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流光》子焉非鱼

53、繁华落尽两相依

　　再见弘历是半年后在圆明园的景澜湖畔。虽然他才十八岁，举手投足间已尽显独当一面的霸气。他果然生来就注定成为一位王者，君临天下。
　　“母妃，这就是您的选择吗？”态度恭敬，语气谦和，只是他的眼神中还残留着一丝不甘。
　　“是的，我爱你的皇阿玛，当他还是贝勒的时候，我就爱上他了。”我淡淡地回答，随后丢下一点鱼食，引得湖中波澜纷起。
　　他怔住了，凝视了片刻，苦笑道：“原来如此……原来我认识的谦儿早就已经死了。母妃赏鱼，儿臣不便打扰，告退。”
　　总赖人间欢喜少，无奈前尘是非多。
　　胤禛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圆明园中处理朝政要务，而我一直陪伴其左右，不能为他分担国事，只望能替他一解忧愁。圆明园的生活自比在皇宫自在惬意的多，胤禛还特许我在侍卫的陪伴下可以出园走走看看，宫规森严，能够这样实属难得，我已经很满足了。
　　平淡的幸福总会慢慢地从指缝间溜走。十三阿哥走得这般突然，他才四十四岁，生命本该只过去了一半，他这是积劳成疾。微服查访的那几年他过得很苦，心忧天下，身不由己。胤禛闻讯泣不成声，在这个世上，十三阿哥是他最亲的兄弟，更是他难得的知己。缟素白烛，默涵在灵前几次悲痛欲绝几欲晕倒。我一直在旁安慰开解她，可惜终究无济于事。哀莫大于心死，思念的距离在心与心之间，绝望的距离却是从人间到天上。就算胤禛派人对怡亲王府照顾有加，默涵的脸上依旧难见笑靥。
　　过了没多久，胤禛也大病了一场，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看着病床上面容憔悴的胤禛，我心如刀绞。每日在他床前伺候他服药，可他的病情依然没有任何起色。
　　“沅芷，不要哭，我不会有事的……”胤禛声音嘶哑的说道，费力地伸出手擦去我脸颊的泪水。
　　我握住他的手放在胸口，说：“胤禛，我知道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只要你能平安无事，我宁愿减寿十年……”
　　“沅芷，不许你说这样的傻话。胤禛此生有你，何其幸运？”胤禛凝望着我，苍白的嘴唇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胤禛，我们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上穷碧落下黄泉，不离不弃。”
　　“沅芷，等我，再给我几年，当朝中事务都稳定了，那时我只要有你就够了……”四目相对，许下了一世的承诺。
　　胤禛病了几个月，断断续续，时好时坏。等快年的时候，他终于痊愈了，只是人又瘦了一大圈。我帮他穿上便衣的时候，看着他的衣服又宽大了些，心疼地埋怨道：“瞧你，一点也不爱惜自己。不许再那么操劳了。”
　　他笑了，轻轻捏了捏我的脸，说：“知道了，夫人。”
　　光阴如梭，幸福的日子总是稍纵即逝，转眼便到了雍正十三年。我清楚记得史书所记胤禛只做了十三的皇帝，如今已到了油尽灯枯之时。可是，他的身体却如往日一般健朗，让我心中又多了一丝侥幸，也许是书上记错了，也许是我记错了，也许……
　　“沅芷，最近为什么总是不开心？国事太忙，我疏忽你了，对不起。”清风阁中，胤禛关切地问我。他最近也是出奇地忙碌，每日均要批阅奏折至深夜。有时我一觉醒来，他还没有歇息。
　　我紧紧地抱住他，仿佛我一松手，他就会不见了，“胤禛，多陪陪我好吗？我好怕失去你。”
　　他吻了下我的额头，笑着说：“等忙过这阵子，我一定天天陪着你，赶都赶不走。”
　　“一言为定。”
　　“君无戏言，”
　　夏蝉争鸣，日子一天天的临近了。一天深夜，我还在烛火下绣着荷包，忽然屋外想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哭声。
　　“烟儿，你出去看看怎么回事？”我抬起头吩咐道。
　　不一会儿，烟儿回来了，带着哭腔喊道：“娘娘……皇上……皇上他归天了……”
　　“什么！”针尖狠狠地扎了下我的手指，我只觉一时间天旋地转，五内俱焚，丢下针线就要往胤禛的寝宫跑去。他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一句话也不留！他答应过我要陪着我一辈子的！他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往日的点点尽数浮上心头，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当它来临时，我却依然无法承受。
　　还没跑出屋子，忽然一阵浓烈的花香袭来，我晕了过去……
　　一个月后，碧波荡漾，小舟轻摇。
　　“这样好吗？”我伏在他怀里，看着两岸绵绵不绝的美景，笑着问道。
　　“你都问了我八百遍了，沅芷。我还是那句话，对大清国我已经尽心竭力了，我的余生只想不有负于你。”他宠溺地搂着我，眼中满是一个男人的温情。
　　“那我们去哪？”
　　“去你想去的地方。”
　　蓦然回首神仙地，还道人间好。

　　野史记载，雍正帝突然暴毙身亡，却不见尸首。乾隆帝即位后，曾多次亲下江南，传说为寻找故人的踪迹。十四王爷被乾隆帝封为辅国公后，也曾多次下江南，却不知所为何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