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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六

      日复一日又一日,阳春三月,冰雪消融。
      医馆门前的雪人开始化小了,像一坨萎靡的泥巴,努哈儿有些可惜,没趁大雪之时多堆几个。
      小哈你愣在那干什么呢衣服晒好了吗?
      快好了。
      大男人动作利索点,不记得院还没扫了啊?
      哦...
      哦什么哦,快点干完,等会给王伯送药。
      ......努哈儿扭过头,那师父你干什么呀?!
      我?花爷躺摇椅上昏昏欲睡,一日三省吾身,在自省,你可以不用管我。

      努哈儿晒完衣服扫个地,出门送药,花爷说怪也怪,说好也好,遇上年纪大的病患不收出诊费不说,还带送药上门,虽然都是努哈儿在送但是想想啊娘说的助人为乐,努哈儿就不太计较了。
      王伯很喜欢努哈儿,见了就夸见了就夸,回回都给努哈儿塞一兜的小点心让他路上吃。
      努哈儿通常吃一半留一半,揣回去给花爷尝尝鲜,怎奈花爷自小药草堆里长大,吃什么都颇有忌讳,嘴巴刁得不同凡响,这个太腻那个太甜,努哈儿倒也不在意,仍旧吃一半留一半,次数多了花爷偶尔也沾两块,努哈儿见了比自个儿吃还高兴,那心性傻的,独一无二。

      送了药回来,花爷还在睡,努哈儿找了件花爷厚点的衣裳给盖盖肚子,一凑近就对上花爷的脸。
      努哈儿一直都不太明白,花爷长的是人脸,性子怎么就跟个鬼似的呢?
      也许这就是啊娘说的,人不可貌相。
      把衣裳往花爷肚子一摊努哈儿开始淘米洗菜,托花爷的福,他知道怎么做饭了,花爷不给做饭的时候他也能弄锅白米饭苟活一下。
      为什么只有白米饭?哦他不会做菜。
      努哈儿认为花爷说的对,他就是天性粗糙,一把盐都下得比常人奔放。
      账册他也看不懂,药材他也不会点,只会收钱不会找钱,要来何用?于是花爷两片嘴皮就那么上下动了两下,医馆所有粗活就都落在他身上了。
      努哈儿觉得这是应该的,狼族里打猎的时候就很讲究分工合作,花爷这个决策颇有狼族风范,倍感亲切。

      师父,都中午啦,别再睡啦!
      别吵,醒着呢。
      那您眼睛倒是睁开呀。
      花爷抓着头皮坐了起来,哈欠连连。
      努哈儿很是不解,师父你白天老睡觉,你晚上不睡觉吗。
      我不是想睡觉才睡觉,我是舒服才想睡觉。
      师父你不饿吗?
      花爷摸了摸肚子,好像睡饱了。
      啊?那师父你不就又不管我了?
      差不多,我再睡会。
      师父你别睡了,我不想吃大白饭,我要吃肉,我要吃啊师父。
      花爷心底里嘿嘿嘿嘿笑,这头呆狼,好吓又好逗。

      肉跟红豆糕,要哪个?
      肉啊!
      你这么快就把红豆糕抛弃了啊,负心汉。
      类别又不同,怎么比较。
      啊...类别不同,无法相爱,所以你更爱猪肉,为师懂了。
      师父你不要乱懂!

      吃饭的时候努哈儿发现自个儿这几天练字的字帖居然就垫在桌脚,大惊失色,师父为什么我的字帖会在这里?!
      桌子老了,不稳,拿来垫垫,怎么了?
      可那是我的字帖啊。
      字帖?花爷低下头一瞄,这叫字帖?我的个王羲之大老爷啊,这是个字帖。
      努哈儿愤然,师父你别老取笑我,难道你一出生字就很好看吗?
      那可不,花爷咧嘴一笑,你师父我就是抱着笔杆子出生的。
      啊!师父的娘亲真厉害!
      啊?
      笔那么长都能吃到肚子里。
      去,胸无点墨的野小子,花爷扒了口饭,又说,你怎么突然想起练字了。
      还不是因为师父。
      你怎么不连出恭蹲不出也一块怪我。
      师父之前说我字丑,要我练,又老不教我怎么练,上个月写信回家,我啊娘回信了,说我的字怎么还是这么丑,要我练。

