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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年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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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钱没钱,回家过年。“这是当年顾蕴每年寒假都要听到的话,在那个时候,顾蕴是苦逼的春运特快上,站着回家的斗士,而现如今顾蕴也开始享受在家等着过年的幸福日子。
“四碟果盘,这是一定要加上的,等到初三之后就会有人来家里了,这是出孝后家里第一次正式开门接受访客,宴席一定要精致。我入秋的时候在地窖里放了很多腌制的果子、果酱、果干,这些东西也可以凑上三盘,再加上温泉庄子上出的葡萄、苹果,倒也尽够了。“顾薇坐在胡床上,一边翻着阿穆拿来的菜单,修修改改的吩咐着。
“是,娘子。“阿穆恭谨的跪坐在下首,头微微抬起看着自己养大的姑娘,不由想起女君在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做派。说起话来语音温柔,行事却是爽利大气。
“娘子,是不是再加上几种娘子想的糕点,主食换上云吞,天寒,吃这个可以去除寒气。“
“就加上水晶糕和蛋挞吧,想来女眷和孩子们会喜欢。“顾薇虽然披着一个萝莉的皮,但是内里却是个大妈的心,对女眷和孩子总是有着特殊的关注。
“还是娘子想的周到。”听到这句话,春暖在别人不注意的地方咽了一下口水。等到宴席开了,厨子总会多做一些预防意外发生,若是席后还有剩余,那么自己就有口福了。春暖倒不是没见过世面,吃过好吃的,但是娘子做的蛋挞,可是个新吃食,不仅唇齿留香,而且入口即化。
“阿姐,我们回来了。”顾蕴一进门就开开心心的来到顾蕴身旁坐下,右手伸向顾薇身旁小几子上的核桃酥。
“吃货,你就不能想点别的。”顾蒙进屋看到此景,很是无奈的说,“小心真的变成球,到时候骑不上马可别找我。”
和顾蒙一起进屋的,还有一个身长玉冠的俊美男子,年约二十上下,步行稳健儒雅,身上略微带着两件玉饰,真配得上温文如玉的形象。
“长兄,我饿了。”顾蕴可怜兮兮的看着顾荀,好似一只眼泪汪汪的小狗一样。
顾荀微微摇头,伸出玉石般的手指轻轻敲了敲顾蕴的脑袋,“慢点吃,别噎着。”顾蕴从小体弱,睡得不好会头晕,吃的不好就会发烧,真是轻不得也重不得,因此家中几人都对他非常疼宠。
“长兄安。“顾薇看到来人后直起身,微微鞠身行礼。
“妹妹安,妹妹这是在准备酒宴单子?“顾荀侧身回礼,看到顾薇身边的单子询问道,”不知可准备了火烧鱼龙舞?阿兄的同窗曾在前几日吃过一次,一直念念不忘。“
顾荀其实也很无奈,觉得自己误交损友,竟找了一个嗜吃如命之人作为至交好友。不过这个朋友出了爱吃了些,其他的不论是人品家世、学问教养却都是极好的。
“长兄的朋友可是上次在卿雪轩喝醉了的那个,那人倒是有趣的紧,竟然为了个吃食,想要到家里坐馆教书。“顾薇只要一想起前几日遇到的吃货,就感到一阵阵的发囧。一个家世学问都是顶顶好的好青年,竟然喝醉后坐在地上唱‘吾悦君兮君不知。’害得自己以为对方失恋了,却原来是胡乱唱的,每次喝醉都那一首,也不知道换一个。
顾荀尴尬的咳了一声,“妹妹也不用专门准备,若是麻烦的话就换一样简单的就成。”
“有什么麻烦的,反正都是要做的。”真是个好孩子,顾薇内里的大妈魂发作,不由得想着,将来也不知道便宜了哪家的小姑娘。
“孝直这人人品庄重,精五经六艺,唯在口腹之欲上把持不住,但也比其他的世家子好上许多的。“自己与崔允之是非常要好的同窗,自己更是看重对方人品无暇,这次带人回来小住,也是为了想让同窗好友变成自己妹夫。
