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翩翩入画来》樟禾

8、八、人面不知何处去

　　皇兄，你可有什么后悔的事？
　　我在该爱她的时候，没有爱她，爱她时，她却放手了。
　　——题记
　　八、人面不知何处去
　　婉仪埋怨我太医嘱咐我的药老是忘吃。我的手已无法握紧，她扶着我，我们俩走得极缓极轻。
　　我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这样安逸地走了，为皇兄奉命打仗，处理政务，考察官员，这样的日子已经有四十年了。我年已花甲，他仍不肯罢休，每日上朝，凡有大事，总要先问于我。
　　他说：“陆泽，我死了，便把皇位传给你。“
　　我摇头，我已一把老骨头了，早就不奢求这样的权利。
　　我的皇兄，他的身体每况愈下，我在民间找过不少神医，都没有查出个根源。皇兄倒是无所谓，每每谈及身体，就话锋一转说要把皇位传给我。”
　　我不要权利，我所要的，在四十年前就消失了。
　　四十年前我不顾夜深下山寻她，找到的却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我抱着她，直到天亮，才回到她所爱的桃花林下，将她埋在那棵最古老的桃树下。
　　皇兄在一年后才知道的。那天晚上，他拉着我，在月光下喝着酒，各自猜着彼此的心事。第二天，她的尸骨被挖了出来，皇兄将她葬于皇陵，我就算极力反对，也无济于事。可怜她一生所追求的自由，就连死后，也得不到了。
　　我有多久没有想她了？后来我有了婉仪，我这一生中唯一的妻子，我呵护，给予了她全部的喜欢，却再也挤不出一丝的爱。她如此吝啬，夺走我的心后到死也不肯归还。
　　我在皇兄的茶里找到了一种苗疆的毒药，是他最宠爱的那个妃子为他熬煮。我这么跟他说，他只是笑了笑，依旧一意孤行。我着急，摔了他，他目光死灰，眼泪掉下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
　　有一次趁他不注意我把茶给自己喝掉，我看着他，忽然笑了，我看到她站在远方，在树下大口大口的喝酒，一晃神，她就不见了。
　　她是毒药，活着是，死着也是。
　　皇兄的身体托不住了，他不再喝那茶，神智好像清醒了很多，只是半梦半醒间总是喊着他的名字，听得我心酸。
　　我递交辞呈，他未批准，我就每日不上早朝，在家里一遍遍地抄着唐诗，婉仪也常抱怨说我整天待在房里，也不出门。我不是累了，我只是想在有生之年，好好地想她。
　　二月初十，皇兄下发急令召我入宫，我几乎是跑着进了皇殿。我的皇兄躺在床上，气息微薄，我凑近他的双唇，他支支吾吾，言语不明。
　　我问他：“皇兄，你可有什么后悔的事？”
　　他的目光渐渐明亮，声音很小，吐字很慢，所幸十分清楚，“我在该爱她的时候，没有爱她，爱她时，她却放手了。”
　　那日我瞒着老师，与皇兄偷溜到千寻寺赏花，我一时好奇掀了她的书，她那明媚的笑容，我至今仍不能忘。临走时她问我的姓名，我怕事情泄露受到惩罚，就说：“我是陆离。”
　　皇兄问我：“为何要念我名字？”
　　我笑着辩解，“说不定给你牵上个好姻缘。”

　　“王爷，天冷了，回去吧。”婉仪的声音让我回过神，这里不是皇宫也不是桃林，新帝已经上位，我得以退隐，一晃眼又是那么多年。
　　“桃花要开了吧。”我问婉仪。
　　“是呀。”什么时候婉仪也满头白发，满脸皱纹了？
　　“明日我们去千寻寺赏花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