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的侧面》南禅主

9、第九章

　　“我今天给师兄送鸡汤的时候，看见陈教授了，他——是我妈听说师兄一个人住，炖好了让我给他带过去的，陈教授穿着衣服呢，他也就是在搞创作的时候有些不正常，其余的时候还是挺好的！诶，我说你能让我把话说完吗？”累了一天，穿越大半个首都奉家母之命给骆疆送饭的石英雄终于躺到了床上，原本是想和齐峰煲个临睡前的电话粥，分享分享生活里的小八卦，促进促进彼此间的感情的，结果没说两句就被齐峰一连串的问题打断了。
　　“好吧，我不说话了，你说吧。”齐峰有些小郁闷，心里莫名有些堵得慌。
　　“我都忘了本来想跟你说什么的了，算了，不早了，你最近不是要组织什么活动呢吗？也早点睡吧。”石英雄打了个哈欠，想说晚安。
　　“是迎新晚会，每年都是那一套。你困了就早点睡吧，晚安！”齐峰说完便挂了电话。他这干脆的一挂却让原本昏昏欲睡的石英雄顿时睡意全无，盯着恢复屏保的手机不禁有些失落。就在刚刚他还在为齐峰那状似吃醋的一连串问题窃喜。

　　十一长假的时候，齐妈妈提前一天跟齐爸爸来到齐峰学校附近的酒店蹲守，齐峰一下课就被父母押着一起前往印度洋上某个小岛——电话都打不通的地方——去度假了。对于这个突发事石英雄有些郁闷，骆疆已经在他耳朵边念叨了一个多月别患得患失的、长痛不如短痛、快刀斩乱麻之类的理论，他自己也不想再这样含糊下去，于是准备十一两人见面时正式摊牌的，结果却连人影都没见到。这种事情又不想在电话里说，更何况现在连电话都打不通！
　　石英雄低落的心情石妈妈全都看在眼里。之前石父跟她提过骆疆的事，在她这个年纪要做到完全接受是不可能的，但大概是受酷爱心理学的丈夫的影响，石母对于同性恋这样的情况多少有些了解，加上长期从事教育工作，对年轻一代有着强烈的爱护之情，而骆疆本身也是很不错的小伙子，因此她不但没有排斥骆疆，甚至在生活上给予了周全的照顾。但身为母亲，她没有设想过自己的儿子会不会是同性恋，也不敢想。然而石英雄和齐峰走的太近了，就像这次齐峰没能回来过节，石英雄明显情绪低落了好几天。石妈妈希望是自己想多了，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齐峰恢复和石英雄的正常通信已经是中秋过后了，因为齐父齐母给自己放了个大假，度假回来之后干脆就在上海住了好些天，直到公司的事实在拖不下去 ，才依依不舍地结束了度假。
　　齐峰刚把爸妈送上飞机，转身就给石英雄打电话。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没有联系，对他俩来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不过也正是这半个月的隔绝，齐峰终于看清自己的内心。父母固然是他舍不下的人，但从内心深处有另一种感情正喷薄而出。以前，他以为那是人们在一起久了就会产生的熟悉与依赖，但近来他才意识到，那种酸酸胀胀的，看到就高兴，看不到会想念，还伴随着陌生占有欲的感情是喜欢！就像石英雄对他说的，不是兄弟的喜欢，是情人的喜欢。想要与那人肌肤相亲，还会忍不住会幻想两人牵手走在沙滩上的情形，以及夕阳下，那人回过头，海风吹拂着头发，满满爱意的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容。而在明白了这一层之后，齐峰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犹豫不决和自以为是的冷静对石英雄来说是多大的伤害。
　　电话很快就通了，接的人却是他一直以来暗暗吃醋的对象，骆疆。
　　“找大雄什么事啊？他昨天喝多了，现在还没起呢。没什么事就等等再打吧，我头也疼着呢。再见！”随后就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嘟嘟声，齐峰忍不住爆了个粗口：“x的，敢对石头下手试试！”随后像是迈向充满明媚阳光的美好新生活一样，大步流星地坐上了返校的地铁。