大妹妹和三妹妹都是嫡出,自然是在两人中选一个,但是大妹妹那里阿父好似有了安排,因此顾荀非常在意顾薇对崔允之的看法。
不过三妹妹还小,这次不过是让两人有个接触罢了,若是有意,自是让孝直回去与祖中长辈说去。
不过顾荀的这点小心思倒是没让别人知道,顾放能猜到,心里却是无可无不可,顾政倒是乐见其成,毕竟崔氏是个中品世家,而且崔允之本人也是个不错的上进小青年。
这倒是不怪众人对顾薇和顾茶的婚事着急,毕竟两人都到了适婚的年纪。顾薇还好些,不到二十岁,但是一般的世家都在这个年纪开始给女孩相看人家了。
倒是顾茶的婚事非常的难办,毕竟顾茶守孝之后已经十九岁了,若是不赶紧相看,可就会成为老姑娘了。
世家子结婚,相看好之后三媒六聘那是一样都不能少,尤其是有的嫁的远的,更是要准备上个两三年,这样一算下来,顾茶若是想在二十二岁之前嫁人,那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定下人家。
“阿宝好久没见过长姐了,阿姐知道长姐在忙什么吗?“顾蕴其实也猜到自家大堂哥打的什么主意,可是顾蕴一点也不想这么早嫁姐姐。尤其是在长兄和长姐婚事都没有定下来的现在,古人不是很讲究这些吗?顾蕴对此很疑惑。
“长姐最近跟着大伯母出去交际,很忙的。“原本顾薇也是要跟着出去的,但顾薇知道这是给顾茶相亲,于是便三次去个一两次,自己上辈子是童养媳,十八岁就生了长女,这辈子,顾蕴打算多当几年小姑娘,弥补一下上辈子的遗憾。反正在这个普遍长寿的世界,二十多岁结婚才正常,不像自己年轻的时候,十七八岁都当娘了。
“阿静这些日子跟着我出席了几个宴会,倒是不像以前那样对管家交际不上心了,看来还是夫君说得对,之前是我把孩子关在家里,短了见识。现在阿静有了同龄人作对比,也知道些庶务了,真是谢天谢地。”一身红黄拼色襦裙,上身披着飘花纹饰披肩的刘氏,深情温和的坐在胡床上对着身边的顾放感慨,略上年级的脸上,带着鱼尾纹的眼睛专注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你啊,太惯着阿静了,你看阿鱼就不会像阿静那样天真。”顾放放下手中的邸报,带着笑意的看着自己的妻子,“现在放心了吧。”
“虽说阿静也不是过去做宗妇,只是次子媳妇,倘若一点庶务也不知道也是不好,只是那常州的范氏是出了名的重规矩礼仪,我怕阿静过去受苦,夫君,不若在荣阳附近找上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若是阿静过得不好,我们也可以为她做主。”
刘氏就像所有要嫁女儿的母亲一样,舍不得女儿远离自己身边,尤其是顾茶从小就极为孝顺。
“胡闹,重规矩礼仪的家族正好,只要阿静没有做错事情,那么整个宗族都会站在阿静这边,反而安全。“顾政也知道一些内院的事情,虽然他从不过问。
在这个只要是对自己家族有力,夫妻俩不得不和离的事情时有发生的时代,对外宣称重视规矩的人家,反而因为其名声,绝对不会做出因为女方家境没落,逼着女方离开的事情。
“做错事情,什么事情是对的,还不是人家说的算,到时候他们一个大义扣下来,没有娘家人在,被诬陷了也不知道。”说着说着,刘氏好似想到了什么,流下两行清泪,美目中充斥着一种恐慌,破坏了刘氏在外人眼中爽利能干的形象。
顾政也知道刘氏是想起了三十年前的旧事,眼神也黯淡下来,沉默下来思绪飘远。
两人之间悲伤的思绪化为幻影,好似曾经的那个活泼开朗的小娘子,带着她珍珠罗玉盘般的笑声,从悠悠的时光里传了过来。突然间,又有一个凄厉的嘶喊声传来,仔细听还会听到:“来世不做袭家妇。”带着主人无尽的绝望和愁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