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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七十四章 暗栈(上) ...

  •   玄铁阻隔的密道中一丝光也没有,摸索着总算摸出了火石,手在墙上摸了一转,当手指尖传来蜡烛温润的触感,干戚舒出一口气。

      昏暗的烛光照着,他把身上的铁衣小心解下,扶着魏云音靠着他的胸怀。身上的伤口虽未伤及要害,但失血严重,即便是点了穴道止血,干戚仍然面色惨白。

      而被他抱在怀的人看上去简直和死了一般。

      只有不时发出的痛哼抽搐,还证明她活着。

      桑蛮王室的密道,是在老国王口中逼问出来的。他还不知道澹台煦烈已死,见到魏云音就支撑着将死的病体,要她放过澹台煦烈,桑蛮国之将覆,但为人父者,他尚且有一个心愿,就是保全澹台煦烈。

      进入密道之时,老国王摇晃着凭借灯架才站稳身躯,转动机关,就将入口紧紧封死。那个须发全白的国君,端坐在他的王座上,要保存一国之君最后的尊严。

      魏云音面无血色地靠着干戚,他静静望着怀中人的面容,以手拭去她额上的涔涔冷汗。青黑窝陷的眼眶越发显得脸色憔悴,嘴唇褪去了颜色和温度。

      干戚低下头去,以唇触碰。

      除了清浅的鼻息,魏云音已如死了一般。

      他靠着石壁小睡了会儿,再醒来时怀中人还没醒,紧紧捏住她的手,干戚已能察觉到密道中的空气越来越薄,他们一直停留在王座之下,烛火正在贪婪吞噬密道中本就不多的空气。

      吃力地拖起魏云音,刚一动,她便痛得哼了哼,随即眉头一蹙,睁开来的眼好一会儿才能对上焦距。

      □□戚握住的手动了动,“你……这是哪儿?”

      “别说话,我们在桑蛮王宫地下的密道里,那个老国王说是通往皇城之外的,你身上中了两箭,一在心口,还有一支靠近肺叶。先不要说话,保存体力。我会尽快带你出去。”

      鼻子里哼哼两声算回应,魏云音将身子倾向干戚的肩,随着他尽量挪动双足。喉中干得厉害,浑身上下唯一的知觉来自腹间,是时不时传来的揪心绞痛。

      静谧之中。

      二人不知往前走了多远,越往前走,似乎在朝着地下越深处走,潮味和灰尘的气息让两人忍不住喘气。

      中途将魏云音放下稍事休息,点燃壁上的蜡烛,灯花噼啪爆着,魏云音这才看到干戚身上豁然也带着血,猛然间想起方才在皇宫丹陛下,那两声痛哼。

      这人一直隐忍不发,却原来早已受伤。

      累得不行的干戚靠着石壁就垂着头小盹儿,似乎累得不行。来不及集中精神,下腹又传来令魏云音抵起脚背来的疼痛,她昏昏沉沉的,隐约察觉到有人在搬动她,脚下又不自主地一步一踮地虚浮跟上,尽量让干戚不必费太大的劲。

      ☆☆☆

      攻城后的第三日,桑蛮城门早已大开,西陌大军在苏峰、关陆二人率领之下,一路开驻进城中。

      两天前下起鹅毛大雪,冰封之下,横陈的焦尸才没有散发出恶臭。命士兵们在山中挖出巨型大坑,埋葬桑蛮人的尸体就耗了整两天。

      相比民房,桑蛮皇宫损伤并不严重,这西陌边陲的富庶小国,整座皇宫都是以辟火建材所造。苏峰带着手下冲入正殿时,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已经早有人在等待,太子韶泱支着头正在打盹,待听见长剑与石柱磕碰出的声音醒来时,他才懒洋洋地垂眼望了望石阶下他记不得名字的将军——

      “魏大将军就是这样带兵的,本宫已经破城两天两夜,你们才来。”

      苏峰面无表情地抬起长剑指向韶泱,“大将军人在何处?”

      韶泱睨起双目,心底一惊,魏云音带的兵和她本人一样目中无人。

      “你就是这样对本宫说话的?”

      话音刚落,苏峰两下跃过石阶,足下一点,已落定在龙案之前,宝剑寒气凛冽地透过襟口直透颈中。

      太子这才慌了神。

      “你这逆臣……不怕本宫杀了你!”

      轻蔑地一挑眉,苏峰冷冷道,“那就请太子尽力一试,千万不要手下留情。说着从立在韶泱两侧未敢上前的侍卫腰间抽出把刀来,大力置于太子手中。

      “太子殿下请。”

      韶泱抖着手,连带手上的长刀也在抖,他面色极其难看地抿直了嘴唇,半晌终于咬着牙怒道,“大将军临阵退逃,和你们那什么车骑将军,都不见了踪影。当日有士兵看见他二人都受了箭伤,恐怕已经被大火烧成两把枯骨,就是找到,也还不了魂!”

