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流光》子焉非鱼

21、余殇

　　知己一人谁是？已矣。赢得误他生。有情终古似无情，别语悔分明。
　　当我被指婚的消息传遍皇宫的每个角落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四周投来的是困惑的目光，在他们心中，康熙帝最宠爱的小格格只有嫁给皇亲国戚才合乎情理。而我的选择，注定得不到别人的祝福。四阿哥却什么也没问，偶尔在宫里的不期而遇，也只是礼节性的问候，仿佛我们不曾相知，不曾相爱。
　　不久，康熙帝下旨：赐四品典仪凌柱女钮祜禄如迪于皇四子胤禛于藩邸。如迪，呵，她才是那个能够陪伴他走完一生的女子，我苦笑着，低头品了一口茶，却觉苦涩无比，可我知道他的苦不会比我少。
　　婚宴那天，我还是去了，淡淡的素妆掩盖不了神情的落寞。闹新房的时候，众皇子起哄，四阿哥不得不当着众人的面亲吻新娘子。那是一个娇俏的女子，火红的嫁衣映衬出一脸的娇羞与幸福，眼角眉梢都含着似水的柔情。我看着四阿哥慢慢靠近她，心仿佛渐渐停止了跳动。忽然一只手挡在我的面，遮去了一切。
　　我抬起头，迎上的却是十四阿哥的双眸。他拉着我离开了新房。
　　六月的夜风，还透着些许凉意。“我送你回去吧。”他对我说。
　　“谢谢，不用了，我不回宫。”我微微摇摇头，声音干涩地回答。
　　“那你去哪？”
　　“我已经和十三哥说了去他府里住一阵子，皇上也恩准了。”眼下这是我在皇城里剩下的唯一去处了。
　　他沉默了片刻，略显遗憾地说道：“因为四哥，我才放弃的。他比我沉稳，和他在一起你会更幸福。如果早知是今日的结果，我是绝不会放手的。”
　　“无论如何，我都谢谢你。听说你当阿玛了，我还没有恭喜你呢？”
　　他愣了一下，才结结巴巴地说：“我也没有想到会这么早。”
　　我不禁笑了，心情忽然好了很多，“完颜婧婕是个好姑娘，你可不能委屈了人家。”
　　他嘴角微微上翘，眼里却不见喜色，淡然地说：“她会永远是我的正福晋。”
　　“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情景，那时你还是个傻小子呢。”我调侃地说。
　　“现在依然是个傻小子。”他凝视着我，漆黑的眸子却教人看不懂。
　　“沅芷，我们该走了。告辞了，十四弟。”十三阿哥的声音突然插入，打断了一切。
　　我向十四阿哥行了礼，然后匆匆地坐上了马车离开了。
　　路上，我闷闷地坐着，无精打采。
　　十三阿哥见状，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皇阿玛的决定没人可以改变，何况四哥的子嗣太少，这是免不了的。”
　　“我知道。”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注定好的，我永远只能当个看客。忽然间，我想通了许多事，这个世界有没有我都是一样的，我只是一个过客，历史一直在它预定的轨道上滚动着。而我的出现，至多只是为这个朝代增添一些故事罢了。
　　“沅芷，你不要藏那么的事在心里，你才十四岁。我觉得你看我们的眼神时常带着怜惜和哀伤，就好像你知道将来的一切，却不愿说。”十三阿哥看着我，眼里带着疑惑，似乎这些话他很久以前就想问我了。
　　我笑了，心里却想哭，可还是什么也不能说，摇摇头，解释道：“没有，胤祥哥哥。沅芷只是觉得生在皇家很多事身不由己罢了。”
　　“丫头，世上的事有时不必想得太多，想得越多，就会失的越多。且放红尘三界外，相逢一笑如风逝。”十三阿哥说完微微一笑，似心有所念。
　　第二天清早，我在后院见到了默涵，她还是那么的美，脸上淡淡的忧愁更显得楚楚动人。
　　“怎么？十三哥还是……”其实我不必问，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对我很好，只是……没事的，我已经想开了。”若是真的想开了，她眼底的愁又从何而来呢？
　　“那个狐狸精！看我不一把火烧了那里！” ，一股怒火直冲脑门，我愤愤地说，转身就往外走。
　　默涵急忙拉住我，急切地说：“别，你别去！”
　　“可我是为你打抱不平啊！”我不解地嚷道。
　　她拉着我到湖边的石凳上坐下，对我说：“其实洛霞也是个苦命的人，我已经不怨她了。”
　　“啊？你怎么反而替她说话了？你这样也太好欺负了！”我气愤地喊道。
　　默涵抓着我的手，眼神无奈，接着说道：“她的真名叫兆佳邵霞，是我儿时的手帕交。时隔数年相见，我一眼便认出了她。”
　　“怎么会这样？那她也理应是满清的贵族，如何会沦落至青楼？”又一个兆佳！我糊涂了，那么十三阿哥一生挚爱的兆佳究竟是哪个？
　　“我十岁那年随阿玛进宫，遇见了她。我俩很投缘，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姐妹。当时我还和她交换了帕子，义结金兰。可是不久她的阿玛就因为江南科考舞弊案受到了连累，一个家就这样败了。我万万想不到，她竟沦落至此。如果我早点找到她，也许她就不必受那么多的苦。”默涵的语气透着自责内疚。
