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悠悠岚

9、正所谓红颜祸水

　　赌局上说的地方还算不错，大叔几个貌似并不是负责普通区域的哨岗，沿途巡船后被派到了一处别致的小船上驻守。
　　我跟着跑就对了，只是突然肚子咕噜咕噜叫唤让我意识到：╭(╯^╰)╮我还没吃饭呢，中午那顿早就被强大的胃酸消化得一干二净了。我只好挠挠头，询问道：“大叔，这附近可有什么吃食？”
　　大叔一听乐了，道：“还真是正午的小太阳，不经饱啊。”说罢又有一丝为难，毕竟自己刚站岗怎么可以带着人到处去找吃的，他恼火地挠挠头，旁边的小伙子看不下去了，问我道：“你哪个班的？”
　　这一问，我也学着大叔挠挠头，寻思着说谎需要具备一致性，于是说道：“我是外面派来送吃的。”
　　“哦，你不是我们里面的人啊？”
　　我：“……”
　　我以为自己会被这群人撵出去，没想到他们只是相互对视一眼，反倒取笑起老子来了：“我说你还真背时，端碟的居然还能叫上饿来？就不会先拿几块祭祭五脏庙？”
　　说得我都觉得自己傻啦吧唧的！

　　他们说：“自己这里要站岗一晚上呢，你要是挨不住，就先回去吧~”
　　我问道，“大叔，这里面是什么人？”
　　“什么人？大美人呗~”大叔又来了兴致，对我臭显摆起来：“跟你讲古时候说的妖妃祸国那一类的，估计就长这模样！”他拿大拇指指了指里面：“真真是漂亮坏了，就跟画里走出来的似的。”他顿了顿接着说：“想我们老爷壮年英才，家财万贯，身边美女如云，却独独最宠这一位，你说还能有什么话说的~”

　　我有主意在心中福至心灵地走了一波，难道那个狐狸精就是里面住着这位，那得去看看。
　　这艘船难得的花团锦簇，爬过木墙之后，竟看见一树小桃花旭风绽放，这个狐狸精还是个很讲究雅趣的人，当时的我没有想过她只是被关在这儿的，有情趣的不是她而是管她的人，而她自己或许早已心如死灰。
　　我趁大叔们不注意轻而易举躲进了厢房，偷偷摸摸的打算找点糕点吃，看到桌上有果盘和米糕，我偷偷抓了两个米糕，将盘子匀了匀，转身端走了果盘坐在桌前啃起来，倒不是真的饿的这步田地，只是这种姿势方便逃跑……
　　但我刚吃完一块米糕就听到门板“吱呀——”一声响动起来，有人！我护着果盘一个轱辘滚到了床下面。很快一个娉婷袅娜的身影赤脚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步伐如成年壮虎般沉稳有力。
　　别问我为啥只观察到了脚，躲在床底下我也瞅不到脸啊……
　　空气冷凝，也不知道过久，我都觉得怕是他们两个被冻住了，突兀的，一道薄凉的女声打破了寂静。
　　“你不是要把我遣返回堡里吗？做什么还要到处差人来跟着我？难道还怕我一个人去堡里面还给你戴绿帽？”
　　“呵。”男子闻言故作冷静的笑了，但那笑意却怎么也发不出来，最后化为一道更为冷厉的质问：“我是来听解释的。”
　　“又要解释什么？是解释我为什么背叛你？还是解释我为什么要给你戴绿帽？风辰，你我在一起那么多年，很多事我不说我以为你会懂，”女人似乎坐下了，大有跟他开诚布公谈下去的意思，我却有些趴不住了，要知道我手里还护着一盘果子呢！只是亟待结束的话题似乎才刚刚开始，那男人迈开脚快步向前走近了女人的身边，估计是以一种过近的距离面对面的僵持着，我听见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来：“为什么放走他，他，云岚派的狗贼，人人得而诛之，你知道我布这场局花了多久的心思，对我有多么重要，我以为你会站在我这边，我从未怀疑过。”
　　一时半会儿却没有等到女人的回话，我刚推测她怕是红杏心虚，没想到过了半晌却等来一道理直气壮的声音：“为什么啊？因为他懂我啊……”
　　我：美人真乃壮士耳。
　　这真不是个高明的女人，这个节骨眼还要去挑战一个男人的嫉妒心，没有一个男人能接受自己的女人说别的男人更懂她的，你可以助人为乐，但你不能将别的男人放心上认可，这样你会挨艹的我跟你讲！果然，我听到啪啦唰啦盘碟摔落的声音和一声女人的短呼，女人应该是被钳住了下唅，从我的视角只看到她用力蹬腿和一声声成不了语句的嘤咛，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被男人扔到了角落，我听见男人略带疲惫的声音响起：“在这儿好好反省，少再跟我整什么幺蛾子。”说着就欲走，那女人咳嗽了两声，弱弱地喘息着，却还拼命的唤他：“别走，风辰，我们和离吧！”
　　我们和离好不好……
　　男的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甩门的声音有点大力，我听见门框“啪”的一下倾倒在船道压住地板的声音。
　　男人：“你是疯了吧？！”

