对**颇为好奇，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当面请教！”
　　……
　　于是，几乎每一个被如此寒暄过人都惊讶的看着莫北。
　　——那个身高刚过一米七的“英俊高大”的***
　　——那个连被三任女友甩的###
　　——那个**学科刚过及格线的&&&
　　……
　　于是所有人都沉默了。
　　因为受伤的不只有莫北了。
　　而后莫北又以那标准笑容说道：“抱歉，各位，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你们好好玩，我就先回去啦！”
　　众男生连连点头：“恩恩。你赶快回去休息吧，身体要紧！”
　　在莫北心满意足的转头的那一瞬间，包厢门提前打开，然后是一个一米八的高个男生走进门内。开门那一瞬间刺眼的光线令她眯了眯眼，视线恢复时对方已取下遮住近三分之一脸颊的太阳镜，颇为绅士的道歉：“抱歉，各位，我来迟了。”
　　（五）
　　莫北坐在包厢的角落里，尽可能将自己缩起来，隐藏在阴影里。她有点懊恼，后悔自己在看到林贤那一瞬间的悸动，更后悔自己在对方挑衅似的一句“怎么？莫小姐刚来就要走，这么不给我面子吗？”就冲动的答应杨梦娴留下来的请求。
　　也许是莫北周围气压过低，也许是之前损人的形象太过深刻，几乎没有什么人主动找莫北，而杨梦娴则疲于应付那时不时凑过来的众多男生，根本分不出心思来关心莫北并进行本次活动的计划。
　　说是几乎，只因为林贤就是例外。
　　虽然他和其他人一样只围着杨梦娴打转，但透过来的视线带有的审视意味过于殷切。莫北觉得那目光是刽子手，牢牢抓住脖子令自己几乎呼吸不过来。
　　那种不适的感觉太过强烈，莫北几次欲夺门而逃。
　　终于挨到下午四五点，男生们三三两两的告别离开，林贤没有多做停留，也尾随刚结交到的两个男生走开。临走前，绅士感谢；“谢谢你了，杨小姐，邀请我参加这次别开生面的聚会，让我认识了这么多的朋友，以及，这位美丽的莫小姐。”
　　杨梦娴笑着回意； “您真是太客气了!我还要多感谢您来我们这儿捧场，可不让北北都为您留下来了吗？以后还请您多多关照！”
　　林贤微笑；“一定一定！”
　　从始至终，莫北都死死盯着林贤，目光中隐含的沉重的谴责。
　　(六)
　　几乎是林贤一走远，莫北就迫不及待的接连提问：“梦娴，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你怎么认识他的？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杨梦娴立刻摆出“暂停”的手势：“打住打住！北北你别像查户口一样问我啊！我也只是两个月前才认识的，那天打的回学校没带够钱，他刚好路过就帮我付了，后来断断续续见过几次，也聊了一会儿，现在我们只是好朋友哦！”杨梦娴眨眨眼，颇为得意道：“怎么样，他不错吧？先说好，这可是我看中的，你别和我抢啊!
　　莫北看着她少女情窦初开的绯红的脸颊，谈到对方时满心的幸福模样、熠熠生辉的双眸，只觉闷闷的，心口的酸涩几经回转化为勉强的微笑，她听见自己轻声说：“是很不错呢，祝福你。”
　　（七）
　　回到家时，头很重，是发烧的那种感觉。但莫北很清楚，这不过是身体因为精神的疲倦而做自我调试，向主人发出警告，提示她再不休息就要垮掉了。
　　这种莫名其妙的反应……
　　莫北很想大笑或大哭一场，为即将逝去的友情，或为从不存在的友情，以及，连回忆都会变得无比难堪的爱情，亦或称为初恋。
　　也许应该睡一觉，她想着，大脑却飞快转动，根本不愿意停下来。她想起上次的工作的几个失误，还有下一份任务的截止日期。一切都很混乱。她拿出草稿纸，像一具被下了命令的机器一样，熟练的打着框架，结构，……然后她停下，眨了眨眼睛，渐渐模糊的视野又变的清晰，鼻尖酸酸的，脸颊上湿湿的，她下意识擦了下脸，最后看着变得湿漉漉的右手。
　　我哭了啊。莫北茫然的想着。可我为什么要哭呢？
　　她努力的想了很久，终于想起来了——原来如此，他们要成为恋人了。她想着，即将要成为我朋友的人，和我曾经的恋人，就要成为恋人了啊。
　　（八）
　　莫北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她有些愣怔的看着穿着睡衣，显然已经过一次清爽淋浴的自己，然后踩着拖鞋走出门外，看着窗明几净的客厅，听着厨房里传来的歌声，再闻到那熟悉的粥香时，不可控制的流泪。
　　如果说之前的哭泣是因为背叛的感觉太过突然，那么此刻的哭泣则是因为幸福的感觉太过强烈。
　　流泪间，莫北听到零碎的脚步声，短暂的停顿后变得仓促，而后是一个温暖宽广的怀抱。她感觉到那个人抚摸自己额前的碎发，心疼的问：“北北，怎么又哭了？”
