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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白丧 ...

  •   谁说现代社会信息发达,古代社会就闭塞落后。事实证明,我与皇帝泛舟的消息犹如长了翅膀般传遍京城。街头巷尾的妇孺长舌均有滋有味地描述着当时的情形。有说皇帝当即承诺宠幸后废后的,有说女子衣衫不整故意挑逗的,更夸张的是,听小香讲,茶馆里的说书人竟把事情编得个情节跌宕起伏,香艳桃色。精彩得连小香都问:“哎,你说那个与皇上一起泛舟的女子是不是特别妖艳妩媚,像狐狸精似的?”
      我苦笑着用绣架挡住了自己的脸,要是普通胡乱传言我倒是不怕,就是怕说者无心,听者有心。尤其是那个废后的版本要是传到后宫去,岂不是气死皇后,逼她找上我这个“小三”来。
      我的担心不是多余的,果然在第三天的上午,我接到了皇后的懿旨。听完一长段繁文缛节,一位小公公带着有色眼镜瞟了我一眼,然后阴阳怪气地讲:“宫里不比青楼,端庄最是要紧。”
      我一听便知他听的是哪个版本的泛舟,无语间只能在心里问候他全家一百遍。
      跟随着太监左扭右拐又来到凤仪殿门口,上次没机会进去,却没想到今日是以这种桃色新闻女主角的身份入内。
      “皇后的身体一直未好,你就在这候着吧。”刚入凤仪殿,连个皇后的毛都没见到,就听一个年纪颇大的宫女冷淡地说。
      “是。”我朝对方行了个礼,心想,皇后不是在病榻上吗,怎么消息都这么灵通。再一想,她不是有个妹妹叫钰环吗?小三抢姐夫,小姨子能不着急?
      我在凤仪殿的小广场上左瞧瞧右盼盼,眼见一位位宫女太监一会儿来一会儿去,就是不见有人招呼我。直到一个时辰过去了,我才恍然大悟,或许皇后就是以这种方式来惩罚我。
      因为如果我觐见,皇后如何能用街头巷尾的小道消息来问我,到时候我一个不体面,全赖到皇帝身上,她哪里能找台阶下。
      只有用这种折磨人耐心的方式来惩罚我才是最佳。我要么无奈接受,跪得头痛脚痛身体痛,领教了厉害,要么耐不住性子揭竿而起,正好被判个忤逆犯上,说不定乱棍打死。无论何种情况,皇后都能在皇帝面前佯装不知,病怏怏地说声身体欠安。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天色已经发生了变化。那一朵由白转黑的云彩,正带着一脸戾气朝凤仪殿飘来。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一场倾盆大雨倾泻而下,下得没有一丝犹豫,下得没有一丝怜惜。我的脸,我的头发,以至于每个毛细血孔,都被雨水浸润冲刷着。我乐观地估计,等雨下完了,我整个人也就泡发了,再加上冰糖和银耳,小火炖着,满满一锅滋补佳品。
      这杀千刀的天气很是怪异,下了足足半个时辰的大雨后,天空竟然放晴了。那要命的太阳啊,拼命从我身上吸取水分。于是我的自我感觉又错乱了。外表是干的,里面是湿的。半干半湿,一边冷一边热,像个女鬼似的。
      最重要的是,在大雨未下前,之前的那个老宫女面色嫌弃地吩咐:“你怎么可以像根棒子杵在外头?”
      于是,我便听了她的暗示,牺牲了膝盖,跪在泥地上了。
      由于早上只喝了半碗稀饭便匆匆进宫,中午不可能在凤仪殿享用午膳,我估摸着跪到未时时,终于有一个声音在我背后响起。“你怎么在这儿?”
      我垂着眼,根本抬不起头,只能从他的靴上判断来者何人。
      “皇……皇上。”我竭力弯了弯腰,差点就成了句号。
      “怎么弄成这副样子?”皇上蹲了下来,将视线与我齐平。我突然发现这个场景很怪异,一位九五至尊竟与一个蓬头垢面的人面面相觑,诡异的是,他还蹲在宫人们故意扫向我的垃圾堆上。
      没等我回答,许侍卫已经把年长的宫女唤了过来。她捶胸顿足地说:“哎呀,皇上怎么有空过来?”
      皇帝狠狠地瞪了她一下,说:“难道朕的后宫,朕就不能随便来?”
