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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7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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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雪染松林,琴声入松堂,流霜漫天舞。远望神农山,仿佛披起了白色的纱衣。
屋内,西冥雪愁容满面,望向榻上之人。她目光尽头的那女子,此刻眉头紧蹙,身体不安地乱动着,双唇微噏,似在说着什么。
“对不起雨如,我终究…没能帮你留住琰洋”,西冥雪语带愧疚,低头坐在不远处,“甚至…甚至是连我的母亲也…我这个冥国公主…究竟算什么!?连自己的母亲也保护不好…”,话到最后渐成抽泣。
“不要,不要,洋儿,我不要你这样!”,贺兰雨如虽双眸紧闭,可脑中却怎么也挥不去那日的一幕:
“如儿”,林琰洋走至她身前,牵起她的手,“南荣凝带的凉国暗卫不多,但武功都不容小觑。再加上张念,恐怕我们一起走是不可能了。你身上的寒毒若再不治,就真的药石无用了。”
“洋儿,你要做什么?”,林琰洋的话虽说得语调平淡,可她还是能听出一丝不详的感觉。
“如儿,你听我说。我们几人刚刚商量了,由我与师父、梦霜姐,还有和她俩同来的湘灵姑娘,我们四人负责去缠住他们。”,林琰洋凝眉细看贺兰雨如,这个在自己七岁时,就闯进了心中的人,“而你们剩下的人,赶紧趁机脱身,然后去纪国边界的神农山等我们。若我们平安脱险,会去那里找你们的。”
“不要!洋儿,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你骗我的,骗我的。现今情况如何,我怎会不知!即便我们所有人都留下,也不一定会有生机…更何况是…是只剩下你们几个…”
“如儿,如儿你乖,你听我说。”,林琰洋上前抱住仍在反抗的人,“你本不能用内力,可刚才为了救我,你不顾自身安危动了真气。此时若再来一次,定会加快寒毒入你脏腑的速度,甚至可能立马就…”,她说到此处,不愿提到那个词语,继而又温柔地劝道,“你师父如今右臂受伤,只能改用左手持剑,功力远不如之前。而且你又等同于没武功的常人,你姐还有林琪海的武功一般,若是参战,最后只有死路!倒不如让冥雪姐护着你们逃出去。湘灵姑娘已把神农山的位置和冥雪姐说了,你们只要尽快赶到便好。”
“不、我不要,洋儿,洋儿。”,贺兰雨如紧紧地抱她不放手。秋水无尘的星眸中,早已晕起了水雾,“不要,我知道我不好,不该瞒着你我的病情,可你不要用这种方式惩罚我好不好?好不好?你别丢下我。”
林琰洋无奈地拉开怀中之人:“如儿,你还记得你初来我们那里时,寒毒发作的那个晚上吗?”
“记得,我记得。那夜,若非你的细心体贴,我不会那么快就熬过去。”
“那你可知,在你睡着时,我曾对你做过一个动作?”,一丝红晕爬上脸颊,“我那时虽然七岁,不知道当时的举动意味什么,但就是莫名其妙地想要去做”,清了清嗓子,林琰洋亲了亲她的额头,继续说道,“就是这个动作,我趁你睡着后,亲了你。”
“当我再长大一些,曾想过‘亲’与‘吻’的区别。后来我们去扬州前,我吻了你,想和你‘那个’但未遂时,我才明白。年少时懵懂无知,我亲你,是因为我喜欢你,喜欢你这个大我两岁的小姐姐,并无一丝其他杂念。可当我长大了,明白情.爱之事后,我吻你,是因为我爱你,还有因爱而来的欲.望。”,林琰洋难得地说出了真心话,“归根究底,它们之间的区别,就是四个字——浅喜深爱。”
说罢,林琰洋的薄唇从贺兰雨如的额间缓慢下移,最终定格在了那温软的归处。舌尖灵巧地翻转,她轻车熟路地掌握着主动,却在下一秒,将一枚药丸送进贺兰雨如的口中。
“你!洋儿,你喂我吃了什么!”,贺兰雨如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究竟喂了我什么?”
“嘘,莫吵,现在还不到三更,你叫的这么大声,会扰民的。”,林琰洋坏笑地弯起唇角,“这是我刚刚管冥雪姐要的,忘记它叫什么了。不过用我们那里的话讲,应该叫‘安眠药’。”
“林琰洋!林琰洋!你混蛋!你这算什么?算什么!”,贺兰雨如倦意渐起,靠着林琰洋的身子也慢慢往下滑,“你这混蛋!是要丢下我吗!你怕我丢下你,怕我不要你,难道我就不怕吗!我就不怕你这样对我吗!”,她无力地捶打着这人,力不从心,“我不会原谅你,绝对不会!林琰洋,我恨你!恨你!”
