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林晚》古月珊

4、第 4 章

　　这多出来的一天怎么过呢？
　　楼上传来一阵悠扬的二胡声。苏枫很喜欢听这种音乐,哀伤而又悠扬的曲子,总令人联想翩翩……晨风真好。昨夜的宿酒已醒，但是头仍有些痛。她叹了口气,坐在床上,仰着头睁大眼睛数天花板上的花纹,又无聊的倒身睡下。迷糊了一阵子,却怎么也睡不着，翻身下床，赤着脚走到洗手间冲了个温水澡,又对着镜子看了半天。想着反正是睡不着了，不如外面走走。
　　走到门边，看了看手中的摩托车钥匙，想了想又换了自行车钥匙。
　　好久没骑自行车，竟然退化到才骑几分钟就累得不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来以后得多锻炼才好。
　　“苏枫。”远远地一个人叫着，脸上笑得像朵向日葵。
　　“嗯。”苏枫一边答应着一边想这是谁呢。她也笑得生动得很，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的那种。
　　“这么早哪儿去？”
　　“转一转。”
　　“哦，好好。熊猫宝贝。”那人爽了爽眼，嘻笑着走了。
　　原来是高中时候的同桌。苏枫记起来，他最爱叫她熊猫宝贝，因为她的眼睛大；而她总是被他气得哭，因为她不愿意别人说她是国宝，说她娇气。
　　阳光明媚的早晨，遇上久别不见的同学，真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漫无边际地不知不觉来到市郊，自行车哐当的响了几下，蹬不动了。苏枫有些懊恼地跳下车，弯腰瞅了瞅，车链条掉了。“真晕。早知道这样该步行出来了。”自言自语的说着四下里看了看，没有可以修车的人，看来只好自己解决了。苏枫捡了根树枝，努力地将链条往车轴上靠，没两三下，树枝就断了，苏枫又四下看了看，找不到合适的工具，没办法只好撸起衣袖，弄得满头大汗的，总算将车链归到原位了。直起腰身来，嘘了一口气，四周里张望着有没有洗手的地方。不远处有一条小河，几只白色的塑料袋随着水波载起载落，岸边有几个孩子正探着身子弯着腰用一只简易的抄网捕捞河里的蝌蚪，一阵微风吹过，河边的水草随风晃动着也别有一番风致。苏枫推着车走到河边，将自行车放倒在草地上，蹲下身，仔细的洗净了手上的油污与锈斑。一群群蝌蚪受了孩子们的惊吓，游到苏枫这边来，苏枫顺手抄起几只，看着它们在掌心里扭动着，想起童年时与小伙伴们一起捞蝌蚪的情景，不由自主的微笑了起来。童年真好。轻轻地将那几只蝌蚪放进水中，看着它们游远了，这才站起来。河对面有一座小房子映入眼帘，似乎在哪儿见过。不远处有一方青石凳子，苏枫走过去坐了下来。继续盯着那座小房子，金色的阳光撒在小屋顶，斜面的布瓦有规律的排列着，如一层层梯田，又如水中荡起的涟漪。
　　多年前，是在这里，同样的青石凳。不同的那天是黄昏，而今天是早晨。那一天，苏枫狼狈的逃离那对幸福的人儿，在这里独自哭泣着无声无息地离开。今天竟然又鬼使神差的回到这里，她想要忘记这一切，但冥冥中似有神助，又帮她走到这里，记起曾经的一切。她恍惚无力的看着河对面，有几年了，几年中快要遗忘的往事又纷至沓来。
　　那一年，苏枫与斯达分手后，逃离了学校与一个叫宛如的女孩在这里合租。那是个让人一看就怜惜的女孩子，真正的是水做的女儿。住了一段时间后，宛如就搬出去了，但她的那一份房租却仍是按时交给苏枫。又过了一段时间，宛如灰白着脸回来了。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回来一个不该有的生命和一只在路边捡的猫。她什么也不说，苏枫也不问。默默地陪着她去妇产医院做了引产手术。手术后宛如又不见了，留下她捡的猫陪着苏枫，只是按月寄来她的那份房租。每看见猫幽绿闪亮的眼睛，就好像对着宛如那略有些哀愁和伤感的神情，总令苏枫揪心的痛。
　　也是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街上到处落满了紫荆花叶，处处弥漫了若有若无的花香。宛如在电话中告诉苏枫她恋爱了。她说那是一个很优秀、帅气、说话很斯文的男人。那天下午，宛如开心地告诉苏枫，她要带男朋友来见苏枫，顺便拿走她的一些东西。苏枫也很开心，宛如终于有个好归宿了。当宛如与她的男友牵着手出现在街对面时，苏枫觉得天昏地暗，差点倒下。可是那么好的阳光，独独在那个男人的身上流连，刺得她满眼疼痛，快要流出眼泪。
　　是他，他是斯达。苏枫感到内心暗涌的声音，欢喜的，但又苦涩着。相隔的路上，人潮汹涌，他并不知道街的对面，有一双恍惚无力的眼睛望着他。那之前，苏枫对自己说要把他忘记，也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他了，可为什么依然想念……而现在，当一切都已成为过去时候，又再次见面。

　　手机铃声叫嚷着将苏枫从往事中拉了回来。是林若找她，自从离开那间小屋，她就断绝了与宛如的任何联系。现在的工作，每天周而复始的单调的两点一线，情感已经麻木了，林若充沛活泼的生命力让她觉得她仍是活着。她欣赏林若的活力，她永远不能象林若那样想哭便哭，想笑就笑，想闹的时候就闹得天昏地暗。她是冰冷的，对一切都是漫不经心的，林若说她是冷血动物，而她总打趣着说林若是花痴。
　　“喂，你在哪儿？”一接通，林若就叽里哇啦的大叫着。苏枫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说：“你找我这么急干嘛啊？”
　　“我的钥匙掉你那儿了，快回来啊。”
　　“好吧，真没办法，好不容易多出来一天，全被你破坏了。”苏枫站起身来，伸了伸腰，又摇晃了一下头，似乎要将不愉快的往事从空气中挥散掉。
　　推着自行车正准备走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面前。
　　“你好。”对方伸出手来，友好地笑着。
　　苏枫莫明其妙看着那个人。穿着体面，手指修长，指甲修理得整齐而干净，被风吹得略有些凌乱的头发覆盖在光洁的额头上，两只漆黑闪亮的眼正微笑着注视着苏枫。看样子不像是坏人。那人也许是看出了苏枫的疑惑，笑着说：“我叫李思哲，迅达公司的，今天到你办公室，林若说你生病请假了，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你。”
　　“哦。”苏枫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是生病了，觉得郊区空气清新，出来透透气。”
　　“是的。郊区新鲜的空气有利于身体健康。”
　　苏枫看着自己的脚尖笑了笑，没做声。
　　“你一直看着那间屋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李思哲指了指河对面。
　　“怎么？有问题吗？”苏枫扬了扬眉，戒备的问。
　　“没有。只不过那碰巧是我租住的窝，所以问问。”
　　“哦。那可太巧了。”苏枫又扭过头看了看那间小屋，轻轻的说了句。
　　“什么？”
　　“呵，没什么。”手机又响了，苏枫赶紧说：“我有事情得走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