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的侧面》南禅主

14、久别重逢

　　过年前没几天的时候，骆疆在医生的同意下终于可以出院了。照顾出惯性的于向学想把他接到自己家里过年，一来他已经觉得这么做天经地义了，另一方面，心里有些蠢蠢欲动的念头不断驱使他要把人放在自己身边。于是，在种种脑内小剧场的斗争后，一厢情愿地觉得骆疆没有别的地方可去，肯定会跟他回家，便鸵鸟地没和当事人提前商量。结果在出院的关口骆疆对他的安排采取了选择性无视，转而在陈教授的邀请下去他家欢欢喜喜过大年了。
　　于向学郁闷不已。
　　石英雄送走师兄，回过头想跟于向学道个早年，却看到他的脸比雾霾天还阴沉。拍了拍于向学的肩，打算道个别，却只见向学向他摆了摆手，一句话也没说掉头默默走了。
　　买了春联，又顺便在花鸟市场买了盆不小的金桔树。哼哧哼哧扛到爷爷奶奶家的时候石英雄感觉自己就要挂了。
　　“诶呀，家里都这么多盆栽了你还买，这么大一盆，累坏了吧？”石奶奶看到大孙子回来了，赶紧凑上去嘘寒问暖。石老爷子则围着金桔树看了两圈，喜滋滋地肯定道：“不错，还挺会选的。”
　　“那肯定错不了啊，您教的能有错吗”石英雄顺道拍了爷爷的马屁，老爷子很受用。最后石奶奶看不下去了，催着石英雄去洗个澡休息一下，准备下午开始大扫除。