“无碍。刚才南荣凝不是当众说了嘛,我对你的所有误会,都是她与张念挑拨的。可笑我还自诩爱你,却连基本的信任也没给你。被眼前假象所迷惑不说,还说了那么多伤你的话。对不起如儿,对不起。我明知你体内有寒毒,却仍忽略了你的身体状况,没往深了去想。你我当众击掌断爱是对的,是我做的不好,尽做伤害你的事。”,林琰洋扶着贺兰雨如坐到地上,拽下了自己颈间的白色指环,将它戴到了她的脖子上,“师父说,这对指环和神农山的秘药可以医治寒毒,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话至此处,林琰洋的语气中,有了明显的哭腔:“我不用你原谅,你恨我吧。只有这样,你才能忘了我。这枚指环是我们所有羁绊的开始,如今我将它交给你,从今以后,我们不会再有瓜葛。人们不是说,这对指环能帮人找到命定之人吗?那么如儿,你忘记我,让它再帮你去找一个懂得爱你的人。我知今日一战,或许此后再无缘相见,所以…请让我自私一回…擅自帮你做了决定。”
看着提剑远去的身影,贺兰雨如想追上去,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只能跪坐在雪地里,听着渐起的刀剑撞击声,看着那人紧握断剑,擦去唇边的血迹,拼命地抵抗,任北风猎猎,将她的黑色衣裙掀卷。
贺兰雨如的眸中,林琰洋墨发黑裳,美得冷漠决绝,就如那扑火的蝴蝶般,绚烂却也转瞬即逝。想去抬手再抚一次那人的脸颊,却终是抵不过药效。
随着眼皮沉重的落下,她最后记住的一幕,是林琰洋转头的瞬间,望着自己笑。那笑不同于二人初见时的,除了温暖还有诀别。
美人三千笑,最后一笑最骄傲。那人的鲜血落在长剑上,绽放出了一朵朵娇艳的小花。
看到贺兰雨如的药效终于发作了,林琰洋早已脱力得再也撑不住去了,随着招式的减缓,她受伤的地方也开始增多,“如儿,若这是我们的最后一面,那么我宁愿让你见到的是我的笑容”,诀别的剑式,舞着最后的执着,“这一刻,我愿意为你拥抱死亡。你的泪,是我最珍贵但也是最不愿看到的陪葬。让我用生命,来成全你之后的平安健康。”
“这站生死轮回,我林琰洋此生无憾!”
城外月中天,她手握最利的剑。她折腰盘旋,黑袖翻飞舒卷。她脚步轻点,上一步踏在人间,下一步却落在黄泉。
那夜,黑衣红颜,生死离别……
“不!洋儿!”,一声惊呼之后,贺兰雨如坐起身子,待到片刻的清醒后,环视四周,看到桌边的西冥雪后,顾不得穿鞋,直接下床拉着她,“琰洋呢?林琰洋呢?”
“雨如,雨如,她…她”
“她怎么样了?回来了没有,姑姑呢?”
无力地摇摇头,西冥雪没有言语。
“不会的,不会的。洋儿说过,若是…若是她出来了,会来找我的,会来找我的!”,抓着西冥雪的手无力地垂下,俄顷后,豆大的泪珠如雨般倾泻而下,“你骗我的,骗我的!我要去找她!我不信我们之间会是这样的!”
“雨如,刚刚湘灵姑娘和梦霜姐已经回来了,这个消息是她们刚刚-”
“我去找她们。”
“贺兰姑娘”,二人说话间,水湘灵已扶着甄梦霜走进了屋内。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冥雪刚刚说的话我听见了。”,甄梦霜此刻一身血衣,明显是刚回来还未换下,便赶着过来了,“我与湘灵走的时候,虽然、虽然琰洋并未、并未死,但是…但是…”,看着一脸小心翼翼的贺兰雨如,甄梦霜停顿良久,不知该如何启齿继续后面的话。
“她那时已是身中数剑了,若非她拼死与凉国暗卫缠斗,我与梦霜也不会有命逃出来。”,旁边的水湘灵看到甄梦霜不忍开口,只好扮作恶人,说出了事实,“梦霜身上的血,大部分都是林琰洋的。而且,那剑上淬了毒的…”
“你们骗我,你们都骗我!”,贺兰雨如捂着耳朵,拼命地摇着头,似乎想努力地把这些话都甩出去,“不会的,她不会这样,不会的!”
