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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第三十八章·奎伯朱那(五) ...


  •   “而今天我们遇到了难题!”诃尔珈涅豁然站起,她挥起手臂,纯白的祭服振起猎猎的脆响,明眸的少女,如同祭坛一般站立,她纯白的手臂光亮如同火舌,烧向释迦之王,无始无终的释迦之王。

      “而我们中间站着一位不知何来不知何往之人。”

      帝释天一开始并未在意,只是淡淡一笑:“我身上的神光,可与世间一切荣华匹配,不需劳动你来诘问。”

      “不可知的不洁,这是一个可能性,我要再问问在场的博学者,可能的不洁,是否算作不洁呢?”

      “帝释天不是刹帝利!”夜叉王从不起眼的末席豁然站起:“他亲口这么承认过。”

      此话一出,在场者都对是否不洁的问题给予了肯定答案,场面上声浪渐高,帝释天身边被空出来,诃尔珈涅望着他冷笑不止:“神圣的瓦尔纳,一切正法的基石,种姓可是生命的根本,不知就是最大的不洁,不可接触者!”

      夜叉王知道帝释天的死穴:“让他自己说,他是谁!”

      “你!”帝释天恨恨地回头瞪视。

      “说!!”夜叉王瞪着血色的眼睛,他不介意此刻的恶毒,这是帝释天也原样这么做过的。

      帝释天的望着场上人们陌生的面孔,他的表情僵硬在脸上:“我……”他的脖颈也是僵硬的,傲岸而痛苦的折线架在他的头颅之下,白发绞缠。

      “我……我是荒原的儿子,我从大地中站立而生,他们……一直在我身边。”

      毗沙门天从未听过帝释天用这样的声音说话,嘶哑如断裂,低微的哭腔如同游丝般不着痕迹的潜行,毗沙门天在无所不及的哄笑声中,望着帝释天孤身一人的影子,无奈得握紧双拳,因为,轮到他的戏份了,这是他们所有人早已事先串好的词,轮到毗沙门天了,还好……不多,也不重,就一句,念完就没事了。

      诃尔珈涅笑得花枝乱颤:“北天王,他倒是您和夜叉王的老乡啊,你觉得他的回答清楚么?”

      “我不知道。”毗沙门天背过脸去。

      “别啊,您是北方的天王,北方荒原的主人,他既然是荒原的儿子,也该是你的儿子了,呵呵呵,真的好有趣,既是朋友又是主人,干脆请您赐他一个出身好了。”

      “……”毗沙门天以袖遮过侧脸,不敢往帝释天那边稍稍转一个角度,他不敢触动,不敢对视,那苍天一样的眼睛,如何染上失望和愤怒的暮色,谁能忍心并敢于去看呢?

      诃尔珈涅居然还在继续笑:“他是您的朋友啊,您难道忍心让他带着屈辱被驱逐么?身份不明说到底也不是他本人有意的错呢。”

      毗沙门天都快恨不得钻桌底了,心说倒是让他一开始就滚啊,原本的目的不就是这个么,不饶人就给痛快,这都不行么?

      夜叉王倒是跟诃尔珈涅合上了拍:“这个人不是刹帝利,他冒充武士混进我们中间,来历不明的下等人是不配用刹帝利一般的名字的,是非法的冒用。”

      “夜叉王……”帝释天的扯开嘴角,一抹冷笑凝滞下来,竟是苦涩的;“才没几天,你的口才竟有这般精进,怎么?你的聪明老婆回魂给你支招治病了?”

      “你在羞辱我的时候,不也很有办法么?”夜叉王愣了愣,终究还是上头的气火盖住了老实厚道的本性。

      “你活该。”帝释天轻声说道。

      “只、只要你肯道歉……”夜叉王将双拳捏得咯咯作响:“我就,否则……”

      “做梦!”帝释天用口型无声一笑。

      “我知道他是谁!”夜叉王高声宣布。

      帝释天也紧接着发出更加凶恶的咆哮:“夜叉王我杀你全家!!”整个祭典在这恶魔一般的吼声中,一切圣洁碎裂无迹,被黑潮席卷,不绝回音之中浮出幢幢鬼影,这时另一股嘶鸣声起,诃尔珈涅高举长槊,六道圣律展开的一刹,祭火变色,幻光四溢,帝释天遮住眼睛,却阻挡不住直刺入脑的嘶鸣。

