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之道》鬼凰

11、第三章：蔚蓝海岸3

　　全国大赛过后，日子像加了加速器一样过得飞快。转眼间高考已经结束，范寂宁如愿的进入了一所普通大学的外语系。大学和高中最明显的差别之一就是并不是每天都有满满的八节课要上，甚至对于不喜欢的课，要是教授不点名的话逃了也无所谓。这样，范寂宁反而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去钢琴学校上课、练琴。

　　大学的校园里，每时每刻都有各种大大小小的社团活动进行着，吸引着大一的新生去加入他们所喜欢的社团。但是这对于范寂宁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与其参加社团活动，范寂宁宁愿留多点时间去钢琴学校和江明朗一起练琴。

　　不过这对于他的同学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本来大家都是新组成的班级，彼此不熟悉，只能通过各种活动来增进班级的感情。但是范寂宁本来就对陌生人冷漠，一下课就闪人，又不参加任何活动，他和班级同学的关系渐渐疏远，久而久之班里的人似乎忘记了他的存在，有什么活动也不会告诉范寂宁。范寂宁对这并不在意，反正那些本来就是陌生人，相比起来江明朗和钢琴更重要。

　　而江明朗在高考结束之后，他白天打了几份兼职工，晚上就回钢琴学校和范寂宁一起上课。虽然很辛苦，但是他觉得日子过得十分充实。只是有一件事，他觉得十分在意。

　　每一次陈卫儒给他们上课的时候，江明朗发现陈卫儒总是不经意地看向另一个琴房。江明朗知道，那是过去贺凯峰的私人琴房。贺凯峰去了美国的茱莉亚音乐学院之后，那个琴房就再也没有人用过了。大概从那时开始，陈卫儒就总是不经意地看向那间琴房，好像在怀念贺凯峰还在的日子。他有时会想，是不是在某种意义上，其实贺凯峰也算是陈卫儒的徒弟呢？答案没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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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美国的茱莉亚学院里，四处都回响着高雅、优美的音乐。钢琴、小提琴、竖琴、长笛，无论你走到哪里，你都能听到从这些乐曲里演奏出的美妙得如森林的精灵一般的音乐，仿佛你进入了一个古典音乐的国度。

　　想当初贺凯峰初来乍到的时候，他也被这里的艺术氛围所震撼，也更让他确定在这里学习是一个正确的选择。贺凯峰刚来报道时，一首莫扎特第11号A大调奏鸣曲第一乐章让当时在场的教授大为惊叹。优雅的行板在贺凯峰的十指下如潺潺的溪水流淌着，六次的变奏更是体现了他双手的灵活和极高的技巧。指尖的跳跃让琴音变得铿锵有力，音色圆润得像一个个饱满得闪闪发亮的珍珠清脆地掉落到在玉盘之中。华丽而气势宏大的乐章在贺凯峰飞舞的双手之下如一道道炫丽的彩虹，点亮了每一个人心里的天空。这一鸣惊人的面试曲至今依然为学院里的师生们津津乐道。

　　但是有人说，只要在像茱莉亚这样的音乐高校里呆上三个月，你马上能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么的渺小。在学院里的学习让贺凯峰也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他刚进来时的一鸣惊人不代表着他是最优秀的，也许只是新生中相对优秀的一员而已。在这里，几乎每一个人都是优秀的，唯一的差别不仅仅在于天赋有多高，更在于有多努力、有多刻苦。每一天从天刚刚亮到深夜为止，无时无刻都可以听到琴房传来参差不齐的琴声。仿佛只要松懈那么一分一毫，步伐就会比别人落下一大截。贺凯峰明白，现在的他当然不会是世界第一，但他也正在往世界的顶峰爬去。因为他可以比任何人都要刻苦，可以比任何人都要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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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嗨，莫加老师！”李亦迪迎面向莫加走来，笑着向莫加打了声招呼。

　　莫加礼貌性地笑了笑，并没有做太多回应。很明显，她并不喜欢这个高高瘦瘦的“暗黑小王子”，虽然这是两人在全国钢琴大赛之后的第一次见面。倒不是因为当初在大赛时两人的评审意见相冲，而是莫加打从心底就不喜欢这个以黑暗、阴郁的曲风为噱头的男人。

　　但似乎李亦迪并不在乎莫加的态度，热情地继续跟莫加套近乎：“莫加老师，听说当初那个全国大赛的冠军进来茱莉亚学院啦？”

　　“是啊。那个叫贺凯峰的孩子现在是我的学生。”

　　“哦？真不巧，真不巧！我刚受聘当学院的导师呢！要是我能早几个月来的话，说不定我能当他的导师呢！我挺喜欢他的。”

　　莫加微微一笑，说道：“这孩子不适合你。”

　　“是吗？”李亦迪偏了偏头，“可我听说，好像你不大喜欢他啊！要真这样的话，不如咱们交换一下？”

　　“谁说的？我很喜欢这孩子，他很好。只是，他现在的音乐参杂了其他的东西，如果他能更关注音乐本身，那他会更好。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说完，莫加礼貌性地示意一下，正要跟李亦迪擦肩而过。

　　“你真不考虑？”李亦迪笑着问。他一笑起来，那脸活像一只狐狸。

　　莫加微微转头，向李亦迪严肃地说道：“他不适合你。”说完，莫加便快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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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台风？”贺凯峰有点不明白，莫加一进教室就要求他弹奏这首由古筝改编过来的中国本土的钢琴曲。