　　船舱内很快恢复一片寂静，寂静地不行。
　　许久在黑暗中有微弱的烛光亮起，女人应该已经站了起来，我看她脚步蹒跚地往外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低低的声音嘤嘤咽咽，我以为她是在哭呢！结果这声音诡异地越来越响亮，最后从她喉咙里滚出来：“哈哈哈哈哈……”的笑声。
　　“风辰，风鸿光，你个不要脸的，哈哈哈哈……”
　　昏寂的灯光孱弱地勾连起一片死寂，只有她那可怖的声音呜哑的异常突出，可怕死了！我手肘杵在地上有些撑不住，轻轻放下怀里的果盘，揉了揉手肘，随后慢悠悠地移了出来，我才想这个狐狸精应该是没有什么功夫的弱女子，不然的话她早应该发现我，不过我也不会趁着她弱就真的跑到她面前去耀武扬威吓别人，我只是放心了些地辗转阵地挪到了床铺对面的屏风后面。
　　偷偷地隔着屏缝打量她，我听说古时候的人都睡得比较早，她这个时辰就卸妆、洗脸，将头上的簪子一一去下，随后换下外衣只着了一件中裳，我并不意外；我以为她要睡下了，结果没有，她背对着我，对着铜镜微微发愣了很久，许是欣赏够了，她又将头发绾上了髻，给自己重新上妆，再选了间衣裳重新穿上，随后从柜子里翻出一个首饰匣子，慢慢打开取出了几件好看的首饰重新嵌进了发上。
　　我蹙眉，这个狐狸精可是过于讲究了……
　　她那张娇艳清婉的面庞被通红的外衣在烛光中映衬着有了一些血色，只是这份美随着夜色多少有些别样的阴沉……
　　是多少沉重浓郁在心里化不开，所以面上也显不出豁然开怀？！
　　又一会儿，她从匣子里摸出了一块金子，不大一点，她单手轻轻握住踱近了床，僵硬的躺下才张嘴将那颗金子吞进了肚子里！！！
　　我心里一抖，随后缓过来，难道我刚刚目睹了一场从头到尾的自杀事件？？？
　　我靠靠靠！！！
　　我一急冲了出去，跑到了床边望着闭眼的美人，心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怪害怕的！鬼使神差间我唤了一声：“喂！”
　　她缓缓睁眼，看到我似乎想起了什么，弯着眼睛笑了起来，随后温柔地问道：“你好，糕点可还满意？”
　　原来她知道我在啊？
　　我小心翼翼地蹲下看她，脑子里搜寻着书和楼里看的秘籍中可有能吞金活命的法子，搜寻无果后我竟有些歉意，皱眉道：“我救不了你，不过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可以出去喊人来救你。”比如破腹啊开刀啊，华佗那个时代有的法子，这个时代应该也有吧？毕竟这里还有修真这么玄幻的设定呢！
　　她听罢摇了摇头，只说：“你早些离开这儿，不连累你~”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悠悠的眼睛里泛起了一丝温柔的神色，但最终很快又恢复成一片淡然。

　　她似乎不想多做言语，可能一说话血就会从她嘴里流出来，那双好看的眼睛就这么慢慢地闭了起来，也许在消化身体内脏慢慢泛起的钝痛，一脸憔悴得有心无力的样子。

　　也是一个痴情种，狐狸精丢了心少了些魅惑却也美得别样决绝风情。

　　我在心里替她叹了口气，站起身转头从床下取出了果盘摆在了桌子上，随后迅速地踏出了房门。这女人说得对，既然这屋里死了人，赶紧离开不要沾染上什么有的没的最好不过，否则有理说不清。
　　我这么一想，慌不择路地跑出来连翻墙这事儿都不觉得有多困难了呢！
　　兴许精神紧绷了些，刚往墙下跳才发现下面有人：“唉……哎呦……”，随后我蹲在了软绵绵的肉垫上，整个人一点钝痛都没感觉到呢！
　　“唔，好疼啊~”奶娃娃肉垫可怜的说道。
　　我低头一看，是中午吃糖葫芦的小弟弟！
　　小弟弟摸着与地表刚接吻过的脑袋，抬头看到我也奇道：“噫！”
　　我连忙起身扶他起来，衣兜里尚存的几颗果子“砰砰砰”地掉地上了%>_<%
　　我：“……”
　　小娃娃：“……”