      诃尔珈涅持枪而立,白裙飘飞:“不许你说话,可知原人乃是这世界上的第一份祭品,从他的口中生出婆罗门,手生刹帝利,从腿和足中走出吠舍和首陀罗,身体的状况只能通过嘴来表达,呼痛绝非腿和足的本分,这是无可逾越的,谁给你的许可,在这尊贵的场合,发出粗鲁的咆哮,来表达你所谓的感受,你虚妄的的怨恨?这些东西,就像你的名字一样,是不配有的,是无理的冒充。”

      “你以为你蒙受屈辱?这是小河妄想逾越高山的必然结果,终究虚妄而不真实,你应该反思,如果一个人总与屈辱为伴,就该反思自己度过的是否是非正法的生命,正法神圣,世界恒在,谬误终归在你。”

      “离开这里吧,用你唯一合法的双脚!”

      诃尔珈涅击中精神力主要压制帝释天的语言,但在场者皆有或多或少的波及,不至于说不了话,但多多少少出现了偏差和谬意。截止到这个时候在场众人对此事的观感大多数仍是乐见的,其他忠于他的人士早先就因为身份被挡在场外,火祭的在座者是以大贵族为主的,帝释天这人实在不是好鸟,这些个人要么被他开罪过,要么就是看不惯他。

      如果诃尔珈涅此时收手放人,整个场面都还过得去,虽然败格还能糊上,可这诃尔珈涅的短板就是感情用事,她看着帝释天被彻底孤立哑口无言的样子,快意让她整个人都飘在天上,她又想起当日琉璃埵的一掌,想来想去还觉不够,本来帝释天见无话可说,正要离去,绕过祭坛一半时,诃尔珈涅又把他叫住。

      “难题还没有解决!帝释天,我们还没弄清你到底是谁呢。”诃尔珈涅见刚才他和夜叉王那番情状,直觉这其中还有文章,今日她便决心深挖到底。

      “天帝陛下,今天的火祭不是为了任命辑录任务么,我怎么记得从一开始都在说我呢?”帝释天发出疲惫的叹息,转身回来。

      爱染明王与高座上的诸人交换眼神后,故意咳嗽了一声,有点勉强地跟帝释天正面开腔:“口应与口对话,手和手相扶,口不应与手对话,脚也不配教育手,此次编纂的战史将作为军人的教材,你的参与使真知蒙尘。”

      “陛下,您邀请我参与火祭,就是为了跟我来这些?”

      天帝一直没有表态,一直都是旁人接话,这次是诃尔珈涅:“就像不可用脚踏上桌面,你不该凭着欲望来获得超过界线的知识,你应该向同等的人汲取知识,你的成果也只能向同等的人传达。”

      夜叉王从刚才就没有继续说话,诃尔珈涅往他那边盯了几眼,既然那边放,那她就自己来:“可这样又有点不公平,因为他的身份是不确定的,他拥有大能,只是因为自己不可掌控的失落,丢失了种姓,我提议应该还他一个本来面目。”

      在场者听此一言,不由得各自议论起来,这里开始,诃尔珈涅就已经在独自发挥了,除了知道内情的夜叉王,其他人皆弄不清她有何意欲,龙王皱着眉头望向姐姐,后者耸了耸肩,对此毫不关心,龙王对自己的姐姐十分了解,在这一点上婆苏吉倒跟诃尔珈涅很像,她以王室为最高的自豪,对于目下杂尘,一向冷漠以对,虽然不至于像诃尔珈涅这样做得难看,婆苏吉属于虽执礼但绝不亲近的态度。

      “诃尔珈涅,你要怎么样呢?”天帝陛下终于说话,看向诃尔珈涅的眼里有无声的制止之意,但诃尔珈涅装作不解其意,她已经在这个问题上嗅到能够一击必杀的机会,她反而要提起天帝陛下细究此事的兴趣。

      “我建议,对他施用瓦尔纳之法,用标尺测量他的面貌,从那包含万物的瓦尔纳图鉴中抽出已然灭绝的族谱,予以比对,确定他的族裔。如果他是刹帝利无疑,我们应该讲权力给他,为我们的阶层添加光辉,将那些因不知不明而产生的想要效法的妄想清除干净。”

      这番有关妄想的论点极其了天帝对过往某些事的不豫,但他仍觉得在这样的场合出这种事并不太好,原本的目的已经达成,诃尔珈涅需要控制一下自己了。这时场上局面已有微妙变化,如龙王辈已然被这没完没了的纠缠激起了义愤,这回连婆苏吉都没能拉住妹妹,龙王豁然站起来,直接走到场下,指着诃尔珈涅大声说道:“诃尔珈涅,你过分了!”