      手中长剑向前一送,苏峰冷冰冰的脸几乎贴上韶泱,脖子上的入骨深寒让太子韶泱觉悟,这娃娃脸的小将,是真的会杀了他,顿时僵硬地挤出来一丝笑,“所以……你还不派人去找?再晚恐怕真的再也找不到了。”

      身后有动静,苏峰回头瞥了眼,韶泱也循着目光望去。

      正是他派进城放火的副将孙融,此刻被关陆拿下五花大绑着从殿门口跌撞前行。

      一见韶泱也被人挟制,忍不住哭丧了脸就近跪在关陆脚下,大声嚎哭,“将军饶命,末将原是老将军的手下,将军就算不可怜末将上有老下有小,也看在老将军的面子上,饶过末将这一回。”

      关陆抬脚,便将孙融踢翻在地,孙融本就被五花大绑着,一时半会儿起不来身,有如只王八,口中仍然不停叫喊,“太子救命啊殿下!殿下,臣可是听命于您!救命啊殿下!”

      此时尚且不明所以的苏峰忽闻“咚”一声,回头却见韶泱面如金纸地已然晕了过去。他放下剑将人提拎起来,命人带入桑蛮后宫偏殿,任找一间先监视起来。

      太子被软禁后,苏峰、关陆二人命人搜遍桑蛮皇宫每个角落,也没能找到魏云音、干戚二人,猜测着可能已然罹难,又难以确定是否立即班师回朝,终于将此事汇报给袁丞相。

      已经入了夜,大雪停顿后,当有好几日晴好。命人提拎着宫灯一间间宫室搜过,袁勖怀循着来访桑蛮时的记忆,在昔日被召见议事的宫室内找到已气绝于龙椅上的桑蛮国王。

      银发苍苍,国王手中了无生气地擒着一只金杯,杯中涓滴不剩。老人犹如鸡皮的面上被黑气笼罩,显然是服毒自尽,也算是全了王者的尊严。

      屋中的桌子忽然发出一声响动,紧接着那桌子震动起来,桌上的白釉红梅瓶哐当一声被震落在地。

      在侍卫的长刀之下,爬出来一个佝偻着背的猥琐身形,抬起粉白的脸来,那人脸上堆出来一个谄媚的笑。

      可来者气势汹汹地将刀刃抵上他的下巴,那个笑就僵在脸上,刚要出口的花言巧语都化作了讨饶。

      原来这人是老国王的贴身宫侍,内宫上了年纪的总管内侍。

      袁勖怀拿刀的手有些发抖,声音在喉咙里躲了一时,才发出来,“本官问你,你如实相告,可饶你性命。”

      “是是是。”

      “本官听说,桑蛮王室内宫藏有密道,道中藏着王室最珍稀的宝贝。你既是从小跟着国君,应当也听说过吧?”袁勖怀信口胡诌着,宫内宫外已经搜遍,除了皇宫中秘而不宣的机关没有搜过。他心中尚且怀着一线渺茫希望,若是没有什么机关密道之类,又或是眼前此人不知。那当如何?

      正当他扪心自问大脑一片空白时。

      俯身在地的太监忽然扭了扭圆滚滚的腰,狂喜袭上眉梢,连带着脸都扭曲了。

      “奴才知道!躲在桌下的时候……奴才见陛下在架子上那尊红珊瑚上动过什么,王座就旋开出现过个密道入口。可奴才不知道怎么开启……”话到此处已是变了音调,见持刀之人满面阴沉,对着这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大人,昔日的太监总管也生出了惧怕。

      名贵的古木散发出的古朴光泽,似乎在冷冷嘲笑他。袁勖怀试过各种方向的扭动,又拿手指不停触及按压想找到那个能让密道打开的方法,却到手指麻木僵硬也没有办法打开。

      “把两位将军叫来。”他沉着脸,冷厉的目光扫着王座上那个颓然垂着头的桑蛮国君,老人唇边的那点弧度,就像是了无生意的戏谑。

      将王座移开,苏峰和关陆分别手持利剑刀戟试过,王座下的地面已经被劈出横七竖八的痕迹,仍然没能将密道打开。

      唯独能听得出下面确实空心。

      太监见无人监视,肥硕的身躯小心翼翼地抬起,刚走到门边,一刀猛地从他前胸透出。他神色疑惑恐惧地低下头,倏忽间刀刃抽出,张口发不出呼救,只有源源不断的血。

      他抬眼望了望顶板,怒突双眼便仰面倒下。

      口中连续不断地吐着粗气,袁勖怀面色苍白地拄着长刀才能稳住身形。

      见关陆、苏峰停下来看他,面色勃然大怒,劈面吼道,“继续!一定要打开这条密道!本官不信……她不会死!她怎会死……”

      他心中不能确定的哀狂痛觉来回窜动,瞠目直勾勾地看着那被劈得石屑乱溅的地面,他大张着口,才能吸进一点微薄空气。

      空落落的感觉像是无边黑暗,袁勖怀已多年未曾有这样绝望之感,唯独当年,太医冷冷吐出一句,“这双腿再也无法站起。”他对上韶武空无一物的眼,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绝望,什么是从青云之巅跌入万丈深渊。

      “给我挖,你们,都上去帮忙挖!”赤红着双目怒不可遏的丞相大人,随手抓过身边站着的士兵,狂乱地命令所有人上前劈砍王座下那小小的一方土地。

      金石之声乱溅,而地面犹如沉静的大海,将一切猛力震撼吸入,不曾破开裂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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