　　我不尴尬尴尬就是别人的，我低头悲天悯人地拍了拍他衣衫上不存在的飞灰，问道：“有没有事？”
　　他只是盯着我看了看，水润润的眼睛懵懂天真中带有一丝莫名的欣喜，随后纳了闷地注意到地方的水果，再转头纯良的盯着我。
　　我欺他年幼不懂事，解释道：“揣怀里果子冷得慢。”
　　他却没说话，仰着头看着我良久才道：“小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啊，我讨厌半大不懂事的小破孩什么都问，完全不管你回不回答的上！我摸摸脖子蹲下，敲了敲他必有回响的脑袋瓜儿：“不是姐姐。”
　　我咳了一声，对他说：“是哥哥，小哥哥。”
　　结果他乌黑发亮的眼珠子盯着我的脸看了又看，也不知道明白我的话没有，竟然岔开话题问我：“姐姐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曲着食指在自己的脸蛋上挠了挠，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骗小孩子的话我觉得自己的心要脏了！
　　我：“……”
　　他看看我，又看了看我爬下来的高墙，一脸疑惑。

　　感觉要聊崩了，我连忙挽尊：“咳，你怎么到处乱跑，你是这家的小公子吗？我送你回去吧！”说着我就牵住他的手，想带他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的后脑勺对着的那堵墙里可有个大美人慢慢在逝世呢！
　　想想还怪可怕的。

　　“……”小娃娃却闷声不挪步，半晌才皱着眉头奶声奶气地冲我撒娇道：“小姐姐你能带我去找我娘吗？”
　　我超级喜欢这么软糯可爱奶音，要是在以往天塌下来我也得依着他，但如今莫名在心里浮上一层不好的阴影。
　　我强自镇定地笑道：“你娘是谁啊？”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我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心口突突地跳了起来。
　　“你、你娘该不会是里面……”
　　他点点头，小奶爪抓住我跑到了墙根处，让我带他上去。
　　我：“……”

　　“娘！”
　　我沉着脸走在小奶娃身后，心里有些后悔还是带小奶娃爬墙翻了回来，其实我不想带他来的，让一个孩子看他娘亲在眼前死去什么的……
　　可，转念一想，这可是最后一面了……
　　那个美丽的女人已经睁不太开眼，我无法从她的眼神中看到有没有悔意，现在的她耽搁了那么久怕是大罗神仙也没法救了。
　　小奶娃跑过去扑到了大美人的怀里，焦急地拉扯他的母亲：“娘，你怎么了？是谁伤了你？”
　　女人虚弱地睁开眼，见是他，半笑着摸了摸小奶娃的头，我倚靠在边上注视着他们，突然就被说服了，果然带他来见最后一面是对的。
　　大美人说：“以后自己一个人要当心，不要相信谁会对你无缘无故的好；不要被无缘无故的讨好绊住了手脚，不要对别人太好，要好好对自己……”
　　这暗黑料理说得我摩拳擦掌，这个狐狸精这样说会把小孩子教坏的啊！但我现在不能过去，我只能看着小奶娃趴在她身上扯他娘亲起来，估计也没有听进去些什么。
　　“娘，你怎么了？是谁害了你？是不是她们？她们……”小娃娃看见了我，喊道：“小姐姐快过来帮忙啊……”
　　我十分冷静地看着女人含泪闭上了眼，缓步走了过去，摸着小奶娃的头说：“吞金。”
　　“什么？”小娃娃一愣，感受着他娘的手逐渐冰凉垂下，小娃娃转头望着床上奄奄一息已经没什么美态的女人，哭着喊道：“娘别睡，娘——”
　　吞金，一块金锭子吞进肚子里要了你娘的命，没有他杀能做到这样，除非是自己……
　　我直起身子，心里一片难以描摹的感觉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概突然觉得这个后院里偏执自私的女人也是个罪人罢。
　　在她看来全天下对不起她；在我看来她对不起一个小孩子。
　　小娃娃还在不管不顾地嚎啕大哭，很快就有守卫闻声冲了进来，随后，一个守卫冲了出去，再然后一大波人涌了进来。

　　那个刚走没多久的男人带着一大波女人疾步走了进来，将趴在女人怀里哭泣的小娃娃一把挥在床边，难以置信地将女人抱进了怀里：“为什么？蓉蓉，你怎么这么傻……你竟然存了离开我的心思……”随后声色陡然变沉，像是从压抑的喉管里挪出一句：“我不许！听到了吗？我不许！！！”
　　小奶娃红着眼趴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我淡漠的将一室的纷繁喧杂看进眼里，只觉得这里闹哄哄的很不好受。突然，我左手边一紧，之前在船上使唤我的死八婆竟然也到了这儿，拽着我厉声喝道：“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