      龙王一旦出头,场上风向又变,大家都盯着天帝如何表态,诃尔珈涅当然不肯松口,跟帝释天话赶话上来,一步步引得帝释天指着祭火脱口而出:“我可不认为他与我有哪些不同了,到底哪里不一样,大得过天地的差距?”

      龙王等人被帝释天突如其来的话打断,诃尔珈涅露出诡异的微笑,她将长槊顿在地上,亮堂的祭火渐渐低矮,落到不可见的低位,在不知不觉中,熄灭了。诃尔珈涅表情轻松,手上却紧张,她一刻都没有停止六道圣律的施为,帝释天是凶残的孤狼,他在方才就直接威胁要杀人见血,她也要时刻防备着困兽忽然发疯。

      天帝听到帝释天这句明显指代先帝的话,大几百年都未曾有人当面挑明的话,不悦翻涌起来的时候连他本人都有些讶异,诃尔珈涅成功得将天帝对帝释天的恶感积累到最高点。

      帝释天知道有话说的不得上意,但却根本拒绝解释,或者说是他认为此话全然无错,在龙王迦楼罗王等人多次暗示下依然赌气,不肯开口。天帝看了心生厌憎,随手一摆:“随你去吧。”

      诃尔珈涅得了令箭更加得意,对着压根不敢上前的祭司们大笑道:“一定要测量清楚了,务必精确到点哦。”

      “谁敢过来?”帝释天其实压根没有回头看,这大殿上够格来拉扯他的人还没出生呢,一方面他又将嘶哑欲哭的声调喊得很足,搞得毗沙门天完全坐不住了,站起来就逃,连必要的请示都给自个免了。

      诃尔珈涅见场面僵持,也不强求,这本就是刻意而为的羞辱,主要的是把夜叉王那里的某些东西引出来。

      此时祭坛东侧传来推搡冲突的声音,有人从那个方向一路闯了进来,阿难姑一路飞奔而来,径直冲到帝释天和龙王中间,随便逮一人就问:“这里怎么回事?王问是不是夜叉王犯贱了?”

      正当龙王姐妹和阿难姑说到夜叉王在其中的所为时,夜叉王看也不看就直接往这三个女人中间点火:“你这个□□,管好自己吧!”

      问题是夜叉王自己知道自己主打阿难姑,但管不了别人如何作想,龙王至今未婚,她还不怎么会代入,阿难姑反正债多不痒,问题是婆苏吉躺着中枪,她寡居一百多年,最近正在与罗骞驮传绯闻呢,夜叉王的鬼话似乎也能往她头上套,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招惹过夜叉王,突然被这么一骂,龙王也顿时火了一齐瞪了过来,尤其是婆苏吉,她和帝释天两个一言不发地瞪着这边阴笑,这阵容有够消受的。

      接下来就搅成粥了,阿难姑对上诃尔珈涅,婆苏吉继续阴阴地笑,龙王迦楼罗王各说各的,诃尔珈涅根本不是撑全局的料,即便她想继续揪着帝释天的身世不放,现在的局面也难以形成统一对点的压力。

      天帝见好好一场祭礼败味至此,少不得责怪诃尔珈涅,帝释天倒懒得废话,慢慢走开了,诃尔珈涅一面眼睁睁地看着帝释天脱钩落跑,自己又被逮住了数落。外围的护卫圈又另有变化,这边还未等到具体传报,本已熄灭的祭火坛猝然发出金石相击的爆鸣,最先蹿起的不是火,而是纯粹的光,粹亮的光华绽开后就成了火,帝释天从祭坛东侧取道一路冲出,迎面撞上火光复明,仅仅转开视线的一刹,有人直接抓住了他的右腕:“怎么回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第三十八章·奎伯朱那(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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