“为什么!为什么她能拼命地与暗卫缠斗,却不肯来见我一面?!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因为”,甄梦霜看了看水湘灵,似是在犹豫要不要说下去。后者最终也是点头默认。
“因为琰洋说,她忘不了和你姐姐的恨,但是更不掉和你感情,所以…所以…这样或许对你们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脱力般地摊在地上,眼神恍惚中,贺兰雨如似又看到了那翩翩黑衣的少女,最后凝望自己的那个笑容,“原来,原来你早就打算好了…早就要离开了…”
听着女子的抽泣声,屋中的其他人一片寂静。
“玉风,洋儿,洋儿真的是、真的是-”,另一间屋里,林琪海惊魂未定地抓着玉风的袖子,不相信地问着。
默默地点头,玉风沉沉开口:“刚刚水姑娘和甄姑娘回来时说的,她们现在直接去了如儿那里,去和她说了……”
“不是的,不是的!”,林琪海得知后难以接受地大吼大叫,“洋儿武功那么好,不会那样的!不会的!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我妹妹!”
“琪海,琪海。”,玉风伸手点住林琪海的穴道,“你现在回去找她,无异于送死!你这是让她和师妹的辛苦都付诸东流!”
“你闭嘴!现在我妹妹为了就我们,却把命都搭上了!你还有资格在这里装冷静!你特么怎么这么王八蛋!难怪贺兰情不会钟情于你!你这个冷血无情的王八蛋!”
贺兰雨姗抱住林琪海,“琪海,师叔她-”
“闭嘴!”,林琪海看着贺兰雨姗,头一次大声地嚷着她,“你闭嘴!你没资格说话!若非我瞎了眼,看上你,就不会有现在的所有事情!”
“呵呵呵呵,不过我更该怪自己,当日居然同意会你回纪国。现在的这一切,都是我自己作的,与人无尤!洋儿骂的对,我特么就是人渣,傻.逼一个,抛母弃妹的和一个看不清心意的人走,连特么傻.逼都不如!”
“林琪海!”,玉风抓起她的衣领,怒目瞪着她,“你现在说的是什么话!在你不知道事情的始末时,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始末?什么始末!我只知道,洋儿死了,不在了!永远不在了!”
玉风松开手,目光深邃地望向远处,片刻后,淡淡地吐出一句话:“不会的,师妹不会让她的爱徒死的!她不会做没把握的事的!”
凉国,荣王府
“门主。”,南荣泽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碧空?本王都不知该叫你哪个了。本王盼了这么多年的人,而今终于要属于本王了,真是得偿所愿!”
“我徒儿怎么样?”,张碧空冷眼地看着眼前的这位荣王爷,“她的伤势非常重,王爷若是坐在这里看我,不如快些命人去救她。若她出了什么事,我是绝对不会顺从于你的!”
“这个你放心,我既答应了会救她,那自不会食言的!不过嘛~为了保证你会安心地留在我身边,你这个小徒弟~本王一定是要‘好好’地留下她的!”
“姐姐,真的要喂她吃下这药吗?”,看到南荣凝一脸犹豫,南荣陵担忧地问道,“若是这药一喂下去,她、她和那贺兰公主-”
“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南荣凝拿着手中的药,“现在若不喂她这药,恐怕她很快就会毒发而死了。无论怎样,只有她好好活着,才能再有机会,与心爱之人相见!即便之后等同于陌路人……”
“姐姐,你后悔吗?”,待到南荣凝喂完药,走到屋外时,南荣陵心疼地看着她,“我听手下说,甄梦霜那时满身血,被另一个女的扶走的,样子伤得也不轻…”
“悔吗?”,南荣凝自嘲地笑道,“我还能后悔吗?我若后悔,母亲怎么办?你怎么办?”
“若我真是-”,南荣陵不甘地想要反驳,却被后者打断。南荣凝转身离开,“陵儿,这事不许再提,当心隔墙有耳!”
“雨如,吃些东西吧,从你醒来到现在,食水未进,再这样下去,没等到水姑娘来给你解毒,你的身子便会吃不消的。”,西冥雪端着一碗清粥走了进来。
“张大人。”,贺兰雨如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现在都不在梓城了,雨如就别再叫我大人了。若不嫌弃,不如还像我们在奇城时,称呼我一声姐姐,可好?”
“是叫你姐姐,还是叫你-”,柳眉微挑,贺兰雨如似笑非笑地说道,“情空堂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