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流光》子焉非鱼

26、情丝

　　有时，爱也是种伤害。残忍的人，选择伤害别人；善良的人，选择伤害自己。而我呢……害人害已，岂不是世上最可悲之人？
　　我听十三阿哥偶然提起，纳兰亦皓曾在临行前派人送了封信给我，可我却不曾收到这封信。直觉使我隐隐觉得这封信是一切悲剧的导火索。
　　我很久没有去淑玉阁了，此去今日，心情却是大不一样。
　　“沅芷？真是好久不见了，可让姐姐好想。”玉格格的虚情假意一如从前，若非我早已识破了她的假面具，真会对她感动涕零。
　　“玉姐姐，小红被李公公叫去帮忙了，所以姐姐的汤药我就帮着端来了。”我轻轻地把手中的托盘放在了茶几上，笑着说道。
　　“真是有劳妹妹了。”玉格格愣了一下，脸上很快恢复了娴静的笑容，客套地回应，可眼神却充满了警觉。
　　“姐姐客气了。快喝趁热喝了吧。”我故作不察，假装关心地催促道。
　　“真是麻烦妹妹了，可惜姐姐今日身体有些不适，不能相陪了，还是改日再和妹妹你叙旧吧。”玉格格说着便摆出送客的姿势，我却坐着纹丝不动。
　　低头抿了口茶，我淡淡地说：“姐姐何必心急？我的信让姐姐代为保管这么久，真是过意不去。”
　　玉格格听了我的话，脸色微变，立刻让下人们都退了出去，不紧不慢地喝完了汤药，笑着说：“沅芷，你说得我怎么都听不懂呢？”
　　“姐姐，到如今你还要装吗？”我放下茶杯，冷笑地问道。
　　她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容如此狰狞，以往的恬静温婉烟消云散，尖利的声音说道：“对，是我拿了！那又如何！你无凭无据，又能奈我何？可惜你永远不会知道那封信究竟写了什么！哈哈——”
　　“你！”我皱紧了眉头，强压着怒气，纳兰亦皓的死在我心上留下的伤痛再度被人触及。
　　“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若非那封信，皇太子也不会知道自己就快被自己养的狗给咬了！”玉格格得意的瞅着我，眼神满是复仇的快意，一字一句，慢慢地说着。
　　“这么说，都亏了你的帮忙，太子才会截下四哥的信……早知今日，在你第一次骗我绣假龙的时候，我就不该放过你……是我太傻了，我以为忍气吞声，就可以相安无事……”我的声音冷冰冰的，她的话将我对她仅存的一丝好感也抹杀了，我曾以为我们同命相怜无依无靠，而今余下的只有恨。
　　“太晚了，你只是个傻子！”
　　“是么？我确实傻……可你确定你刚才喝下的是堕胎药吗？”我的嘴角浮出了一抹冷酷的笑容，讥诮地问道。
　　玉格格的脸色瞬间变了，惊愕地盯着我说不出一句话。
　　我低头又喝了口茶，水有些凉了，接着说道：“大红花，麝香这几味药性子太凉，对姐姐身子不好。妹妹擅作主张给换了，姐姐可不要怪罪哦。”
　　“你究竟想干什么？信已经不在我这里了。”玉格格咬牙切齿的问道。
　　“听说，皇上将你赐婚给色赫图家长子，下月就要完婚了……”我故意话说了一半，静静地看着她的反应。
　　玉格格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死死的盯着我，压低了声音反问道：“沅芷，你比之我，又能清白多少？”
　　“是么？不知道皇上知道了，会对五阿哥如何处置？”我说完冷笑了一声。
　　“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放过我？”玉格格脸色惨白，哆嗦地问道，带了乞求的口吻，手伸向茶杯，却不料打翻了茶杯，茶水溅了一身，狼狈不堪。
　　我站起身，冷冷地回答：“我不会要你死，我要你活着，看着五阿哥将来的下场有多惨！你的孽就用你的头发还偿还吧！”
　　第二天，玉格格被皇上贬为了库布洗衣女。擅自剔发本是死罪，这已是皇上开恩了。惠妃娘娘苦苦哀求，也没能挽回什么。
　　暮雪纷飞，今年的紫禁城格外的冷寂，随处可见的火红的春联与灯笼也无法消去那彻骨的寒意。我身穿云鹤嵌银丝棉袍，披着貂鼠云肩，手捧暖炉，乘着马车里前往十三阿哥府。不久前默涵生了个小阿哥，如今刚满月，听说十三阿哥疼得不得了。于是我让人打一副富贵长命金锁，作为礼物带去送给小阿哥。
　　到了十三阿哥府，我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默涵的房间，喊了声“默涵姐姐，我来了”，便大刺刺地推门进去。