      宫女讪讪地低下头道:“许侍卫真是的,皇上来也不通知一下,好让凤仪殿打扫打扫。”
      “巧舌如簧。”皇帝的脸上居然有了一丝笑意,只是这种笑隐藏了某种力量,让人不寒而栗。
      “与皇后禀报,朕带着熙宁姑娘去勤政殿了。”
      “皇上不进门吗?”宫女一见皇帝要走,有些着急,“皇上已有一个月没见到皇后了。该见见的。”
      “你在教育朕?”皇上歪头问。
      “不敢,不敢。”宫女连连挥手,为自己的多嘴而后悔。
      皇帝点点头:“很好,朕记住你了。好一个衷心的婢女。”
      我望着皇帝,他的嘴角虽然是上扬的,可笑容却没进眼底。这个宫女估计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皇上来了,皇后有请。”主屋里传来另一名宫女的呼喊声。
      “不必。”皇帝冷冷地回了一句,然后直起身子,顺带把我从地上托腰扶起。
      身旁的宫女见皇帝对我这般,眼睛都直了,那种不屑,那种羡慕,五味杂陈。
      “皇上可与臣妾沏杯茶再走?”主屋的门打开了,皇后带着满脸倦容出现在门口。她在宫女的搀扶下,小心而蹒跚地跨过门坎,朝我这里移动。
      没等她走近,皇帝回了句:“皇后好生养病。”便熟视无睹地拉起我的手想走。
      “熙宁姑娘是臣妾请进宫的。”皇后眼见我要撤,心不甘,情不愿。
      皇帝的鼻子里传来“哼”的轻蔑声,捏紧了我的手,打算继续走。
      “难道,皇上真要熙宁姑娘陪伴左右?”皇后的声音颤抖了起来,身体也有些摇晃,可嘴上却依然倔强,“皇上想想孰轻孰重。”
      她的话彻底激怒了皇帝,皇帝猛地放开了我,转而紧拽住他自己的袍子道:“皇后是不是想说,没了你的母仪天下,朕就指挥不了江山?”
      这下轮到皇后不知说什么了,她的脸憋得通红,眼眶渐渐泛红。这样在“小三”面前丢脸,简直成了天下的笑话。
      “想想君澜……”终于,皇后言之凿凿地吐出四个字,让我突然有些害怕。
      皇帝先是一怔,然后下定决心般重新抓起我的手,牢牢地捏在胸口道:“她不是君澜,朕也不会允许她成为君澜!”
      说完,我被拖着小跑步往殿外走。我一边走,一边情绪激动。除了后怕,更是无限想象当年的君澜是如何地被人赶尽杀绝,流落街头的。这样的千辛万苦,这样的日夜思念,全因是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皇上的走速很快,拉着我的手力气也很大,我虽被拖得手痛,但也不能停下脚步。他一路上撞上奉茶的宫女,使得木漆盘上的青花瓷杯砸碎在路边。他更是不顾在甬道上清扫的太监,任凭其肮脏的扫把快要碰到衣角。到最后,他居然在众目睽睽下,一把抱起快跑不动的我,雄纠纠气昂昂地一路向东,来到勤政殿。
      “这下你出名了。”皇帝的心情显然平复下来了,当他把我轻轻放在书桌上时带着一丝笑容说。
      我尴尬这个姿势的我,既不成规矩也不雅观。他甚至于把双臂撑在我身体两侧,上身倾斜,脸对着脸,鼻子都快要碰到鼻子。这要命的“撩妹”啊,我可不想成为全民公敌啊。
      “准备何时进宫?”皇帝口中的气息已经扫到了我的脸颊。
      “嗯?”他带着鼻音十足的慵懒声,眼神迷离又夺魄勾魂。
      我不记得那日是如何走出勤政殿,并在许侍卫的护送下回到丞相府的。一路上满脑子都是皇帝秋波似的双眸。那带着长长睫毛的凤眼,只怕再多看一眼,我就要彻底沦陷。那隐隐的喉结一动一动,薄薄的双唇一开一闭,再加上味道好闻的龙涎香,我都快百分百地成为他的迷妹。
      只可惜,在最后那一刻,我的眼前居然出现了某个人的脸,那种冰冷的蔑视,那种居高临下的威压,在那刻的我眼里竟成了黑暗中的光明,大海之中的灯塔。

      小道消息依然传得飞快。只不过这次找我谈话的却是丞相夫人。
      “熙宁啊,”她满脸忧愁地说,“你得罪了皇后,就是得罪了王爷,王爷家连我们丞相府都不敢得罪,你怎么就这般糊涂呢?”