　　“没错，这是你祖国的本土乐曲，我想你应该会理解得比较好。所以我想听一下你的演奏。你，听说过这首曲子吗？” 虽然莫加是个有中国人血统的混血儿，但实际上她是个土生土长的美国人。

　　“听说过。是中国古筝演奏家王昌元所写的一首古筝曲，生动地表现了码头工人与台风搏斗的场景，成功地塑造了码头工人大无畏的精神和压倒一切困难的英雄气概。后来刘诗昆把古筝曲改编成一首钢琴独奏曲。”

　　“很好。”莫加点了点头，“看来你对这首曲子了解不少，那么应该能演奏好这首曲子。试一下吧。”说着，莫加拿出了《战台风》的钢琴谱。

　　贺凯峰接过琴谱，走到钢琴前坐下，看了看琴谱之后，便把琴谱放在琴架上，双手开始在琴键上跳跃。紧张、激烈的乐曲在琴弦上奔腾，预示着天边滚滚的乌云正如海浪一般奔涌，又仿佛在紧凑的乐声中看到了繁忙的码头工人正井然有序地工作着。

　　乐曲如工人们的情绪一般激烈、激昂。眼看着乌云越来越近，似乎黑暗笼罩着整个世界，轰隆隆地雷声仿佛就在耳边响起，台风正呼呼地肆虐着大地。码头的工人们奋力地与强劲的台风奋战到底，誓要保护码头的货物，勇往直前、毫不畏惧。强大的台风和渺小但团结的码头的强烈抗争，本应是乐曲的主题，但是在贺凯峰的琴声中却无法把这份抗争看得真切。琴声是如此的强而有力、节奏紧凑，飞快的指尖让每一个琴音圆润完美、铿锵有力，但是琴音里的雷声却无法到达心灵的深处。台风的肆虐看似强劲，但却无法让人真正感到自然力量的强大和震撼，更无法体会工人们的大无畏精神和克服万难的坚持。

　　莫加闭上了眼睛，仔细地倾听着贺凯峰的琴声。慢慢地，她睁开了眼睛，看向了正在弹奏钢琴的贺凯峰。钢琴前的贺凯峰一脸冷漠，与指尖弹奏出了激烈、紧张的琴音形成强烈的对比。莫加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走到贺凯峰的面前，一手按在了琴键上，硬生生地打断了贺凯峰的琴声。

　　琴音被突然打断，贺凯峰疑惑地抬眼看着莫加。莫加开口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回去好好听听刘诗昆版的《战台风》，想想王昌元和刘诗昆是用着怎样的心情去编写这首曲子的。我知道你没有在码头工作过，甚至也不知道码头的工人是怎样工作的，但你至少知道台风是什么样子的吧。台风是有内容的，不是只有一个虚有其表的空壳。”

　　贺凯峰看着莫加离开的背影，心好像被活生生地剜了一个洞，空空的。什么意思？什么叫虚有其表？难道他弹得不好吗？难道他有弹错一个音符吗？贺凯峰坐在钢琴前，疯狂地翻看着琴谱。但他根本找不到他有任何一个弹错的地方。为什么要打断他，为什么还不满意？他怎么想都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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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畅而优美的钢琴声在教室里回响，但教室的气氛凝重得让人无法好好欣赏优美的琴声。

　　“停下！重来！”已经数不清这到底是莫加第几次打断贺凯峰的演奏。

　　贺凯峰心里当然很气，但莫加毕竟是自己的导师，他不敢说什么，之后重新再演奏乐曲。

　　“停下！重来！”不一会儿，莫加再次打断贺凯峰的演奏。

　　贺凯峰咬了咬牙，双手再次在钢琴键上飞舞。但是没弹一会儿，莫加又再次打断他，要求重来。
　　“停下！重来！”“停下！重来！”“停下！重来！”……周而复始地演奏乐曲，却始终无法令莫加满意。莫加实在忍不住了，摆了摆手，对贺凯峰说：“算了吧。今天就到这里。再弹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我向学院申请放你一个长假，你回国之后好好想想你的琴声到底有什么问题。”

　　“什么意思？”贺凯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莫加，完全无法相信莫加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在国内不是还有一个导师的吗？你回去跟她好好谈谈吧。反正你没解决好自己的问题，你就别回来！不然就算回来了我一样让你不合格。那么你很快就可以跟学院说‘再见’了。”莫加毫不客气地说道。

　　“问题？什么问题？我有什么问题？！”贺凯峰激动地向莫加大吼道。

　　“你连自己的问题在哪里都不知道，你说我能给你合格吗？反正就这么说定了。”说着，莫加收拾起东西准备离开。

　　“莫加老师，”贺凯峰站了起来，叫住了莫加，“我问你一个问题，请你跟我说实话。”

　　“问吧。”莫加边说边收拾东西。

　　“如果今天你的学生不是我，而是范寂宁的话，你是不是就不会这么说了？”

　　莫加停下了动作，站直了，直视着贺凯峰的眼睛，平静地说：“是。如果你是范寂宁而不是贺凯峰的话，我绝对不会说今天的这番话。”

　　贺凯峰的脸唰一下白了，好像很辛苦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道：“为什么？”语气虚弱得好像说话的人不是贺凯峰一般。

　　“答案你回国自己找吧。”说完，莫加便离开了教室，留下贺凯峰一个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去消化这个难以接受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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