　　石英雄从醉酒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六点多钟了。扭头看到在阳台上专心做泥塑的骆疆，渐渐想起昨晚喝醉酒的事。
　　昨天晚上他们班级聚餐，实际上就是以中秋节的名义挥霍班费。石英雄心情郁闷，再加上男生之间拼酒，就喝了不少。聚餐结束，微醺的石英雄觉得更郁闷了。不想回宿舍，更不能回家，便买上些小菜，拎着两扎啤酒熟门熟路地去了骆疆的住处，准备再跟师兄倒倒苦水、挨挨骂。要到骆疆住的楼下时，石英雄远远地看到楼前路灯下有两个人纠缠着，定睛一看，是师兄和他前男友！石小朋友那不多的酒劲瞬时就清醒了，迅速跑过去，途中还大吼一声：“放开他！”那男生见有人过来，就松开了抓着骆疆的手，骆疆立刻往后退了好几步，低着头不说话。这时石英雄已经赶了过来，挡在骆疆面前，指着那男生就骂：“分也分了，房子也给你了，你怎么还有脸过来找他！”
　　“小疆，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我现在真的急着用钱，你多少借点给我吧，我只要周转开来立刻还给你！”那男生还是那样一副老实的面孔，但眉宇之间愁云满布，一点也没有找了红二代做女友的神采。
　　石英雄见状又要开骂，身后的骆疆制止了他。
　　“李明野，你知道的，我所有的钱都放在房子上了。现在我家里跟我断绝了关系，我明年还要读研。你就放过我吧，我真的没钱了。实在不行你把房子卖了，反正房产证上是你的名字，你不用问我的意见。”
　　“骆疆，你真的一分钱都不肯借给我？”李明野有些急了。
　　但骆疆下定决心，撇开头不再看他，只淡淡地说道：“你走吧，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原本我以为我们再见面即便做不成朋友，至少和和气气的。看来是我想多了。李明野，看在以前的份上我劝你一句，钱是挣来的，不是要来的。别指望以后还能遇上像我这样的傻子了。再见吧。”说完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石英雄盯了李明野一会，确定他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才跟上去。这一晚石英雄和骆疆都喝醉了，石英雄由于连喝两摊，醉的更厉害。
　　石英雄挣扎着去洗手间洗漱，然后跑到阳台上默默地帮骆疆处理细节。
　　“对了，今天早上你情哥哥给你打了个电话，我接的。你给他回电话吧。”
　　“说了多少遍了，他比我小大半年呢！”石英雄嘴上这样说，还是飞快地擦干净手，回电话去了。
　　“喂，峰子。你终于舍得打电话给我了？叔叔阿姨回来了？”
　　“嗯，总算走了，他们在这我天天学校宾馆两头跑，还有学生会的事，累死我了。对了，你昨天怎么喝那么多酒啊？是不是又跟你师兄那睡的？”说着说着齐峰的语气明显不悦了起来。
　　“昨天班级聚餐，喝多了。师兄要交毕业设计，还要准备考研，忙不过来。我来这给他帮帮忙的。我说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啊现在？”每次听到齐峰类似吃醋的话语，石英雄就暗自开心地不得了。
　　“谁说我小心眼了。对了，下个月二十一号我生日，我帮你订了机票，你到我这玩儿一圈吧。”
　　“喂，你也不问问我的意思就帮我订机票，万一我有事呢？万一我不同意去呢？”石英雄实在想不明白齐峰这么做的理由。
　　“我钱都付了你就过来嘛，我看过日历了，刚好是周五，我给你订的晚上的飞机，耽误不了你学习的。”齐峰看着手里涂改严重的计划表，不禁有些紧张和羞涩。
　　“好吧，你都求我了，我就勉为其难地移驾大上海吧。”
　　之后两人又分享了失联的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多数是齐峰讲述旅游过程中的趣事。他说那些小岛真的好美，碧水蓝天，跟仙境似的，石头，我以后一定要带你去一次。你一定会爱上那里的！电话那头的石英雄，嘴角咧的好大，响亮地“嗯！”了一声，回道我们以后要走遍全世界！
　　骆疆停下手里的活静静地望着讲个电话都开心极了的石英雄，心里不禁揶揄：“昨晚不知道是哪个小鬼跟我这说‘我真的觉得他不喜欢我怎么办’！”活动活动肩膀，继续泥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