      花爷嚼着小野菜,觉着不对,可你以前不是告诉我你娘觉得你的字儿比你爹的好看多了吗?
      努哈儿更悲愤了,本来是这样的!可是师父你当时帮我写了封信,我娘看了你的字就对我不高兴了。
      我当什么事呢不就练个字儿,怕什么师父教你。
      努哈儿眼睛一亮,真的啊?
      自然是真,你要不说我还真忘了,你那手字我都不好意思跟人说这我家徒弟,吃饭吃饭,吃完就教你。

      努哈儿铺了张纸,花爷就叫,一张怎么够,一天最少练十张。
      努哈儿下巴都快掉了,一天一张他小命都能丢一半,十张还不得去见太爷爷。
      只是花爷板着脸色,努哈儿又不敢说了。
      花爷提笔划了几道横竖撇捺,道,你先照着我这上边的练,等你什么时候拿笔拿稳了,下笔的墨水能匀了,我就开始教你写字。
      努哈儿往纸上一看,有些难以置信,就这么简单啊?
      花爷笑笑,道,简不简单,你练了便知。
      努哈儿接过笔,花爷给他让了位置。
      努哈儿盯着花爷划的那几下瞧了半天,着实瞧不出什么难点,这就取了张纸开始练。

      这一下笔,努哈儿就懵了,花爷的笔画看起来行云流水轻巧纤细,可同一根笔到他手里就跟刷子一样。
      努哈儿又写了几笔,还是一样,这才明白花爷那几下看似简单,实则很难。
      写字别老绷着身体,绷越紧写越丑。
      笔杆不要歪,笔都歪了写出来的能好看吗。
      手指头别使蛮劲,这是写字又不是切肉。
      努哈儿哭丧着脸回头看花爷,师父,好难......
      花爷乐了,拍拍他脸笑道,你不是觉得很简单吗?
      我错了师父。
      错在哪了。
      轻敌。
      出息,不就写几个字,还想当将军呢。
      花爷伸手一握,包着努哈儿执笔的手,带着写了几个字。

      努哈儿一瞧,看不懂。
      师父这是什么?
      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努哈儿一愣,仔仔细细又看了几遍,可是我怎么看不懂呢......
      你能懂什么,一二三四五?
      ......
      花爷又牵着努哈儿的手划了几笔,看见没,笔得这么握,劲得这么使,巧劲懂吗。
      耳朵是懂,可是手不懂。
      吃饭你怎么不懂?
      可能我是抱着饭碗出生的吧。
      ......

      努哈儿在房里一坐就是一下午,写出来的字儿依然很丑,只是丑得没那么明显了,屁颠屁颠拿着就去给花爷检查。
      花爷正躺院里摇椅剔牙呢,瞄了两眼就精神了,以前只见过努哈儿写几个字,丑但不是太吓人,乍一看整张纸密密麻麻全是努哈儿的字儿,脑筋都疼了。
      花爷算了算,整整十张,一张没落。
      心是有的,就是这功夫嘛...哎花爷觉得还是不说了。
      小哈,写的不错,有进步。
      努哈儿自然高兴,真的啊?
      真的,明天接着练。
      还练这些吗?
      恩,把名字练熟了再想别的字儿吧。
      好!

      练字生涯就算是开始了,每天吃过晚饭努哈儿就能在屋里坐几个时辰,医馆里的纸开始费得多了,花爷索性将努哈儿写过的字帖拿来包药,
      花大夫,咱能商量个事儿吗?
      什么?
      药纸啥时候换回去啊?
      不都是纸吗为什么这么在意?
      药材它吸味儿啊...
      那你回去自个儿换张纸不完了?这纸替下来还能教你娃认字呢,不好吗?
      什么?这上边写的是字?

      潜心钻研了两个月,努哈儿总算小有所成,能像模像样地写字儿了,就是异族人的风范总归比中原人豪放,字儿总过线,一个字能顶花爷两个字。
      只是花爷这一瞧,字形还挺顺他眼,四四方方,颇为坚毅,遂也懒得计较了,随手弄了几首诗词给他抄,多磨多练。
      师父,诗里好多我不会的字啊。
      慢慢练。
      我能不能抄药方啊?
      傻吗你,药方能随便抄给人看啊?
      哦...
      先别抄了,过来帮忙。
      帮什么?
      和面。
      师父你要做面吗?
      哎呀为师看你苦练两月不容易,做几个肉包打赏你。
      努哈儿精神一振,肉包子?师父你真的会做给我吃啊?
      师父怎么样?
      好!
      那把肉也剁了,我睡会,弄好叫我。
      ......

