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妍知己》冰轮

2、第一章

　　第 一 章
　　服侍小姐睡下后，我回到自己的居室。我虽是小姐的贴身丫环，小姐却一直待我如同姐妹，连我的起居室也在小姐的极力要求下与其他下人分开独自占用一间。这般待遇在下人中是极少见的，小姐待我真是无话可说。
　　今晚起了一点点风，吹在脸上有点凉却不冷，很是清爽。不由自主地就来到了窗前，今晚的天空很美，繁星闪烁，。明天，应当是个难得的好天。明天，他，应该会回来的吧。

　　江湖中人听到“无神门”三个字无不又恶又惧。无神门绝非名门正宗，但也并非如江湖人所言的毫无人性，无恶不作。只是其办事向来以“快，狠，绝”为准，有时会有些不择手段，但也绝不会无端惹事生非。
　　我家小姐是无神门的大小姐，门主脾气或许有些暴躁有些多疑，但能将无神门发展到如今的局面，我想他办事应有他自己的道理，只是他不曾，不想，也不必与人解释。
　　今天是无神门一年一次的庆典大会，也是各地方分堂及无神门下各事业一年一次回总坛汇报的日子。这天是天峨山最忙，最热闹的一天。
　　“息妍，帮我把这坛女儿红送去给袁叔叔可好？”
　　“小姐吩咐，奴婢自当照办。”
　　“你看你又来了，要你与我姐妹相称，你说其他下人会有说法怕坏了规矩，我退一步只是让你在我面前不要自称奴婢，你总该应了我吧。你还真是个老顽固，食古不化，看你将来怎么嫁得出去。”
　　“小姐说笑了，息妍先行退下了。”
　　“这还差不多。”

　　小姐口中的袁叔叔即听风堂堂主袁世雄，他与门主少时便交好，可以说是门主难得的挚交，可惜此人嗜武如命，至今尚未娶妻，更无子嗣，所以从小待小姐如己出，万般疼爱。每年的这几日办完正事后都会与小姐说说江湖上的奇闻趣事，而小姐也十分敬爱这位长辈，每年都会留些好酒孝敬这位除了武还十分嗜酒的“袁叔叔”。
　　“宋息妍。”是他。
　　“见过公子。”唉，又出神了，竟没察觉到他的靠近。
　　“婉月在哪？”
　　“回公子，小姐此时应还在闺阁梳洗，公子若无吩咐，奴婢还得去为小姐送酒给袁堂主，望公子见谅。”
　　“你去吧。”我福了个身，转身离开。
　　呼……但愿刚刚没有失态，拍拍脸，还好，不是很烫，应该不会泄露什么才是。为什么见到他总是在最呆的时候呢？真正是天不从人愿啊！拍拍脸，清醒点吧宋息妍！
　　叩叩叩，“袁堂主，奴婢为小姐送酒来了！”