　　石老爷子是军区医院院长退休，德高望重，逢年过节，到家里给老领导拜年的人络绎不绝。以往石英雄只是跟在父母后面递个拖鞋、倒杯茶什么的，多数时间都溜出去跟朋友玩儿去了，与人应酬之类的从来轮不到他出面。这一次他总算是体会到身为长子长孙的责任。
　　初七下午，将曾经的石老爷子的办公室主任送走后石英雄赶紧收拾好屋子，着急忙慌地洗了个澡，只来得及在临出门时跟奶奶说了句“晚饭我不回来吃了！睡觉也别等我！” 就急忙忙地出门了
　　原因无他，齐峰回来了。
　　齐峰不想让石英雄大过年的往机场赶，便约好了在石家见面。石英雄不能给心上人来一个浪漫的接机，就提前回家捣腾接风宴去了。
　　石某人本来信心满满，觉得复杂的结构、精致的雕塑都不在话下，这双巧手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从超市买回满满一车的食材，抱着菜谱的石英雄雄心勃勃地笑了。
　　但事实证明，理想是丰满的，现实不但是骨感的，甚至有时候连一根杆都让你摸不到。等到齐峰进门的时候，迎接他的只有一锅浑浊的鸡汤，以及一盘黑漆漆的醋溜白菜。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肉烤焦、菜烤焦以及醋、烧酒等佐料挥发的气味夹杂在一起的味道。齐峰看着眼前穿着围裙，一手还拿着汤勺的石英雄，虽然很想冲上去来一个大大的、久别重逢的拥抱，但看到围裙上的油污和血渍，再闻着满屋子语言难以名状的味道，他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我说，你就不能把窗户开开吗？”
　　“我人生第一次下厨你不感动就算了，还说这种话？”石英雄很想狠狠地生一把气，但锅里还炒着牛肉呢，所以他扔下齐峰一人在客厅，折回厨房，还不忘关上厨房的门。不一会，厨房的门开了，换了一身家居服的齐峰轻手轻脚地走到石英雄身边，看一眼锅里已经被炒的很老的牛肉丝，不禁逗趣道：“Chef石，今天的下酒菜是芹菜炒皮筋吗？”本来从他进厨房开始石英雄就紧张了起来，紧张的同时各类厨房经典浪漫镜头不自主地飘过脑海，满心期待齐峰从后面抱住他，在他耳边说一句：“我好想你。”或者至少也要感恩地说一句“辛苦了。”然而现实再一次证明他的残酷性。
　　石英雄真的生气了，本来就被一堆高难度食材搞得一个头两个大，窝了一肚子火，好不容易做出来的菜离预期差距又很大，对自己很失望。原本还想着齐峰回来无论菜做得好坏，肯定都是笑笑地说:“只要是你做的都好吃！”那自己这一通也没白忙，以后还能吸取经验教训，精益求精。可是——
　　“砰！”一声摔了锅铲，利索地关火摘围裙。石英雄阴着一张脸推开齐峰，一言不发作势要出门。齐峰这才明白过来自己玩笑开大了，把人惹炸毛了。
　　“欸欸欸，你是要去哪儿啊？”齐峰抢过石英雄的一只鞋，拉住他，阻止他出门。
　　“不关你事，快放开！”石英雄扭过头不看他。
　　“诶呀，我知道是我错了，我这不是飞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头还晕晕乎乎的，说什么都不经大脑，您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啊！”
　　石英雄心里想了想，也是，他看着是挺累的，胡茬都没剃就赶回来了，自己做这顿饭不就是给他接风洗尘的吗。齐峰看他态度有所软化，赶忙打铁趁热，将人搂到怀里，继续哄：“我不会说话，把你气着了，对不起。但我其实心里可开心了，我知道你没做过菜，你愿意为我尝试自己不擅长的东西，我特别感动，真的。不管你做什么出来，我肯定都吃完！”
　　两人静默了一阵，石英雄在他怀里蹭了蹭，哼唧道：“我就是下楼买点调料，过会儿就回来。”
　　“那我陪你一起去！”齐峰蹲下身，主动帮石英雄穿鞋。石英雄有些不适应，连忙把他拉起来：“你就别去了，去洗个澡躺会儿吧。我去看看买个什么炖菜的调料，把剩下的一点儿肉和菜全炖了，保证不难吃，还管饱。”
　　“还是我去吧，你知道要买什么吗？你在家洗个锅出来，等我回来做。”石英雄还是犹豫着，齐峰只好继续晓之以理，“乖~”果不其然，石英雄脸立刻红了，转身就奔进厨房。听着铁锅摔进水槽的声响，齐峰笑着摇了摇头，心想着除了令人满足食欲的东西要买，满足另一种欲望的物品也得一次性买齐了。嘿嘿嘿！
　　一小时后，两人终于吃上饭了。主菜是齐峰后来做的大盘鸡，依样画葫芦做了个八九不离十，被消灭地最干净。石英雄费了半天劲做出来的几道菜，最后经鉴定能有资格上桌的只有那锅虽然浑浊，但味道还说得过去的鸡汤。不过俗话说有情饮水饱，有情人在一起，重点绝不是吃什么饭，特别对于齐峰和石英雄这样的情况，半年都见不上一面的，时间比什么都珍贵。
　　沙发上两人相拥着亲昵了一阵，因为开暖气而穿得很少的身体摩擦在一起，渐渐气氛就变地暧昧了起来，两人的呼吸也变得急促。石英雄轻轻推开齐峰，喘着气说：“你，你快去洗个澡吧，我再把厨房收拾收拾……”
　　“呵呵。这种时候你去收拾厨房，是想让我去厨房收拾你吗？毕竟第一次，还是在卧室吧。”齐峰坏笑道，这种表情和语气让石英雄以为自己搂着的是披着齐峰皮的大灰狼，难道峰子的第二人格被激发出来了吗？“陪我一起洗吧，你忙活半天浑身的油烟味比我好不到哪去。”
　　“我我我——”石英雄正想找理由拒绝，就被齐峰半拉半抱地拖进了浴室。淋雨喷头洒出暖暖的热水，洗去了疲倦，也洗去了两人最后的一点距离。橘黄的灯光将蒸腾的雾气染上一层暖意。
　　等两人真的躺倒床上，履行床让人休息的本职时，时间已经很晚了。石英雄窝在齐峰怀里无力地戳着他的胸口，谴责道：“那种东西竟然随身带，你还有没有节操了！”齐峰搂着他，捉住他使坏的手指，辩解道：“我是去买调料的时候一起买的，这种东西我怎么会随身带。之前你来给我过生日我买的已经扔了。”
　　“好了好了，这种话题就不讨论了。说真的，你这次一个人回来你爸妈没说什么吗？”
　　“我跟他们说好歹得让我回来跟同学聚聚会吧，特别是跟你。再说，猛地24小时都呆在一起，别说我不习惯，他们自己也不习惯。加上公司还有事情要处理，他们就默许了。”
　　“别这么说，毕竟是你爸妈呀。他们要是不珍视你，也不会这样急切地想跟你相处的。”从来都是在父母身边长大的石英雄听齐峰这样评价和父母的关系，有些不舒服。
　　“好了，不说这些了。早点休息吧，现在我是真累了。”齐峰亲了亲石英雄的额头，“睡吧，明天我还想去看看老爷子呢，也不知道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石英雄刚想反问“为什么不能？”，瞬间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狠狠地掐了齐峰胳膊一下，凶巴巴地说：“关灯，睡觉！小爷我要养足精神陪新媳妇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