      过一会儿,她又说:“这下丞相又要怪罪我了,说我怎么打理后院的。肃哲是要和钰环成亲的,要是王爷悔婚,可怎么得了。”
      “夫人,我可真什么都没干啊。”我本着事实原则,真心诚意地解释。
      夫人依然忧心忡忡,哀声叹气。
      就在我夹着尾巴做人的后几天里,丞相府发生了一件大事。一群提刀的大内侍卫突袭了丞相府,带走了丞相夫人。
      话说那日被小香敲门,我还是很害怕的。以为自己真被皇后惦记上,王爷派士兵来抓我了。
      就一眨眼的功夫,侍卫带走了一脸莫名的丞相夫人,搞得全府上下惊恐不已。要知道,丞相夫人可是丞相府的脸面担当。抓走了夫人,就是要搞垮丞相的意思了。
      丞相也一脸焦灼,头发一夜功夫也白了不少。他四处奔走,连后宫都去了,直到某一天疲惫满满地回来说:“完了,完了。”
      本不知道丞相口中的完了是何意义,却不料当夜宫中传来惊人消息,丞相夫人畏罪自杀了。
      畏的是什么罪,我隐约听说,但不能肯定。但自杀却是铁铮铮的事实。
      于是乎丞相府一片白色,触目惊心。由于肃哲的请求,皇帝格外开恩,夫人的遗体被送回府邸。这不,一口楠木棺材正端端正正地放在主屋正中,接受下人的跪拜。
      由于夫人死得不明不白,且十分不光彩,导致原本门庭若市的丞相府静悄悄的,一个官场上的哀悼者都没有。唯一上门的只有醉仙楼的君澜,可她也只不过把亲手做的祭糕摆在偏门口,求我送进去
      靖元发疯似的练剑,仿佛花园里的翠竹都是害死母亲的罪魁祸首,一片片,一条条,翠竹被砍得满目疮痍,支离破碎。
      肃哲则保持着一贯的高冷,只是这段时间没有进宫,静坐在书斋许久不出声。
      我不知道这个府邸到底遭受到了什么样的祸害,但能肯定的是,丞相府一蹶不振了起来。
      在一片哀嚎声中,我与小香肩并肩跪拜了夫人,我偷偷望向守在灵堂上的肃哲,才没几日,他的脸颊就凹陷了下去,皮肤显得黯淡。虽不能说太没精神,但气色很是不好。
      听小香说,这几日肃哲仅仅是喝水度日,一粒米都没有下肚。我不禁同情心泛滥,拍着胸脯向小香保证,至少让肃哲少爷吃点东西。
      子夜,偌大的灵堂上只有肃哲一人满脸倦容地跪在中央。我带了一盘玉米软糕和一条细毯,趁月黑风高的时候,靠近他。
      “哲少爷,吃点东西吧。”我偷偷跪在了肃哲身旁,仅仅一拳之遥。
      肃哲闻声,瞅了我一眼再垂下眼帘默不作声。
      “夫人要是在世,你不吃饭,她可要着急了。”我在他耳边淡淡地说。
      “你真会说话。”肃哲的话悠悠地飘来,双眸根本是盯在地上。
      我等了几分钟,他就像一尊泥佛般僵在那里,纹丝不动。
      本想再多嘴几句,忽地想起他的一贯尿性,便忍住不讲。
      一阵夜风吹过,吹散了我的发髻,也掀起了他的衣角。
      因为感到寒冷,我把糕点摆在前面的地上,顺手打开了细毯,搭在他的膝盖上。
      “哲少爷要是不想吃,就罢了。”我盖好细毯,拍了拍裙角,准备起身,岂料细毯里的衣裳被人牢牢捏住,一个使劲,差点使我的衣服从肩滑落。
      “如果没事,就陪我一会儿。”肃哲的声音再度响起,与平时不同的是,有的是哀求和期许。
      “好。”我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下来,重新调整跪姿,与之并肩。
      细毯下,一只大手覆在了我的手上,冰冷而厚实。我知道肃哲难过,但不知该怎么安慰,想了想,唯有用自己的左手再覆于他手背上。
      他被我如此的举动怔了一下,扭过头来,久久地凝视着我。
      忽然我有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感触,肃哲这个人话不多,更多的时候是行动大于语言。或许我今天这样做,对他来说是最好的安慰方式吧。
      果然,他把头微微地靠在我的肩膀,再一点点的加重份量。我的肩膀承受着他偌大的身躯,却一点也不觉得累,有的是满满的怜惜和同情。
      “熙宁,我累。”他在快睡着的时候,模糊地说了一句。
      我从薄毯中伸出手,帮他掖一掖胸口的衣服。尽量调整身体让他能以更舒服的角度熟睡。
      渐渐的,我也坠入梦乡,仿佛还梦到有人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脸,细语道:“熙宁,熙宁。”
      一阵公鸡啼鸣把我从睡眠中惊醒,睁开眼睛,只见另一双黑眸正定定地与我对视。
      “哲少爷。”我有些慌乱,脑海里不自觉地将之与皇帝的眼睛相比较。
      “谢谢你。”肃哲的眼睛闪着泪花,再仔细瞧,我的模样倒影在他的瞳孔里。
      我的眼里只有你。不知怎么的,我忽然想起这首歌。而自己的目光也随之变得柔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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