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武少女龙舌兰》羽千落

171、171 规则

　　时明时暗的阳光晃动在花痕的眼睑外。
　　（……）
　　她想睁开眼睛坐起来，可却连动动手指都办不到。
　　（为什么会……）
　　身体摇晃不休，她好像正躺在某种移动的交通工具上……从不止息的水声判断……一条小船，大概。
　　周围气温很高，湿热的空气黏在她皮肤上，每一个毛孔都快窒息了。每次呼吸都会将大量水汽吸进肺里，感觉很糟糕。空气里弥漫着植物腐败与雨水过量的气味。
　　她直觉地感到，目前这种又热又闷的环境很不对劲。
　　这种环境，和她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应该在”的环境迥然不同。
　　（到底是……什么地方……）
　　意识也不太清楚，无法顺畅地思考或记忆，大脑只是在被动地接受信息而已。
　　就在这时，她听到有人在对她说话。
　　那声音低缓而动听，可就是听得人浑身不舒服。
　　“呐，我知道你能听到的。”
　　说话的人离她很近，她的面孔能感到那蛇一样的吐息。顿时，她的皮肤上泛起了鸡皮疙瘩。她想躲开，却还是一动不能动。
　　能做的只有继续聆听。
　　那人说：“你知道那个心理学家的理论吧？每一个人的心灵都由‘本我’‘自我’‘超我’三部分组成。‘本我’是你面对世界的本能，反映你内心最真实的欲望；‘超我’是你在社会化的过程中培养出的完美人格，礼貌、良知、道德都属于它；在二者之间协调斡旋、为你处理现实问题的则是‘自我’。”
　　这个理论花痕从前有所耳闻，但在这种状况下听到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颤栗通过某种形式表露在了外面，只听那人用很满意的语气问：“如何，你已经知道我在说什么了吧？”
　　“对，你心灵最真实的部分——你的‘本我’，那只邪恶又天真的精灵，此刻虽沉睡着，但是，一旦时机来临，她就会再度苏醒——”
　　“当你对上了只有本能能够应付的境况时。”
　　“当你的良知与道德都无法拯救你时。”
　　“当再没有什么能压抑你对杀戮的渴望时——”
　　说到这里，话音戛然中止。
　　久久的沉默中，花痕颜面的皮肤能感到两道来自上方的险恶视线。闷热的风吹在她的皮肤上，她的背上却升起了一股恶寒。
　　终于，那人柔声开口，声音比之前还要近，近许多。
　　“——当那一刻来临时，你会接过我递上的玫瑰吗？”
　　（……………………）
　　这个问题带给她的感觉实在太可怕了，她不由得使劲挣扎了一下，眼睑稍微掀开——两片闪烁绿光的镜片正从她脸前移开。
　　再度陷入只能听、不能动的状态前，她隐约瞥到，茂盛、鲜艳的花朵与叶丛正从她上方缓缓掠过，刺眼的阳光在叶片间隙晃动不休。
　　（……热带？）
　　与她满心的困惑与不安正相反，身边的人换上了一副轻快的语调，慢悠悠地说：“闲聊暂时就到这里。现在，我来讲规则，你要用心听哦。否则，你会害我再也见不到你的……吃吃吃……”一阵诡异的低笑紧随在话音之后。
　　（……规……则？什么的规则？）
　　她试图再次睁开眼睛——失败。
　　她能感觉到身下的小船拨开河水的韵律，能察觉到阳光在树杈间闪烁造成的明暗变化，能听到昆虫在半空中盘旋的振翅声，只有挪动身体这件事无论如何也办不到。
　　身旁之人的笑声渐渐止住。他清一清嗓子，很快活地开口了：
　　“规则一，你只有四十八小时。一旦超过这个时间，你体力的消耗及饥饿、缺水、疲倦导致的身体机能下降会使你立刻成为试炼窟的盘中餐。当年，帝释坤闯出试炼窟耗时三十小时零九分钟，你恐怕没办法这么快，但也请务必记住四十八小时的生死时限，不要太悠闲了哦。”
　　花痕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可那描述中透出的凶险意味却让她的小腹一阵痉挛。
　　“规则二，任何时候都不要停下来休息。试炼窟感知到活人的存在后，会自动进入‘摄食模式’。阻止它马上吃掉你的唯一办法就是不间断地让它感到痛。嘻……与其被试炼窟吃掉，还不如成为我的一部分，永远和我在一起?”
　　尽管花痕的意识还不太清楚，她还是隐隐感到，跟在那个“还不如”后的选项并不像那人讲的那么诱人。
　　“规则三，不要在试炼窟内摄取任何水或食物。啊，这一点你亲眼看到窟内的样子时想必也会有同感，我就不多说了。”
　　“规则四，试炼窟只有唯一的出口，在最底部；那里也是全窟最凶险的地方，切记不要因为快要逃出生天就放松了警惕。埋在试炼窟底的白骨可比上面任何一层都多。”
　　花痕心中的困惑与恐惧同步加深。在不祥感的推动下，她下意识地牢牢记住了全部的四条规则，尤其是那个在规则中反复出现的名词——试炼窟。
　　“基本上，规则就是以上。”快活的声音再次响起，“顺便说一声，一般情况下，对于即将进入试炼窟的人，我们只会告知‘规则一’，剩下的三条是只针对你的独家放送。我渴望与‘你’再度相见的心情，你已经完全理解了吧？”
　　（理解……不，无法理解。）
　　花痕试图认真考虑自己当前的处境，可却没办法集中注意力超过三秒钟。这种模糊又无望的精神涣散感，就跟在沉睡中坠入了噩梦一样。
　　（试炼窟……我会被丢进试炼窟……我……被试炼窟吃掉……最底部……出口……）
　　（不行……这样下去就糟了……快醒过来！）
　　眼皮又翕动了一次。
　　这次，她瞥见了一只在镜片后幽光隐现的眸子。
　　耳朵则捕捉到了近在咫尺的轻笑与呢喃。
　　“那么，欢迎来到食人族的‘禁忌之领’。”
　　一阵异香袭来，她失去了仅存的意识。

　　花痕不清楚自己又睡了多久。沉眠之中，她做了一个诡异之极的噩梦。
　　她梦见，自己被绑住手脚、躺在一个巨大的白色瓷盘里，瓷盘摆在铺着雪白亚麻布的餐桌正中央。餐桌边坐着十几名食客，他们面前摆着精致的餐具，他们穿着高档的黑西装，他们的脖子以上全都淹没在阴影里。
　　忽然，远处一声铃响，食客们立刻抓起刀叉，朝她伸过来。他们很娴熟地从她身上割下一块块的肉，用叉子挑着那些血淋淋的肉块，和左右两边的食客品评、交流肉质的好坏。
　　过了一阵，交流有了结果，食客们基本都对她的肉质表示满意。于是，满座皆大欢喜，同时举叉，纷纷将肉块送进嘴里。
　　这一瞬，花痕看见了食客们的全貌。
　　每个人的脖子上，都长着一对人头般大小的、捕蝇草的捕虫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