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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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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小日子一转眼就到大年三十,努哈儿头一回在异乡过年,乍一见谷里大红灯笼高高挂那是万分稀奇,拽着花爷的袖子就问,师父,这是干什么?
过年啊。
我知道是过年,我是问挂这个做什么?
赶年兽啊。
年兽?这是什么东西?没听过这种野兽呀,很厉害吗?
那可不,厉害得很,花爷一本正经瞄他两眼,专门抓你这种笨蛋的。
......
花爷怡然自得坐在自己房前的摇椅上抿茶,阳光普照,说不出的舒坦。
努哈儿给他拿肩,他喜欢花爷手中的紫砂壶,圆圆胖胖的,特别讨喜,每回一端详就是半天,壶已经让花爷养得不沏茶也有茶香,花爷说他要肯乖乖听差遣,就能让他把玩一会。
这壶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西施。
小哈,你们狼族难道不过年吗。
过呀,只是跟你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努哈儿想想,说,我们过年,家里所有人都会一起来,不管住多远都要来,一起生火,烤大羊,喝酒聊天,一整晚不睡觉,女孩子都会跳舞,可好看了。
那你现在想爹娘吗。
想呀。
花爷眼睛一眯,有师父还想爹娘,不像话。
努哈儿实话一答,那怎么一样,师父又不能做我爹娘。
花爷闭上眼晒太阳,摇椅一晃一晃的,花爷嫌动得快,张嘴就道,别捏了,摇椅子。
椅子一直在摇呀。
摇慢点。
哦...
小哈,过完年你十八了吧。
是啊师父,努哈儿突然想起了什么,师父,你几岁呀?
花爷就笑,我也十八。
努哈儿顿时有些诧异,真的吗?可是师父看起来不像。
恩?
师父显老。
小小年纪不要如此善妒。
我才不妒忌师父,十八长得像二十八。
你小子皮痒不是?
师父,过年了,不能生气,新的一年才能开开心心。
花爷睁眼了,盯着努哈儿看了会。
努哈儿在谷里待的这段似乎沾了不少中原的地气,瞧起来比初见那会温润多了。
小哈,跟师父呆两年,二十了送你去当兵。
好啊好啊。
你这么高兴好个什么劲?
能当兵嘛!
花爷微微一怔,寻思臭娃儿倒真的对天策府挺上心,瞧瞧那小样,就跟要去当皇帝。
我说,你娘要没叫你来中原,你是不是就一辈子呆草原了。
努哈儿一副理所当然的样,那可不,草原多好啊,我喜欢我的家乡。
那我还真得谢谢你娘。
师父你说什么?
茶凉了。
可是我才加的水。
不信你喝口。
哇呀好烫啊!!
春去秋来又一冬,花爷二十五了。
在谷里呆过正月花爷就将努哈儿带回了长安医馆,说是趁还没开张先练练,磨药捣药都是细功夫,还累人,马虎不得。
努哈儿听得神乎,一颗心都给紧张上了。
完了到地儿一看,捣药无非是把药捣碎捣匀了,磨药无非是磨出堆粉来,这有何难,狼族少年多神力,随便两下就能完事。
花爷睡了一觉起来发现一地狼藉,肺都炸了,碍于正月里不能骂人,往胸口捶了两下就在床上躺了一下午。
努哈儿吓坏了,师父不下地,没人给他做饭了呀。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睡着了。
可是你还能说话呢。
花爷闭口不答。
努哈儿可劲儿缠,师父我肚子好饿。
花爷实在很烦,白长手脚?
我啊娘会做饭,我只会打猎杀猎物烤猎物,怎么办啊师父。
剁了。
什么?
饭都不会做,要手何用?
唔......努哈儿垂头丧气松了手,那我去找点东西吃好了。
呆边去别烦我。
努哈儿真就走了,花爷琢磨自个儿要他充当药童到底划不划得来。
努哈儿在药房里坐了几日,还活跃的精气神就萎得差不多了。
他习惯了山上撒野的日子,要他天天对着这堆药材捣捣捣磨磨磨,着实难受,可师父有命,不能不从,谁说这差事简单?
哪里简单了?!
花爷站柜台前切灵芝,时不时出声鞭策他两下,努哈儿一抬头看见花爷拿着个小铡刀在那切东西,几分好奇和新鲜。
师父你在切什么?
医馆还能切出肉不成。
哇这东西看起来好大啊,像蘑菇一样。
花爷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什么蘑菇,这是灵芝,上好的,千年才一朵。
啊?都一千年了啊?那不是很老,都不好吃了。
好不好吃都没你什么事,又不给你吃。
努哈儿有一下没一下捣着手里的药臼,直勾勾盯着花爷手里的灵芝瞧。
灵芝能治什么啊师父?
包治百病。
真的吗?那如果死了呢?
废话死人能吃东西吗,吃不了灵芝还救什么。
可是师父这灵芝这么厉害,什么病都能治,为什么药房里有这么多药呢?
花爷寻思臭娃儿也不算太笨,又道,你见过漫山遍野开灵芝的地儿吗?算了你肯定没见过,这玩意稀奇得很,当然留着治大病。
原来是这样,那师父,什么病属于大病啊?
花爷一扭头,带点不可思议,大病都没见过,我说你们族人不生病吗?
努哈儿摇摇头,我们狼族都很健壮,伤风都少,死了的都是年纪大的,或者受伤治不好的。
花爷了然,忽然就有些高兴,不生病好,不生病好。
他就不爱给亲近的人看病。
你说花爷这种人怎么还会有亲近的人?