　　“可是，这也不是她勾引别人相公的理由啊！”我急急地劝她，这个笨丫头，就要把自己的幸福拱手送人了。
　　“或许我才是那个多余的人。”默涵的睫毛微颤，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无声的滑落。
　　“你别难过，我不说了。”我说着急忙掏出帕子替她拭去眼泪，“听说十三阿哥说，你的绣活一绝，可不可以教教我绣荷包啊？”这句话我撒了谎，却是不得不为之。
　　“是吗？”她破涕为笑，“可家里的丝线缎子不多了，怕颜色你不中意。”
　　“那我们不如出去买点，顺便逛逛，我可是好久没有吃到外面的小吃了，都快馋死我了。”我故意撒娇地说，想逗她开心，出去走走她的心情也会好点。
　　“可是，这......" 她有些为难，但还是禁不住我的死缠烂打，终于答应了。
　　京城的繁华一如往昔，南来北往的商客让这座古城永远都不缺乏新鲜。看得出默涵也似很久未出门了，她和我一样的兴奋，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我们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嘴里也不闲着，吃着老北京的特色小吃，忙得不亦乐乎。不知不觉，我们来到京城最有名的锦玥斋，在那里挑选丝线和缎子。
　　“你想绣什么？”默涵问我。
　　“玉兰花。”我不加思索的脱口而出，话刚出口，我才意识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的喜好已深深印在我的心里。
　　“老板，我要宝蓝色的缎子和白色的丝线，请给我包起来。”潜意识里，我觉得这两种颜色最适合他，虽然这个荷包永远不会送出去。
　　“你呢？”我转头问默涵，却发现她出神地盯着刚走进店里一名女客。只见她一身素白，却难掩其风华绝代的美貌。洛霞，只要见过一面的人就决不会忘记她的名字。
　　她显然也注意到了我们，脸色一变，转身就要离去。
　　“邵霞！”默涵连忙喊住她，眼里有着一丝期待。
　　她的身子一颤，停住了步子，依然是那娇滴滴的声音：“你认错人了，福晋。”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们回去吧。”我轻轻的拉了一下默涵的衣袖，说。
　　“没事的。难得出来一次，不能这么早就回去。我们去松鹤楼，店是九阿哥开的，那里的斋菜很有名，听说四贝勒也常去那里。””她虽然笑着，眼里的哀伤却是藏不住的。
　　我看着她，想帮她却也无能为力。她表面越装得若无其事，只能说明心越痛。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回到府上，天已黑了。听下人讲十三阿哥在大堂等候多时。
　　“去哪了？怎么也不让下人陪着？”十三阿哥一见我们就问道。
　　“和沅芷出门买了些丝缎。妾身有些累了，先回屋休息了。”
　　也许是心里有事，默涵走出侧门的时候竟差点被地上的水渍滑倒，十三阿哥一个箭步走上前去，将默涵稳稳地扶住。“有了身孕，就应该时时让下人陪着。”十三担心的轻责道。
　　“你怎么知道？”默涵惊愕地问。我也吃了一惊，默涵怀孕了，我却还拉着她四处跑，真是大错特错了。
　　“你打算瞒我多久？”十三阿哥抓着默涵的手腕，带着一丝心痛的表情问她。
　　默涵很快恢复了大家闺秀应有的淑仪 ，柔声细语的回答：“妾身并非有意瞒着，只是爷近日太过忙碌，还未来得及相告。”说完俯身行了礼，我分明看到她低头的一刹那，眼里闪烁的泪光。
　　十三阿哥松开了手，嘱咐说：“记得多休息，少走动。”接着快步向门外走去，走到大堂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停住了，转身盯着默涵，冷冷地说：“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把我推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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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君不见，那姹紫嫣红的背面，
有太多太多，流泪滴血的笑颜．
心不宣，从眼神刺进心里面，
有太深太深望穿秋水的爱恋．
天黑天亮的每一天，心起心死的每一个瞬间．
君不见，那红墙内外紫禁城之巅．
刀和剑，把有缘人分天下的两边．
心不宣，谁人颠覆那善变的誓言．
争斗后，想念那美丽浮华的容颜．
君不见，那红墙内外紫禁城之巅．
刀和剑，把有缘人分天下的两边．
心不宣，谁人颠覆那善变的誓言．
争斗后，想念那美丽浮华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