　　“你来了，沅芷。”默涵含着笑站起身了招呼我，怀里抱着那足月的婴儿，粉堆玉砌的小脸蛋，正睡得香甜。
　　“嗯，看我给小阿哥带什么来了……”话说了一半，我才注意到屋里还有一人，正坐在一边的软塌上，竟是钮钴禄如迪！她梳着燕尾髻，头戴珠翠摇，模样比我上次见时成熟了许多，多以一分女人的妩媚。
　　“沅芷见过四福晋。”我赶忙行礼，四阿哥带福晋同往我并不意外，可怎么会是她？
　　仿佛看出了我心底的疑惑，如迪甜甜一笑，娇滴滴地说：“沅芷格格别来无恙。不巧嫡福晋病了，所以贝勒爷就让我替姐姐来看望小阿哥了。”
　　只是短短的一年半时间，她在四阿哥心里的地位就超过了入门早许多的李氏耿氏，是她的手段高明还是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心里忽然泛起一阵酸楚，猛然发觉自己有些分神了，急忙把手中的锦盒放到了桌上，边打开盒子边说道：“默涵，快过来看看我送小阿哥的金锁。”
　　默涵走近细瞧，笑着说：“漂亮是漂亮，可阿哥还小，这么重的金锁他怎么戴的了？”
　　我把盒子往她面前一推，很无赖地说：“我可不管，不然你做额娘的戴着也是一样的。”
　　默涵“噗”地笑出声了，说：“好好好，我收下了。”
　　“那就好！这些衣服是你做的，好漂亮？”我看着桌上放这着的那几件做工细致的童衣问道。
　　默涵摇摇头，解释说：“是如迪做的，她的手艺真是不错！”
　　如迪听了，笑吟吟地说：“不过是些普通绣活，根本不值一提。”
　　我勉强一笑了之，心里闷闷地，感觉自己处处被比下去了，好不是滋味。
　　这时一个小厮来敲门，说十三阿哥让我去一下书房。我跟着小厮来到了那里，进门刚走几步，只听身后门“哐”的被关上。
　　淡淡的玉兰花香飘散而来，我回过头，对上那双深邃的眸子，故意噘着嘴说：“原来是你在‘假传圣旨’！该当何罪？”
　　他扬起一道眉，目光狡黠地说：“我可没有，的确是十三弟派人请你来的，只不过他出去了。”说着将我搂进怀里，凑近我的耳朵，小声地问道：“想我了没有？”
　　四阿哥口里呼出的热气吹得我的耳朵麻麻的，顿时脸红得跟个熟透的柿子似的，心慌意乱间却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一下子全明白了，气急败坏地喊道：“你，你别转移话题，你是不是全都告诉十三阿哥了？”
　　“十三弟那么聪明，又有什么瞒得了他？”四阿哥说着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我......我以后还怎么见十三阿哥啊？”我悲惨的喊道，脸跟火烧似的烫。
　　“哈哈......”四阿哥大笑了起来，如四月的暖风一般醉人，原来他笑起来那么好看。
　　“如迪，她好吗？”我地手指轻轻戳着他的胸口，吃味地问道。
　　“她很可爱也很懂事，雅尔病了，所以我让她来了。”四阿哥坦然地回答。
　　“哦——”我酸酸地回答，心里像打翻了醋缸。
　　他注意到了我的不悦，笑着问道：“怎么？吃醋了？”
　　“哪有！”我急忙争辩道，心虚极了。
　　四阿哥却突然低头吻了我，如火焰一般几乎要将我融化了。过了半晌，他才沉沉的说：“在我心里，你最好。”
　　到了用膳的时间，我们刚落座，只见管家领着一男一女匆匆走来。男的高大威武，皮肤黝黑，双目炯炯有神，一看便知身手不凡，却偏有一股文人的儒雅之气。女的娇小玲珑，身披一件雪色貂皮风衣，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却已是个标准的美人坯子，帽沿下露出的小脸肤如凝脂，下巴如刀削一般，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显得楚楚可人。
　　我正纳闷的看着来客，一肚子的好奇，只听他俩齐齐地行礼：“年羹尧（年紫岚）参见四贝勒，十三阿哥 ，见过四福晋，十三福晋，见过沅芷格格。”
　　“不必多礼，快如坐下吧。”四阿哥淡淡的招呼道。
　　“谢贝勒爷。”
　　席间，四阿哥，十三阿哥和年羹尧看似漫不经心地闲聊着，说的却都是我听不懂的话。年紫岚也不吱声，只是小口小口地吃着菜，模样怯生生的，到底还是个孩子。女眷们无人开口说话，我也乖乖地闭上嘴，默默的吃着碗里的饭菜。
　　忽然，年羹尧冒出一句：“沅芷格格，不知令兄宜轩公子近况如何？”
　　我吃了一惊，险些被饭噎到，缓过神才慢慢地回答：“距上次见面有段时日了，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哥哥写信给我说不久会来京城办事。”