　　黑色大理石地板，琉璃顶，四周墙壁是纯粹的白，室内的摆设除了墙上的灯台就只剩下桌椅。这个有点神秘，简单却又透着庄严的大殿便是无神门的议事大殿无神殿。无神门的许多重大决定都在此殿做出。
　　小姐是女儿生，本不应出先在此殿中，可惜少爷从小任性跋扈，现在又整日沉溺于酒色鱼肉，功夫平庸，处事更是毫无章法。门主对他已头痛至极，偏又仅育一儿一女，门主并不是固守成规，封建保守之人，儿子不争气，当然希望女儿能补下拙，所以小姐刚满十二那年，门主便令小姐来无神殿旁听无神门的议事，而我作为小姐肯听令的条件也被破例准许进入无神殿。
　　各堂主，管事都已就位，门主也已落座，殿间忽然掠过一白影。是他！
　　“蓝艾凡见过义父。”
　　“艾凡，不必拘礼。”
　　他，蓝艾凡，是十一年前门主下山办事后领回来的一个孤儿，听说他上山时浑身是血，气息虚弱，门主集齐了无神门的众多神医才把他从阎罗王手中给拽了回来。那年他十岁，比我早上山一年。他是个武学奇才，门主极器重他，收他做义子，传他比身所学，而他也不负门主所望，十八岁那年便已有所成就。在无神门的一次任务中他一人击退数名高手且全身而退。此事震惊江湖。自此以后，门主便放他去各地督察各分堂的行事。蓝艾凡，前鬓头发随意束在脑后，样貌出众，身背长剑，喜着白衣，生性淡漠，只有在对待无神门的事物时眼睛才稍稍有神，所以虽爱慕者千千万年已二十有一却仍未娶妻。这些，都是平常门里未婚嫁的丫鬟们最爱聚在一起讨论的问题。大家对他似乎都是又爱又惧，想与他长相厮守，却又怕他那锐利，冷漠的眼神。
　　我名宋息妍，父母早忘，八岁那年卖身葬母时被下山游玩的小姐所买，上山已有十年，是因为被收留的缘故吧，从小我便十分留意蓝艾凡，年龄越大，这种留意不但没有消减，反而已经成了习惯。甚至自他三年前下山开始，闲暇时我又多了件事，开始想念他。但长想厮守，呵，算了吧，我长相平平，虽曾随门里弟子学过些武艺，但也只是皮毛。况且同是被收留，他是主，我是仆，从小娘就教过我，做人要本分，贵在有自知之明。所以，看一眼，想一眼就好，其他不曾想，不敢想，甚至从未打算让任何人知道我心中的情感。
　　“艾凡，对于去年年末丐帮开始找我门麻烦你有什么看法？”
　　“回义父，丐帮近年来人数迅速扩张，帮派越做越大才会有胆量和我门争夺地盘，但丐帮近年扩充的弟子中以净衣居多，武学修为平平，我门也无需惧他，倘若他们依然纠缠不休，那我门也唯有应战。”
　　众人目光都集齐在他身上，只有这时我才敢毫不避讳的看着他。看看他一年来的变化，五官更加分明了些，身姿好象更为挺拔了，头发又长了……这些，就留作下一年的回忆吧！

　　“哎呀，无聊透了，真是不懂爹为什么老要我这个女儿去听他们那些无聊的议事。我只是喜欢听江湖故事嘛，才不喜欢老要商量着这个打那个那个打这个呢。”从无神殿回来小姐就一直在嚷嚷，看样子是真的把她憋坏了。
　　“小姐饿了吧，我去为小姐盛碗鸡汤来。”
　　“息妍，就知道你最好了。”
　　“那我先退下了。”

