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的侧面》南禅主

8、新的学期，新的开始

　　之后的一段时间，骆疆私下里找了石爸爸做了几次心理疏导，虽然不可能一下子就全部释然，但他的情绪明显缓和了很多。重新冷静下来的骆疆不得不为自己的未来再做规划。暑假结束他就大四了，原本打算毕了业开一间工作室的计划已经失去了动力，而保研或留校的名额也早已被抢光，就连宿舍都因为连年扩招、很难申请到条件好的了。以前的他从没在意过这些，但如今物是人非，这些琐碎却重要的事都摆在了他眼前。骆疆合计了账户上的钱，提着礼品出门了。
　　提出帮忙被骆疆婉拒的石英雄继续着自己旅行前的暑期作品，齐峰也维持着几乎每天都来石家报到的优良习惯。只是再一次的独处，两人的心都不复以往的平静。石英雄希望更进一步，但对方却没什么反应似的。总不能真扑上去吧？而齐峰一如既往平静的表情下，却是一颗无比纠结的心——因为他刚刚才知道石英雄这几天都是跟那个长得妖孽的一塌糊涂的男的睡一张床的！而当他意识到自己在吃醋的时候心里惊了一下，因为一直以来他都要求自己要对情绪具有绝对的掌控。尤其是当他在高中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喜欢女生之后，就发誓决不能因此就让自己的情感或生活脱离正轨。他不会选择形婚，对于同性的伴侣，同样没有过多的追求。这也是他大学选择去南方的原因，至少能逃离父母的管控。所以当身为好兄弟的石英雄跟他表白的时候，在惊讶之余也有种“这样也不错”的感觉。如果换做一男一女，他俩可谓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在一起那是水到渠成的事；但换做是自己的哥们儿，虽多少有些不适应，但本来两人情谊就很深，相互也很了解，所以总体来讲是利大于弊的事情。因此那晚他接受的很容易，但并不意味着是轻率的决定。每个人都想找到能相伴一生的伴侣，同性恋者亦如此，却更为艰难。从心底来讲齐峰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因为石英雄是那种可以相伴一生的人——但同时他又有很大的负担，毕竟是相知多年的好友，不免会生出“一旦分手兄弟也做不成”的念头。此时的齐峰觉得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两人的关系也就这样暧昧着止步不前。

　　骆疆在和各色领导周旋了十多天后，还是没能争取到保研或留校的名额。这本来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一没背景二没资历的，拿什么去争取？不过好在还是有不少教授颇为欣赏他的创作天赋，一番周折，最终敲定了研究生导师的人选。此时离年底考研只有四五个月的时间，为了学习骆疆放弃了学生宿舍的申请，在离学校不远的教师公寓里租到了一套闲置的单身公寓。
　　一个暑假的时间，他的生活从平静到倾塌，到现在重又渐渐走上正轨，可以说现在的他已经换了一个人了。这场恋爱耗尽了他至今为止的全部心血，也曾一度掏空了他对生活的全部希望。偶尔回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并没有换掉手机号码，但那个人却一次也没有再打过来，连个信息都没发过。就像从来不曾遇到过一样。骆疆明白自己远没有从这场失恋中走出来，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有爱的能力了。
　　暑假结束前两天，骆疆请石英雄和齐峰出来吃火锅，一来感谢石头的帮助，二来，对于即将再赴南方继续学业的齐峰来说，算是送行。
　　骆疆酒量不大，一瓶啤酒下肚脸就红的跟晚霞一样了，絮絮叨叨地讲述着自己是怎样和那些个迂腐守旧的学校领导斗智斗勇争取权益还能全身而退的。最后，石英雄好奇地问了一句：“你到底准备念谁的研究生啊？”
　　“陈子秋。”骆疆随口就说了出来，听到名字的石英雄一口菜差点没喷出来。
　　“不是吧，他什么时候可以带研究生的？你不怕被折腾死啊？”
　　齐峰见状不禁问道：“这个陈子秋到底是什么人啊？”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脱衣成癖的老师吗？就是他！他真的是美院出了名的爱折腾。上次跟他出去写生，做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好容易住下了，他召集大家不让休息，要我们围成一圈静坐冥想。结果点了十几根蜡烛，烧到了宾馆的床单，赔了人家不少钱不说，我们还差点被当成什么邪教组织给抓起来！我都不知道那么多蜡烛是怎么带上火车的！”石英雄只要想起那次写生之旅就满肚子觉得羞于启齿却又不得不说的苦水。
　　“他是今年刚拿到副教授职称的，如果考上我是他第一届研究生。一来新晋教授的名额比较好考，我准备的时间有限，这样比较保险。而且虽然人比较疯狂，但不可否认他的才华。说到底是我占的便宜多。”骆疆抱着啤酒瓶貌似微醺地回答着。
　　一顿饭吃到最后骆疆是彻底地醉了，咕咕囔囔地说着听不懂的话。石英雄和齐峰两个人合力才把他塞到出租车上。司机都不愿意载醉酒的人，生怕会吐在车里，因此一路开得飞奔。
　　第二天，石英雄跟着齐峰的父母一起去机场送行。齐峰爸妈原本都是教师，因为年轻时小两口收入低，受尽旁人白眼，最终双双辞职下海经商。后来生意是越做越大，同时也就越来越忙，平日都不见踪影——这也是齐峰整天往石家跑的原因之一。
　　“暑假两个月你都没跟妈妈好好吃过几顿饭。妈妈刚刚忙完这一阵你就开学了。当初让你填本地学校你非不肯，一定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这样妈妈一年才能见你几面啊？”齐母坐在儿子身边拉着儿子的手不住抱怨。
　　“妈，我答应你国庆节一定回来还不行吗？还有中秋、元旦，只要有假期我就肯定立马回来陪你好不好？”齐峰只好一个劲地说好话哄着。
　　“妈妈会把今年所有假期都空出来的，你敢不回来试试！”
　　“哎哎，肯定的！”
　　齐妈妈一直拖着儿子说话，被忽略的齐父和石英雄在一旁聊着有关艺术品收藏的事，齐父向石英雄打听有没有值得收藏的新锐画家的作品。石英雄一下子就想到了骆疆。这也是事实，经过几年的努力，艺名为漠北的新锐画家在收藏圈还是小有名气的，只是很少有人知道那是骆疆的化名罢了。石英雄斟酌了一下，说：“还真有，我回头拍几张照片给您，您看看喜欢那种风格的。”齐父点头答应。
　　直到广播开始提示旅客开始登记，齐妈妈才放开儿子去安检。石英雄和齐峰拥抱了一下，很哥们的那种。石英雄陪着齐峰爸妈直到看见齐峰过了安检，背影都看不见才回去。走出机场的时候，刚好有一架飞机起飞，虽然明知不是齐峰坐的航班，石英雄仍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被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