这不就有个现成的笨蛋吗。
小哈,抓两钱参片给我。
哦好。
你怎么不过称?
不用过啊师父,我抓东西很准的,是多少抓多少。
别瞎胡闹,药量错了吃死人的。
不信我过给你看嘛,师父,你看你看,是不是两钱。
花爷一瞟秤杆,还真是,不多不少,正好两钱。
花爷有些稀奇了,手劲巧的人不少,可能抓这么精妙的却是不多,看不出努哈儿这么粗糙一人,还有这种本事。
你哪学的?
这还用学呀,我从小跟着啊爹去打猎,他们老在那比谁的猎物大谁的重,挨个儿称多麻烦,提一下就知道多方便。
你别是蒙我的吧,说不定你刚那是巧合,来再抓几把我看看。
好啊。
花爷依次报了几个数,有大有小,就看努哈儿手指头在药材里挑挑拣拣,灵活得非同一般,不过几下就抓出来了,一过称,无一有差。
花爷头一回夸人,小哈,晚上给你弄好吃的,想吃什么?
努哈儿一听,乐坏了,红豆糕,就师父昨天弄的那个。
小事,不过我还得考你一考。
什么?
你这抓的数都不是特别大,能给师父抓个大数吗?
当然能。
努哈儿四下一瞧,没啥东西,脑筋一转灵光一闪,上前就把花爷扛起来了。
花爷一愣,努哈儿开始报数,师父,你有一百三十八斤,师父你有点重诶,个又没多高。
花爷大怒。
当天晚上努哈儿求了一宿都没求到花爷的红豆糕,倒是为了讨好花爷白给花爷捂了一夜的脚。
花爷特别怕冷,这是努哈儿的一大发现。
停几天医馆就开门了,陆陆续续开始有人来看病抓药。
努哈儿觉着自个儿师父最正经的时候莫过于给人号脉,沉着又冷静,一点都不像自个儿师父。
你夫人只是有喜了,没甚大碍。
啊?又有啦?
是啊,哎这第几个了。
六。
那我还是赌男孩。
诶别呀,都五个男娃了,我们想要个女娃。
那你赌女娃不完了。
可问题是我都赌了五回了没赢过啊!
那怎么行,做人要有原则,就赌男孩。
行行行,怕了你了,你不就想要我们家蜜枣,送你送你。
花爷却神神秘秘一笑,成,我不赌男孩,我赌个......
龙凤胎。
努哈儿默默扭过了头。
中原的医馆太奇怪了。
小哈,腿脚麻利点,等着拿药呢。
努哈儿把药纸一摔,既悲又愤,师父你让我同时抓八副药我怎么快啊!
这算什么为师能同时抓十八副。
师父你废话!十八副车前草我也会抓!
顶嘴?
努哈儿皱着脸把药纸捡起来,一样一样拉开药柜。
花大夫,又换药童了?
怎么样?
不错啊,比上一个伶俐多了,还俊。
喜欢就带走吧,给你打个折,二百五十万两。
我要有这么多钱为什么非要买个男药童啊,又不能生孩子。
他也能当你的孩子啊。
畜生!
努哈儿又想给家里写信了。
他在中原过得不错,他的师父人很坏心不坏,待他不是很好也不是很坏。
写着写着,努哈儿打个哈欠,趴桌上就睡了。
花爷看了眼桌上那歪七扭八的字儿,连连摇头,提笔开始划字儿,划完了觉得这信叙事不太清楚感情也没表达好,又给添了几句。
次日。
师父你看见我桌上的信了吗?
没有。
那它怎么不见了......
风吹跑了吧,你昨儿没关窗。
哦...
华阳收到了第二封来自中原的信。
啊娘啊爹,我在中原过得不错,我的师父人很坏心不坏,待我是很好,我还学会了好多东西,心里很高兴,师父是个了不起的人,我一定也会是个了不起的大将军!
新年好啊爹啊娘。
华阳把信又看了遍,对着上头横七竖八的划线和后半边字迹冷不丁就笑。
好小子,收了我儿子这么个好徒弟还敢卖乖。
花爷晒着太阳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努哈儿忙问怎么了,受寒了吗。
花爷摸摸鼻子,接着晒,聪明的人从来不生病。
努哈儿心花怒放,原来我也很聪明啊。
恩...动物是不常生病,尤其是野生动物。
师父我们狼族都是人好不好!
不好。
......
花爷翻了个身,拍了拍自个儿的后背。
努哈儿不高不兴给他捶,一下比一下带劲。
我说你准备弑师是吧?
师父我想吃红豆糕。
哎就那就那,多捶几下。
师父你晚上做红豆糕吧。
不做,明天再说。
你每次都说明天再说,明天又是明天,哪个明天才是明天啊。
就明天,这回是真的。
隔天努哈儿对着一桌素菜大眼瞪小眼,师父,你说过会有红豆糕的......
今天太忙,没来及做。
努哈儿这下真不乐意了,气道,不吃了!
啊?
努哈儿把筷子一扔,要走。
花爷往自个儿碗里夹着菜,别闹,快吃饭。
不吃了!
你真不吃啊?
不吃!
那我吃了,等会记得洗碗。
......
努哈儿重新写了封信,满满两张纸,正要往信封上写家乡的名字,外头花爷鬼叫个没完,全是他的名字。
小哈小哈小哈小哈小哈。
......
快出来烤番薯了,今天的番薯个大得不得了!
真的啊?
还不快来!
努哈儿立马把信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