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断之色》血腥蓝

5、第五话 浅灰色

　　我真会编故事。
　　我让岚相信母亲是因为罪恶感而自杀。
　　我让岚相信父亲是因为我抢走了母亲的心而恨我。
　　这是乱编的。
　　这是用来哄骗我自己的故事。

　　那个女人根本没有必要有什么罪恶感，因为她根本不是我妈。尽管他们一直想让我相信她是。但我知道她不是。
　　父亲也不会因为我抢走了他的老婆而恨我。我毕竟是他的儿子。如果我愿意，他会把他最爱的女人让给我，我知道。可惜我并不爱那个自称是我妈的女人，她很烦。
　　所以我杀了她。
　　我杀了父亲的妻子。父亲爱她，而她爱我，但我不爱她。
　　所以父亲讨厌我。
　　我杀死了他最珍惜的人。

　　那是他活该，是他创造的我。我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
　　我是所谓“科学”的产物，是在实验室里合成出来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实验，总之我身上的基因一半来自于冷血的低等动物。
　　其实人类才是最低级的动物。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尸体吗？
　　因为他们很安静，很纯洁。
　　死人是没有思想的，死人不会说话。

　　那个女人的头我现在还保留着。
　　有时候我会拿出来看着，吻她那惨白冰冷的脸。
　　我对她说，“你应该很高兴吧，你不是总让我看着你，让我吻你吗？现在我这么做了。”
　　她不说话，也不睁眼。但她的嘴角微微上翘着，还保持着她死时的表情。被我杀死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吗？我记得她最后说的一句话是：“我很荣幸。你这么做说明你在乎我。”

　　我在乎她吗？
　　也许吧。
　　如果不是她总在我耳边重重复复地说爱我，说到让人心烦，我也许不会杀她。

　　死心眼的傻女人。
　　明明知道我不是人而是低等的冷血动物。我虽然有人的躯体，会像人一样思考，但我没有人的感情，我永远不可能爱她。
　　明知如此，她还是那么死心眼。
　　明明有人非常在意她，非常爱她，她却总是盯着我。这样不是非常自私和残忍的吗？对于父亲来说。
　　人其实都是自私和残忍的。

　　“看，你现在这样美极了。安安静静的不是很好吗？”我对着她的头说。
　　“这样挺好的，没有人打搅，这样我才能好好的爱你，那正是你所希望的吧？”

　　她不说话，也不睁眼，嘴角上翘着，似乎很满足。
　　这样最好了。

　　对了，新来了一个不会说话的朋友，我去和他打个招呼。
　　也许有必要把肚子剖开，把内脏取出来，装在透明的容器里，这样可以多保存一段时间。恩……是被毒死的吗？不能说是谁下的药，明明知道却说不出，真可怜哪……什么，你本来就不想说吗？我明白了，是因为下药的是你爱的人吧。明明知道有毒还喝下去。傻瓜。

　　人类是残忍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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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只对尸体感兴趣吗？”
　　她一脸笑容地这么问我。
　　我早知道她和一般人不同了，从第一次见面起。

　　岚确实和一般人不同。主动来找我，而且见面第二次就愿意和我上床。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人。

　　我并不在刻意回避人类。可是人们在回避我。因为我长得奇怪吗？因为我冷血？还是因为我喜欢尸体？这些有什么关系呢？人们或多或少有奇怪的嗜好，有不愿意被别人知道的一面。只不过我不喜欢掩饰自己罢了，所以人们讨厌我，害怕我。
　　父亲给我安排了现在这个职务。不管怎么说是他把我弄出来的，所以多多少少得对我负责，虽然他讨厌我。

　　除了一脸麻木的运尸人时不时下来一下，我的办公室还真是冷清。难得有几个警员为了调查案情勉为其难的来一下，拿到了报告就逃似的离开了。偶尔一两个多事的家伙好心地叫我改善一下这里的气氛。阴森森的，让人不敢靠近啊！他们这么说。

　　阴森森吗？冷血的动物最喜欢的环境啊。人们为什么害怕黑的地方？因为看不清周围所以没有安全感？害怕不可知的生物出现？怕什么呢？人的心里都有一片阴森森的阴影，明明有，还害怕。

　　我日复一日的呆在这个阴森森的地方，和可爱的尸体们一起。安安静静的，真好。刚送来的尸体，我能读出他们大脑里残存的意识。每个人都不同，已经死了还记挂的事情，多半是美好的，也有后悔、不甘心，也有心满意足的。警察们怎么解决案子我不关心，只要按时交出尸检报告就可以，那只是表面的东西罢了，不过还是需要的，因为死人不会说话，只好从报告里找线索，开开会，玩玩推理游戏。难得有碰巧查出真相的，多数不了了之。
　　真相是什么，谁知道？抓到凶手又能怎样，只是再多杀一个人。处决了凶手又怎样呢？死了的人是不能复生的，但那些家属却像得到了解决似的，松了一口气。事情解决了，报仇了，就可以忘记了。
　　真是无聊的动机。

　　我真是个阴森的家伙。我对活人不感兴趣。
　　这么想着，门被推开了。她进来了。
　　有点出乎意料。这么多年来头一次遇到出乎意料的事。
　　不是送尸体的搬运工，不是来拿报告的警员，而是一个从没见过的女人。
　　长得很面熟，有点像那个被我杀了的女人。但是又不同，她们在骨子里不同。

　　“你不觉得血的颜色很美吗？血腥的味道像美酒一样甜美。”我说。
　　我想试试她是什么样的人。如果她逃走了，那也好。
　　她很镇定，和我想的一样。

　　她是冉的英语家教。想必没这么单纯。不知道怎么搞的，她有种拴人的气质。她的心迷离又包容，这就是我看到的，以前从没见过的一种人。有一点像冉，但比冉更宽泛。冉是唯一一个能和我交流的人，她是第二个。
　　我想靠近她多一些，很奇怪吧，我居然会对人有兴趣。我想能和人接触，能与人交流，想被人温暖。这是奢侈的想法，对于我来说。我是冷血动物，没人愿意靠近我。
　　她愿意。

　　能和人亲近感觉真好。她不问我为什么有两只不同色的眼睛，不问我为什么身上这么凉。我靠近她，抱着她，她也不反对。
　　我觉得我是个人。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这么觉得。

　　有人愿意养蛇，愿意养壁虎蜥蜴，可是人们不愿意靠近冷血的人。我一直觉得我比蛇还不如，在其他人眼里。

　　其实我挺傻的。记得十几年前曾经有一个女人死心塌地地爱我，天天用自己的身体温暖我，冬天也是。害的她经常生病……我怎么一直没有去珍惜呢。我甚至不愿意看到她，不愿意和她说话。
　　我觉得她很傻，明明父亲像她爱我一样的爱她，可她却不接受。
　　其实最傻的人是我，明明意识到了别人的错误，自己却同时在犯着同样的错误，甚至做到绝路，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

　　我的血不是红色的。我不只一次划开自己的皮肤，流出的不是红色的血。我的血是透明的。我不是人。
　　但我希望能有人来温暖我，哪怕不是真心的也好。
　　这真是奢望吗？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