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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求情 ...

  •   最是繁丝摇落后,转教人忆春山。湔裙梦断续应难。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夜色寂寥,我和小尤子,晓斐在屋里围着火盆闲聊。如怡因为感染风寒,早早便睡了。
      岁月匆匆,流转年华。晓斐已从当初那个天真稚气的小宫女变为了如今细心端庄的姑姑,小尤子也升为了掌事太监。
      “晓斐,你也快到了出宫的年纪了,有什么打算吗?”我随口问道,想到将来的离别,心里不免有些伤感。
      晓斐咬了下嘴唇,慢慢地摇摇头,说:“奴婢那也不去,奴婢家已经没有人了......奴婢想留在宫里,服侍格格一辈子。”
      “晓斐,留在宫里太委屈你了,将来我会替你找户好人家。”我劝说道,宫墙之内埋葬了太多的泪水,不需要再多一滴了。
      “一点也不委屈。格格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真的舍不得离开格格。”晓斐微微抽泣着,眼睛红红的。
      “这……”我犹豫了,虽说舍不得她,可是离宫嫁人才会是她最好的归宿。
      小尤子插话进来,说:“格格是奴才见过的最好的主子。奴才自幼入宫,只有格格最平易近人。能有格格这样的主子是奴才们的福气。”晓斐跟着点点头。
      我笑了,能有他们两个贴心人,对我而言何曾不是一种幸运?轻轻地抓着他俩的手,说了声“谢谢”。
      就在这时,忽然从院子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闻声,小尤子机灵地跑去开门,晓斐也紧忙站到了我身旁。
      想不到来访的竟然是八阿哥!依旧白衣胜雪,此刻却是如此的刺目!
      “八阿哥吉祥。”我冷冰冰地起身行礼,略带讥讽的问:“不知道八贤王来寄畅园有何贵干?”
      八阿哥眉头微皱,神情落寞,低沉的说:“沅芷,我有话和你说,我们出去走走好吗?”
      我厌恶地瞪着他,却仍然不得不迈出了步子。
      一路无语地来到御花园,四周静悄悄的,甚至听不到昆虫的鸣叫。
      “沅芷,我知道你恨我,有些事本不该把你牵扯进去的……”八阿哥打破了僵局,声音哀伤寂落。
      我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冷淡地说:“可是,我还是没能逃掉,不是吗?”
      “沅芷,我还记得你入宫的那天念的那首诗——百世英雄百世梦,万里长城万里空。英雄若无梦,也妄称英雄。即使明知胜算渺小,也要不惜一切,尽力一试!才不负英雄二字,不负人生短短数载光阴!”
      “这就是你要说的吗?那我走了。”我愤恨的说道,难道这就牺牲情谊出卖良知的理由?我不能理解,也永远无法认同。
      八阿哥试图拉住我的胳膊,却被我一掌拍开,“别碰我!你的手上沾了亦皓的血!”我压低声音,仇恨的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他的手僵住了,面色凄楚,过了片刻,忧伤的说:“沅芷,这件事永远无法说清。但是,有件事,你可知道,纳兰亦皓究竟是谁?”
      “你想说什么?”我狠狠的追问,纳兰亦皓四个字仿佛利剑一般刺痛了我的心。
      “纳兰亦皓真名纳兰敬旻,是纳兰明珠的第四个儿子。皇阿玛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只怪他和容若长得实在太像……有时,我们只是遂了皇阿玛的心愿而已”
      我的心仿佛瞬间跌落了谷底,所有的事都变得不再熟悉,原来自始自终,蒙在鼓里的只有我一人罢了。
      暮雪皑皑,寒风凛冽,转眼间,我在寒叶寺已住了近两年,当初,康熙帝以皇太后身体欠佳为由,令我替她去寒叶寺进香祁福,更明言诸位阿哥不得前去寺中打扰。不知不觉,这种明曰清修实则软禁的生活已过去两年,回宫的日子依旧遥遥无期。远离纷争,对我而言,未曾不是一件好事。原来以为这个世界不是黑就是白,界限分明,清清楚楚。梦醒时,才察觉原是灰色。没有绝对的好人,没有彻底的恶人。旦日思君不见君,漫漫的相思之苦心头萦绕,,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晓斐,小尤子,如怡一直陪着我,这种清苦平淡的日子对他们来说却是一种放松,不必整天的磕头下跪。虽然每日只是清粥小菜,可每个人都胖了许多。平日里,闲的无趣,我便向如怡学习刺绣。这丫头话不多,可一手绣活让人称道。渐渐,我的技艺也进步许多,刺绣越发熟练了。洁白的玉兰花在针尖绽放,缀满了浓浓的爱意。
      除夕夜,寺里倒比往日更热闹些,上山的香客络绎不绝。我让他们都先睡了,独自在屋里守夜。听着新年来临时响起的钟声,心中暗暗祈祷这将会是平安的一年,但愿胤禛能幸福快乐。
      我退下外衣,正欲熄灯入睡,忽然屋外响起了敲门声。这么晚了,会是谁呢?我正困惑不已,犹豫着该不该去开门。却传来了小平子的声音“格格,您歇息了没?”
