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白衣少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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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江都城南，闵江浩浩汤汤，河堤泥潭里，芦苇丛生，停着几只雪白的水鸟。天色微明，大石砌成的宽阔码头，已停了几艘船只，船夫正在忙碌地装卸货物。
一艘小舟顺江而下。起初只能远远瞧见一个黑点，少顷，只见船头站着一位身着月白色衣衫的少女，白纱敷面，瞧不清颜色。江风鼓动衣衫，隐约露出少女纤细婀娜的身段。
艄公将舟停在岸边，少女付了银子，携了包袱跳下来，直奔城门而去。城门尚未开，三三两两赶早进城卖菜的农夫，或挑担，或推车，正聚一起聊的热闹。
白衣少女站在人群边缘，颇有兴致地听着农家闲谈。今天的话题是抗燕凯旋而归的大军。南越与北燕毗邻，边界上小打小闹不断，可上一次大兴兵戈还要追溯到五十年前。此一役，缘由是山民们互市时纠葛械斗，本可以小事化了。只是北燕临近的城守换了北燕四皇子段尚辕的人马，素日便好寻衅滋事，此次更顺水推舟，出兵南越。
南越的边防守将们享了多年太平，早已松懈惯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失五座城池。当今皇帝闻询震怒，派了二皇子广平候萧珂率兵赶往前线，并派了兵部员外郎司湛从旁辅佐。此二人皆是少年英雄，一到前线便势如破竹，不仅接连收复丢失的城池，还夺了北燕两座城，打得对方落花流水，派上使者请和。此番大军凯旋归来，皇帝命大皇子萧玒于皇城朱雀门亲迎。大军进城，可巧就是今日。
农夫甲扶着斗笠：“盼着早市结束了能在路旁占个好位子，好好瞧一瞧大英雄们的尊容。”
农夫乙叼着旱烟的附和道：“特别是广平候和司员外郎。这两位二十出头的年纪就能建功立业，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农夫丙蹲在担子旁，满怀期待：“据说他两位都还未娶妻？”
斗笠呼上农夫丙：“别做你的白日梦了，你的女儿相貌丑陋，还想攀他两位的高枝。”
农夫丙刚要辩解，就被众人七嘴八舌打断了，“你家阿花鼻孔大过水缸，广平候和司员外郎都是有名的美男子，能瞧上你家阿花就见鬼了”“你家阿花还是跟村头老王家的傻小子配一对吧，一个大鼻孔，一个赛马脸，谁也不嫌弃谁……”
透过面纱只能看到白衣少女曲线优美的下颌，此刻她已忍俊不禁。城门偏门开了，众人鱼贯而入。城门官与这些老农早已熟识，互相招呼着。到了白衣少女，她刚要举步入城，被守卫的长枪拦了下来。
“这位姑娘，你家住何地？为何来江都？”守卫问道。
“我本江阳人氏，来京城投奔哥哥。”白衣少女的声音轻柔婉转，从包袱中取出一封书信递上。
守卫接过信来一看，信封上落款“江都望月楼田卫三”。望月楼是南越第一大酒楼，几乎在每个大城市都有，以江都城的规模最大。望月楼在江都城也数一数二，十分雅致清贵，往来的都是文人墨客，达官显贵。几位掌柜的名号也是妇孺皆知。
守卫一边放行一边道：“姑娘若是去了这面纱，我必不会疑心你。”
“幼时伤了容貌，恐貌丑而受人非议，不得不出此下策。”白衣少女道，“请问大哥，这望月楼在哪里？”
“顺着这条大路直走，朱雀门口便能看见。”
白衣少女谢过守卫，迤迤然穿过城门。背后的人悄声议论：“身姿曼妙，可惜脸毁了……”
由外城门至朱雀门之间的大道由宽阔的青石铺就，容得下四架马车并驾齐驱，许多仆役正在洒扫街道。沿街楼阁亭台栉次邻比，店小二们正拿下门板、升起窗扇，准备开门迎客。许是今日要迎大军凯旋的缘故，大道两旁立着两排顶盔掼甲的卫兵。
白衣少女直奔望月楼而去。大道两旁已聚集了三两民众，等着一睹诸位大将的风采。望月楼门口人更多。这里是最佳观礼地点，不仅可以看到大将，还可以看到朱雀门上的皇家仪仗。
白衣少女拾阶而上，门口一个店小二迎了出来：“不知这位姑娘是哪家的小姐。”
白衣少女从怀里摸出一枚雕刻精致的玉佩，上面刻着一个“司”字。
店小二看到了麻溜改口道：“您请跟我来。”领着少女穿过大堂上了四楼顶层临街的雅座。雅间宽大，临床有雕花的八仙桌椅，旁边一道纱帘，帘后还有一张湘妃榻。店小二阖上门退了出去，少女倚窗而坐，打量着屋内的装饰，似是十分满意。