　　“呜……少爷，不要……不要啊，呜……救命啊……”
　　“你叫吧，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就你的，谁敢坏本少爷好事。”
　　现在已是傍晚了，会是谁还在这竹林里？难道……果然……
　　“咳咳……”想装没听见吗？“咳，咳，咳。”那人总算不悦的抬起了头。
　　“宋息妍，你在这干吗？”
　　“回少爷，奴婢正想去厨房为小姐盛碗鸡汤，可不小心听见了些不该听见的东西。”
　　“既然知道是不该听见的就识相点赶快滚，本少爷可以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少爷，您是知道的，奴婢向来嘴拙，不懂的如何撒谎，若此事传到门主耳朵里，门主问下来奴婢惟恐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怕是一个不小心就被门主给拆穿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少爷严重了，奴婢是下人怎敢威胁主子，奴婢只不过是为少爷着想罢了。少爷您可知门规里□□作恶者是何下场？宫也。门主最怕的就是有人说他藏私，虽然会很心痛，但我想门主也会按规行事。若少爷现在收手，奴婢看见的也只不过是主子你关怀下人罢了，若是少爷想继续……我想少爷您也不想无神门绝后吧。”
　　“好一个替我着想，好，很好，宋息妍，你别以为有婉月给你撑腰你就可以对本少爷指手划脚。进天的事本少爷记住了，咋们走着瞧。哼！”
　　大少爷江玉丰扬长而去，呼，总算是走了。唉，管不住这张嘴，又得罪一次，下次怕是真的要走着瞧了。
　　“息妍姐，呜……呜……”
　　“小如，别再哭了，没事了，都过去了，不哭了，啊。”
　　“谢谢，息妍姐，谢谢你救了小如，谢谢！”
　　“小如，今后行事还得多加小心，尽量找个伴，能避开少爷的尽量避开少爷。知道吗？”
　　“恩，小如记住了，谢谢息妍姐，谢谢了。只是息妍姐，你今日为了我得罪了少爷那你怎么办？”
　　“我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少爷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你自己小心就是，不必为我担心。你先下去换见衣服，晚膳时间快到了，快去用膳吧。”
　　“恩，息妍姐，那我先退下了。”
　　身为下人的，本就低人一级，这已经够苦的了，若在碰到一个有如禽兽的主子，也只能自求多福了。我也只是个下人，能就得了一次可未必就得了第二次第三次，终究是治标不治本，唉……
　　回首时突然对上一双打探的眼睛，是他。他站在那里多久了？刚才的事都看见了吧？他没出声是不是怨我多管闲事了？
　　“见过公子。”算了，该来得逃也逃不掉，要骂就骂吧。
　　“你给婉月送汤？”
　　“是。”
　　“我正好找婉月有事商量，同行吧。”
　　同行？不骂吗？不是应该为了维护主子们共有的尊严骂上几句吗？或者说我多管闲事，或者说我没大没小？还是你也觉得我做得没错？是这样吗？这样啊！
　　“你在笑吗？”
　　“呃？”怎么突然回头，也不说一声？
　　“你在笑。”
　　“是吗？公子大概眼花了。”我又傻笑了吗？怎么又失神了，还被抓到，不行，不行拉。宋息妍，清醒，清醒，知道吗！
　　抬头时刚好看到他传过去的侧脸，嘴角向上翘着。他也在笑吗？或许，我也眼花了。

　　“凡哥哥你来啦！今早你来找我我刚好在梳洗，爹又一直催我去大殿，都没能和你说上两句话，还在想你怎么还不来看我呢。”
　　小姐和蓝艾凡虽非亲生兄妹，但因江玉丰，也就是小姐的亲哥哥从霸道蛮横，又不喜与小姐玩些女孩子家的东西，成日在外闯祸，所以比起江玉丰，小姐自小便与蓝艾凡较为交好，而蓝艾凡也很是疼爱这个妹妹，倒是他俩更像亲兄妹。
　　“小姐，鸡汤给你端来了。”
　　“息妍，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还怕你出了什么事呢，你再不来，我可就要去找你了！”
　　“害小姐担心了，在厨房时，厨娘拉着我商量今晚大宴主菜的上菜顺序，一晃眼就给耽搁了。”小姐生性单纯，有些事多说无益。不由瞟了一眼他，他似乎也没有说的打算。
　　“哦，是这样啊，还好你没事。凡哥哥，你这次上山可有为婉月捎些什么小玩意没？”
　　“恩，上次去西域时给你带了一把小匕首，可做防身之用。”说着从腰间摸出一把精致细长的匕首，上面雕刻着一些花纹，匕首上方还镶了颗蓝色的宝石，即好看又实用。
　　“呀，好漂亮啊，凡哥哥，还是你最了解婉月了。谢谢凡哥哥！”
　　“不用，喜欢就好。”
　　“凡哥哥，你这次上山会呆多久啊？还是就留在山上了？”
　　“不，我后天就走。”后天，就走嘛……
　　“后天就走？怎么这么快？不行，我要去求爹让你多留几日，你难得上山，怎能说走就走。”
　　“不必了，门住这么安排自有他的道理，何况山下还有很多事等着处理。你放心，一有空我会上山来看你的。”是啊，留不得的。三年来他在武林的名声越来越响，在无神门里的威望也越来越高，门下弟子越来越敬重他，可他终究不是门主的亲子，若他公高震主，无神门怕就要改朝换代了。门主辛苦打下的江山又岂愿落入外姓人手中。他是用来巩固无神门的江山的，却不是用来抢夺无神门的江山的，我想这也是门住早在三年前便早早放他去个分堂任事却不留他在总坛的原因吧。而这些，小姐又怎会知道，可他自己却清楚的很。
　　“那好吧，你一定要记得来看我哦。”小姐常年在山上，难得下山一次，处的最好的就是这“凡哥哥”，怨不得她如此不舍。而我，一年能见一次，已经够了。