      我猛地打开大门,只见屋外大学纷飞,茫茫的雪地里站着一人,青色的披风上覆着薄薄的白雪,白皙的脸上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一时间恍如梦境,“胤禛!”我哭着喊出声来,扑到了他怀里,触碰的真实感才让我相信这不是梦。小平子小心地关上了院门,退了出去。
      “瞧你,哭得跟花猫似的,怎么一见我总爱哭呢?”他笑着掏出一方帕子,轻轻地为我擦去泪水。
      我“噗哧”一声笑了,脸羞红了,撒娇的问道:“ 你怎会来?你不怕……”
      “可我更想你……”他贴着我的耳朵轻声说道,呼出的热气吹我又痒又麻。
      “快进屋吧。”我心疼地催促道,他的脸冷冰冰的,一定在风里站了很久。
      “嗯。”他说着解下风衣披在了我身上,搂着我走进屋子。
      “这些日子,你受苦了。别怪皇阿玛,他是为了你好。”说着他的手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脸颊,深邃的眼眸里注满了怜惜。
      我点点头,说:“我明白的,只是见不到你,心里堵得慌。”
      他笑了,温暖如春,仿佛把满天的冰雪都融化了,手指抵着我的下巴,说道:“我这不是来了吗?原以为阿玛只是留你在这两年,如今看来,怕是会更久些。我会想法子再来看你的,答应我,耐心地等着,不要干傻事。”
      “不,你以后还是不要来了,我不想你冒险……”我说着,心里一阵苦涩,相见却又怕见,相思之苦最折磨人。
      他将紧紧地我搂进怀里,不留一丝空隙,亲密地说:“这次我是情不自禁了……你放心,以后我会小心的,只是委屈了你。”
      “不,这里很好,除了没有你……”我靠着他的胸口,闻着淡淡的兰花香,只觉此刻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四更天的时候,四阿哥就匆匆地离开了,只有我的身上还残留着他的味道。
      五月初的一天,我正在后山练剑,忽见小尤子急冲冲的跑来,带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十三阿哥被囚禁了!
      “什么?”恍如晴天霹雳,我惊愕的抓着一旁的树枝,才勉强支撑住身体。
      “千真万确,格格!奴才刚才在寺中碰见了御前小旗营侍卫科姆尔,他只说十三阿哥因为谋逆被捕。奴才料想他也不敢拿此事开玩笑。”小尤子气喘吁吁地说道。
      我仿佛瞬间跌入冰窖,浑身不住地颤抖,思绪一片混乱,额头也沁出了冷汗,过了半晌,才急促地说:“走,小尤子,我们这就回宫!”
      “格格,三思,没有万岁爷的旨意,您若这样贸贸然的回宫,只怕……只怕……”小尤子急忙劝阻道。
      可此时的我已顾不得那么多,只想着赶快回宫,期望我的求情能起些作用。一路上,我心乱如麻,脑海中回忆起野史中依稀记载着十三阿哥被囚十年。上次不过数月的拘囚已把十三阿哥折磨得身心俱损,这次若是十年,我实在无法想象将会是怎样?
      回到宫里,我顾不得换上宫服,便匆匆忙忙的向乾清宫跑去,却在泰安门被十七阿哥拦住了。从他口中,我得知了此事的详情:十三阿哥是因为协助太子谋反被囚的,两个证人一口咬定是受了十三阿哥唆使,如今真是百口莫辩!但我知道,十三阿哥虽明着在替太子办事,心里却是向着四阿哥的,所以绝对不会帮着太子逼宫。这样荒谬的事,分明是有人故意栽赃,想置他于死地,且断四阿哥一臂!