      努哈儿正埋头跟面粉纠缠,外头冷不丁有人喊,努哈儿有你的信!
      努哈儿一愣,我的信?

      花爷刚跟周公碰上面,家常都没能拉上两句就让努哈儿摇醒了,一身的面。
      花爷怒,你小子找死!
      师父师父,我啊娘给我回信啦!
      那又怎么样?!脏手拿开!
      师父你给我念念吧。
      你自己不会看啊?
      我怕我看错了。
      起开!
      努哈儿把信奉上,花爷一脸不悦,掸了掸身上努哈儿留下的面粉,拆开信一看。

      你娘说你的字进步很大,好看很多。
      哎啊娘知道就好。
      还说你运气真好拜到个了不起的师父。
      我啊娘真的这么说吗?
      花爷翻了个白眼。
      还说等你入营当兵了,一定要捎封信回去,她和你爹都回来看你。
      好!
      叫你要乖乖听话,不要惹师父生气,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诶我说这句怎么说得这么怪呢?
      还有吗?
      没了。
      努哈儿把信要回来看了几遍,花爷说的和自己看懂的意思相差无几,顿时眉开眼笑,兴高采烈接着和面去了。

      花爷连连摇头,臭娃儿就是臭娃儿,亲娘来的信也不懂收妥,光会高兴。
      想了想花爷将信又看了遍,华阳的字迹非常刚劲,还很利落,让人一瞧就能看见天策府的风范。
      就是奇了怪了,女中豪杰生了个傻小子,准是那头狼蠢得可以。
      花爷将信折好,收回信封,替努哈儿找了个檀木盒子,装进去放在床头。

      小哈,信我给你收起来了,要的时候再问我拿。
      哦好。
      你和半天了怎么还没和好?
      师父你弄了这么多,哪有这么快。
      能赖我吗,赖你肚子去,吃一顿比我一天还多。
      努哈儿恍然大悟,难怪师父你不长个。
      说得你多厉害似的,脑袋才到我眼睛呢真是。
      我比师父小,当然比师父矮。
      花爷就笑,我在你这年纪的时候就这么高了,只是之后没再长过,不过我说,你也十八了,怎么个头一点动静都没有,别人家的少年郎都比你高。
      努哈儿一本正经解释道,我们狼族个是不高,但是都很精壮的,而且动作都很快。
      花爷想想有理,你干活动作是很快,可是壮嘛......
      我还没长大,当然不壮,可我也不瘦弱呀。
      啧,话是这么说但是...花爷想起了什么,道,我想到了,我得给你弄点东西补补,给你通通骨络,没准你就窜个儿了。

      努哈儿听了,既高兴又感动,除了爹娘,花爷是第一个待他这般好的人。
      师父不用啦,中原有个成语不是叫顺其自然吗,我会长大的。
      那不行,你个太矮当兵容易受欺负,天策府那么远,我哪管得到。
      师父你不是会枪法吗,那你可以教我啊,这样我学会了,又能强身健体,又不用怕被欺负。
      花爷一想,这倒是,笨鸟先飞,我先教你枪法,以后你入营了,人才不会看低你,徒弟,来,师父现在就教你。
      努哈儿一愣,啊?现在啊?
      你不乐意?
      可我还在和面呢。
      你不会等下再和啊晚点吃能死吗你。
      师父别生气,我马上来。

      花爷将晒衣服的竹竿取下来,抖几抖,竹竿的韧性不错,甩得作响。
      小哈,看好了,为师现在就让你看看天策府的羽林枪法。
      师父我在看。
      花爷开始挥动手中的竹竿,有模有样,所到之处嚯嚯生风。
      这叫枪划九天势破风,龙穿入云裂长空。
      哇师父你真的会啊!
      潜水亦有龙低吟,龙牙出时天下红。
      好厉害!
      越南海北霹雳动,沧风逐月哎呀!!!
      努哈儿大惊,师父你怎么了?!

      花爷扶着竹竿一脸生不如死。
      闪、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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