　　时光还真是不等人啊，一年一次的庆典匆匆就结束了，山上一下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他也走了，下次见面怕又是一年以后，但愿那时人面依旧。
　　这几天小姐一人呆在房间里实在闷不住了，又不想习武，只好拉着我陪她去书房找几本书打发时间。小姐一到书房便自行找书去了，我身为下人，书房的书并不是我可以随意翻阅的。刚开始小姐还一直要拖我进去，后来我一直拒绝小姐也就不再勉强。只是小姐也慢慢摸清了我的喜好，每次拿书时都会拿几本我爱看的。先在小姐在里面找书，我也习惯在外面的亭子里等着。
　　“息妍姐。”我与书房的下人交情并不算深，会是谁在叫我？
　　“小如？”
　　“是我，息妍姐。”
　　“你怎么回在这里？你不应该在少爷房里伺候着吗？”
　　“哦，两天前我就被调到这边了，听说是艾凡公子跟总管提的。”
　　“是这样啊。”书房这边确实安全多了，以少爷的个性当是不会靠近书房的，再者，书房的整理工作向来都是两人一组，即使不小心遇上，少爷毕竟还避讳门主，应不会胡为。“那，少爷那边现在谁在打理？”
　　“恩，听说是吴喜在伺候着。”
　　“吴喜？”男人？那自是最好不过了。我以为他这几天这么忙不会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没想到在下山之前竟然还把这件事处理的这么周到，只是，这事若被少爷知道了，少不了要去门主那告上一状，到时他与门主的隔膜怕是又要厚上一分。“小如，以后你就在这边好好做吧。那天的事不要放在心上，你是个好姑娘，人长的又标志，应该不难找到好婆家，以后若心上人了可以告诉我，我替你跟小姐说一声，让小姐给你做主便是。”
　　“息妍姐，真的可以吗？我、我、我……”瞧她双颊飞霞的摸样定是已有意中人了。
　　“是不是有心上人？你我都是女儿身，没什么说部得的，只要是小姐能做主的，我想小姐一定不吝成人之美，你大可说说看。他，是何方人士？是山上的吗？”
　　“他，他是武场那边的的护卫，名唤安华。我两是老乡，互相都还对眼，还望息妍姐能托小姐替我们做主，小如在这给您磕头了。”
　　“快别，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实在受不起如此大礼。你放心，今日晚膳我便会替你向小姐请愿。”
　　“息妍姐，您真是小如的大恩人，小如上山这么多年您是第一个对小如这么好的人，若往后息妍姐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小如只要能帮上的，自当全力以赴。”
　　“帮你的是小姐，不是我，你若真有心还望他日小姐有用人之处你能诚心以待。”
　　“是，小如一定不忘息妍姐教诲。”
　　“那我便放心了。”
　　“息妍姐，小如还有一事不明，不知当问不当问。”小女孩好奇心强是应该的。
　　“你问吧。”
　　“息妍姐你没有意中人吗？您为人这么好，也到了该婚配的年龄了，怎么从不曾见您提起婚嫁之事？”
　　“我？呵，我是要跟小姐过一辈子的，婚嫁，又何必提。”
　　“可是，一个女人怎么能一辈子不婚嫁呢？”我只笑不语，毕竟，又有谁知道我的心事呢。
　　“息妍姐，不管怎样，我都祝你一辈子幸福快乐。”
　　“谢谢了小如。我看小姐也快出来了，你先去忙吧，你的事我会放在心上的。”
　　“谢谢息妍姐，那小如先退下了。”她做了一揖离开了。望着她的背影我在心理默念：小如，我也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