不多时，雅座的门又开了，进来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中等身材，面貌普通，一身上好料子织成的青衣。彼时少女恰好摘下了面纱，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面容，柳叶长眉，朱唇皓齿，更奇的是一双湛蓝色的眼睛。虽然不过十四五岁年纪，却已经有风流婉转的动人之处。
来人正是二掌柜田卫三：“今天一早就听说在下有一个妹妹进了京。”
少女一笑：“我不想大张旗鼓的进京，让哥哥知道就不是惊喜了。只得借了你的名号一用。”
田卫三道：“公子消息灵通，早就算准了小姐今日会来。公子随大军在正午时分到，在下先派人送小姐回府？”
少女摇摇头：“我想在这里看入城仪式。”
“那在下拿些早点过来。”
片刻功夫，田卫三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木制托盘回来，上面摆着几碟精致的糕点。有一盘格外晶莹剔透，仿佛冰雪雕成的一般。
少女看了拍手道：“你们竟然有西川的玲珑糕。之前我去的几家望月楼都没有呢。”拿起一块放进口中，入口即化，香甜熟悉的味道让她差点把舌头也咽下去了。
田卫三陪坐：“小姐突然下山也不知会一声，公子担心的紧。亏得卫一在涉水镇发现了小姐的行踪，不然不知要出什么乱子。”
少女忙着吃，嗯嗯啊啊的不答。待她咽下口中的糕点，却转移话题：“哥哥在前线，刀枪无眼，我很担心。”
“公子谋略过人，武功高强，自然毫发无伤。此次大胜，公子的计策居功至伟。”
此时有人叩门请田卫三。田卫三起身道：“前面离不开我，这里一般不会有人上来，小姐在此安心休息。若有事着人叫我便是。”说罢，便退了出去。
少女吃完了糕点，困倦袭来。透过纱帘向外看，街道上人渐渐多了起来。时辰还早，她便挑起纱帘，在湘妃榻上和衣躺下休息。一闭眼，竟沉沉睡了过去。
少女再次睁开眼时已近正午。桌上摆好了午膳，有西湖醋鱼、龙井虾球、烤乳鸽、清炒菜心，还有一盅淮山莲藕排骨汤。菜式虽不复杂，却做的十分精致。少女叹道：“江都就是好。”食指大动，拿起上好的玉箸吃了起来。
朱雀门上仪仗已经升起，伞扇高悬，禁卫军的钢刀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亮光。过了一刻，身着紫色皇袍的大皇子率领百官登上朱雀门。大皇子身形魁梧，行动迅捷，少女想此人必是好武之人。
一马沿大道飞驰而来，士官在朱雀门口滚落马下，大声禀道大军已在城东三十里外营盘驻扎，广平候和诸位将领已赶往南城门外。
少女的心砰砰作响，八年了，终于又能看到哥哥。
突然，门外楼梯上一阵骚乱。“哎哎，客官您不能上去啊，楼上客满了”“滚开，我家主子你也敢拦”“客官大老爷，楼上真的没位子了”“那就让里面的人滚出来给我家主子让位”。
少女刚要起身查看，雅座的门被人猛地拉开。少女来不及覆上面纱，门口已闯进来两个满脸横肉的大汉。
其中一个大汉凶恶的说：“我家主子要这雅座，你赶紧让出来，免得我们动手。”
一个身材瘦小衣穿红挂绿的男子也踱着四方步进了来，看年纪还不到二十岁。长相并不丑陋，只是眼皮浮肿眼下乌青，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男子见到少女，眼前一亮，一双色眯眯的眼睛滴溜溜地上下打量：“这位姑娘若是不嫌弃，不妨我们共饮一杯。”说着欺身上来，伸手就要环住少女的腰。
少女厌恶地看着他，拂开咸猪手：“公子请自重。本姑娘已经包下了这个雅座，还请您另寻宝地。”
少女的反抗更激起了男子的兴趣。他发出一阵浪笑：“性子有点辣，我喜欢。姑娘别害臊，不会亏待你的。”说着，还要往上凑。
窗外，又一骑兵飞驰而至，报二皇子与诸将领已至南城门外。大皇子下令：“开城门！”传令官一声声传下去，南方传来城门开启沉重的轰隆声。
少女跃过桌子躲至另一侧：“外面仪式隆重，阁下恐怕也不想闹出事端。”
男子嘿嘿笑道：“你一个小丫头能闹出什么事儿来。你若是不肯乖乖顺从，别怪我用强。”说罢，示意一个大汉守住门口，另一个跟他两面夹击，试图扑住少女。
窗外马蹄隆隆，二皇子率领诸位将领已入城。少女心中暗骂“田卫三你死哪儿去了”，又不敢出手伤人，只得不停躲闪。然而雅座内空间狭小，她的衣袖已被撕下去了几条。男子似乎很享受这种你追我躲的乐趣，不停大叫“来呀小美人，哥哥我在这边”。
少女气得银牙暗咬，余光不停留意街上的情景。
终于，二皇子率着诸将领到了望月楼前。少女纵身一跃，从窗口跳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白衣少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