      “沅芷,你冷静些,别去搅着趟浑水了!”十七阿哥拉着我,劝说道,俊秀的脸上全然不见平日的玩世不恭,神情严肃而又焦急。
      我摇摇头,倔强地说:“十三阿哥待我好,我不能见死不救!”说完甩开十七阿哥的手,接着向乾清宫跑去。十七阿哥无奈,只得紧随身后。
      “沅芷,你怎么回来了?”康熙帝慢悠悠的问道,可看他的眼神分明早已知道了答案。
      “沅芷斗胆,想为十三阿哥求情,望皇上饶过十三哥这回!”我跪在地上哀求道,声音微微发颤。
      “沅芷,此事与你无关,不必多言,退下吧!”康熙帝不温不火的话让我碰了个软钉子。
      “皇上……”
      “退下!”康熙帝冷冰冰的重复了一遍,话语中毫无半点商量的余地。
      十七阿哥见状硬是拉着我出了屋子,生气地瞪着我说:“沅芷,你太胡闹了!现在四哥已经够烦了,你别再给他添烦心事了!”
      四阿哥……我的心里一阵酸苦,他现在一定很难受吧。谁都知道四阿哥与十三阿哥情谊菲浅,这次若非十三阿哥一人定下所有的罪,四阿哥也铁定难逃牵连。为了避嫌,他只能做个事外之人,只能把苦水独自咽下,对谁都要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更何况入宫后十三阿哥待我的好,点点滴滴,铭刻心头,是我知恩回报的时候了。
      没有经过深思熟虑,也没有再三权衡利弊,只是凭着内心简单而直接的愿望,“啪”的一声,我在乾清宫外跪下了。
      “沅芷,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十七阿哥吓了一跳,慌忙的问道。
      “向皇上求情。胤礼,你别再劝我了。这是十三阿哥的一劫,他若度不过,这辈子就毁了一半!”我平静的回答,声音却有着掩不住的苦涩,心中已然坚定了决心。
      十七阿哥叹了口气,却出人意料地笑了,“十三哥若知道你为他如此,也该欣慰了。好,沅芷,我不拦你了,可是千万不要勉强,若你有个陈么闪失,四哥会比谁都痛!”
      我点点头,事情真会如我所愿吗?我沉默了。
      暮春时节,天还透着些许清冷。不多时,我已是手足冰冷,瑟瑟发抖,自入宫以来,我从未受过这样的苦。可是一想到十三阿哥还在牢里受折磨,便咬紧牙关硬撑着。十三阿哥是那么的骄傲,却接二连三的蒙冤受辱,他该有多沮丧!我的痛比不上他的百分之一。
      我这一跪在宫里激起了千层浪,这件事谁都不敢明着为十三阿哥求情,生怕一个不慎,被打为同党。时不时的有宫女太监躲在角落里偷偷地看着,然后飞快地跑回去报信。我低着头,并不理会,泪水无声,心如刀绞。
      也许真是上天对我的考验,傍晚的时候,天竟飘起了蒙蒙细雨,粘衣即湿。慢慢地,雨花渐大,瓢泼大雨倾泻而下。雨花打得我睁不开眼,只觉四周俱是哗哗的雨声。我依旧苦苦地支撑着,身心俱疲。记不得过了多久,我跪的头昏脑涨,突然回廊尽头想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无意识地抬起头,朦胧间,藏青色的身影落入眼帘。
      头脑瞬间清醒了,难以置信地张大了眼睛,真的是他来了,胤禛!我笑了,尽管一身狼狈。可我立刻想到,他不该来啊!难道他还不清楚敌人的诡计吗?
      我咬着嘴唇,拼命摇着头,他猛地在雨中止住了步子,痛苦而哀伤,绝望而无助,只是十丈的距离,却仿佛要用尽一世的光阴才能走完。四目相对,心意流转。天地间似乎一刹那只剩下我和他,他的心跳,他的呼吸,我是如此清楚能够感受到,泪水与雨水在脸上交汇,回去,回去……我在心里呐喊着。
      相视许久,他慢慢转过身子,握紧了拳头,肩膀微微颤抖,做出了选择。
      就在这时,十四阿哥突然出现,,与四阿哥擦身而过,眼神轻蔑的瞥了他一眼,快步来到我身边,一声不吭地跪下了。四阿哥默默无语地离开了,每一步都是如此的艰难,最终消失在了视线中。
      我转过头,皱着眉头望向十四阿哥。他微微一笑,给了我一个令人安心的眼神。我低下了头,心更痛了,十四阿哥这又是何苦?
      就这样,我在雨中跪了一夜,黎明破晓时,只觉头越来越沉,终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时,我已回到了寄畅园。听晓斐说,我昏迷了三天,发着高烧,整夜整夜地说着胡话。阿哥们都来探望过我了,就连康熙帝都在我的床前坐了许久。我拉着她的手,心急如焚地问:“那十三阿哥呢?他怎么样了?”
      “十三阿哥昨日被送去养蜂夹道了。”晓斐的声音越说越低,也是满脸的悲伤。
      我抓着被子,泪水瞬间涌出,一时间天昏地旋,痛彻心肺,我还是没能阻止,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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