　　莫北突然想，多好，发生了那么多糟糕的事，即将有那么多不好的事发生，可我依然有你。
　　（九）
　　Willer并不是最帅的，但绝对是莫北见过的所有人中最阳光的。
　　第一次见面时，莫北刚进行完某次例行的心理治疗，领完未来一个月的药物。
　　那段时间莫北整个人都不太好，感情上的事直接影响到日常生活。学校里的流言传的很快，好在她平日里冷漠惯了，除了更大限度的对周围人更加视若无睹，就是更加的孤僻，并沉默寡言。然后不知什么时候，就患上了忧郁症。一边治病一边在其他人尤其是家人面前装作正常人，这让莫北每一天都过的很辛苦，治疗也慢了很多。但不得不承认，至少药物治疗还是发挥了作用，莫北在服药一个多月后就很少想自杀的事了，只是还是会整夜整夜的失眠。因此每天都恹恹的，带着大大的黑眼圈有气无力的走在路上颇有女鬼的风范，但绝不是聂小倩那种。不知有没有吓到其他人，但班主任开始找她谈话，言语间带有劝莫北休学的意思。
　　Willer是一个即使在阳光下也让人无法忽视的发光体。除了俊朗的容颜，模特般的身材，还有从不收敛的笑容，无论见到谁都自然亲切的态度。熟悉以后，更为对方的体贴温柔以及浑身散发出的青春活力心动不已。
　　莫北在看到Willer的第一眼就立刻迷恋上了对方，除了刚开始时对自己的肤浅善变稍微鄙视了一下，之后便是愈加疯狂的迷恋。有段时间里，她先是锲而不舍的守株待兔，而后是孜孜不倦的跟踪尾随，几乎了解了对方的一切习惯爱好，然后对方突然消失了三天。莫北好一阵郁郁寡欢，纠结着“怎么办？他是不是发现了我所以讨厌我就躲着我了啊”，但后来他又突然出现，捧着99朵玫瑰笑问莫北：“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交往试试看？”
　　之后两人就交往到了现在，莫北甚至将他介绍给了父母，只是他们似乎并不喜欢Willer，见面当日神色颇为奇怪，谈及未来也只是一句“你现在还小，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莫北为此不高兴了很久，总觉得委屈了Willer，Willer却很坦然：“没事，他们也是关心你，大概觉得我们还太小，只是小孩子心性。等长大了他们就知道我们是认真的！”说完，他双手握拳表示决心，莫北忍俊不禁。
　　然而，因为生活城市距离较远，两人一般每个月见一次面，后来Willer又因为工作的原因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因此莫北一直保持“单身”的状态，平时也尽量打扮的普通一点。
　　（十）
　　喝了些粥解决空腹，莫北就一直趴在Willer身上不愿起身。Willer无奈而宠溺的看着她，揉了揉她的额头，拖着身上的背带熊走进厨房收拾碗筷。
　　莫北心情的变好，连带着Willer的心情也好了很多。此刻他一边不急不慢的收拾东西，一边轻声哼着那首《When you are old》
　　When you are old and grey and full of sleep.
　　And nodding by the fire,take down this book.
　　And slowly read,and dream of the soft look
　　Your eyes had once,and of their shadows deep.
　　How many loved your moments of glad grace.
　　And loved your beauty with love false or true.
　　But one man loved the pilgrim soul in you.
　　And loved the sorrows of your changing face;
　　And bending down beside the glowing bars,
　　Murmur,a little sadly,how love fled
　　And paced upon the mountains overhead
　　And hid face amid a crowd of stars.
　　……
　　歌声温柔缓和，带着安抚的味道。莫北静静的听着，不时出声跟唱一两句，最后竟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到有人把自己抱进了屋里，额头上沾着某种温润的湿意，而后又一种深情的目光一直胶着在自己身上，而后她听到某种似有似无的叹息，她忍不住想，这份叹息里该有多么沉重的心情啊。
　　一夜好眠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