　　“哦，既然如此，等到令兄进京时，我一定得跟他见上一面。”年羹尧笑着说道。
　　“你认识我哥哥？”我大感意外地问他。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也是一副好奇的模样。
　　“亮工，怎么没有听你说过？”十三阿哥问道。
　　“不久前我和紫岚去了趟江南。紫岚独自外出游玩时遭恶霸调戏，多亏令兄出手相救。逸轩公子看似文质彬彬，剑法却是凌厉的很。”年羹尧赞许的说。
　　“原来如此。哥哥为人正直善良，最见不惯恃强凌弱了。”我笑着说，眼角的余光无意间瞧见年紫岚已放下筷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由地问道：“紫岚妹妹，怎么不吃了啊？”
　　“没……没什么……”年紫岚小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
　　只是席间的一段小插曲，很快便被人淡忘了。
　　席毕，四阿哥，十三阿哥和年羹尧去了书房议事，内堂只剩下了女眷。如迪的娇，紫岚的柔，相映成辉，今天真是不虚此行！我心里有气，便起身和默涵告辞。
　　“难得来一趟，用过晚膳再走嘛！”默涵挽留道。
　　“不了，皇上还等我下棋呢。”我撒了个谎，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出了府，小尤子牵来马车。“格格，我们这就回宫吗？”小尤子看到我一脸的不快，机灵地问道。
　　“不，我四处逛逛，你驾车在东顺酒楼旁的胡同口等我。”说完我气呼呼地向前走了几步，突然猛地回头，狠狠地警告说：“不许跟来。”留下小尤子一人被吓得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在街上走了没一会，我才意识到自己今天的打扮是多么的招摇，一看就是个官家小姐。路人看到我都是远远地避开了，好奇的目光肆意地投来，毕竟没有一个大家闺秀会独自上街的。
　　我郁闷地走着，忽然闻到路边飘来的一阵核桃香味，我转头一看，原来是个老汉在卖新炒的脆皮核桃。我掏出银子买了一纸袋，回去砸着吃也算是一种发泄吧。正要往回走，一阵喧杂的马蹄声由远至近而来。我定睛一瞧，是个姑娘骑着马飞快地奔来，许多路人避让不及，纷纷跌倒。这是天子脚下，达官贵人皇亲国戚虽多，却也无人敢如此放肆地骑马扰民。碰上心情不好的我算她倒霉，正好教训她一下。我趁那人靠近时，抓起一个核桃，手腕发力，核桃准确无误地砸中了马眼，那马一吃痛，猛地收住了步子，前蹄高高地抬起，斯鸣着，将那个姑娘重重地甩到了地上。我抿嘴一笑，心情大好，正要抽身离去。
　　“站住！”只见那姑娘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杏目圆瞪，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大声地向我喊道。
　　“怎么了？”我故意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反问道。
　　“你！是你扔的核桃！”那姑娘纵是有娇美的容颜，此刻凶神恶煞的样子也像极了母夜叉。
　　“我一弱质女子，哪有那等能力，你莫不是摔傻了吧？”我冷冷地讽刺她。刚才我扔核桃的动作极为隐蔽，并无旁人瞧见，再加之是她有错在先，周围的路人都纷纷指责那位姑娘的不是。
　　那姑娘被我气得哑口无言，小脸涨得通红，突然抽出腰间的长鞭就想向我甩来，此刻从面跑来一男子，牢牢地抓住那姑娘的手臂，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那姑娘才收起了鞭子，愤恨的朝我蹬了一眼，转身牵着马和那男子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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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迷上了安倍晴明~~~~~~~~~哈哈~~~~~~~~花痴进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