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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六、诡异萧音 ...

  •   六、诡异萧音
      “总觉得这一切还未完!”
      苗林深处,清冷的月光照射下来,跳跃的火苗印在男子的面庞上。红衣女子听见喻严舒低语,抬头看了他一眼,右手继续往火堆中添加木材。
      “城主的意思是天牙师徒还不会死心?”
      喻严舒没有回答,自顾仰头看着苗域暗黑色的夜。这几年来,容儿是难得能道破他心思的人。
      这么多年了,这个当初自己一手栽培的孩子,已经成了他不可缺少的左右臂,伴随他走过了二十多年的风雨。
      幕一般的夜,一只鸟雀扑腾着翅膀,在林子上空叫了一声,之后,扇着翅膀,向远处飞去。
      “容儿!”
      看着匍匐在地、依旧摆弄木料的女子,喻严舒有些黯然,“这些年来,着实委屈你了!”
      匍匐在地的殇雪容微顿:“城主,你何出此言,容儿不觉得委屈,起码这些年来,一直有城主在容儿身边关心容儿!”女子说着又低下头,继续摆弄着地上的火薪。
      “你想要什么?”喻严舒一直看着地上的左护法,“回到应雪城,我尽一切满足你!”
      殇雪容听罢,放下手中的枝条,抬起头:“只怕我想要的东西……城主也是有心无力啊!”仿佛是叹惋,女子轻吁了口气,再也不看男子,好像在刻意躲避他洞彻心扉的目光。
      果然,喻严舒当即无语,轻轻拨弄着指上的玉环。他自然明白殇雪容的意思,正如她所说,她真正要的,只怕连自己也只能垂手叹惋。
      毕竟,斯已逝,有些东西,却是穷尽一生也不能再挽回的。
      风似乎更大了,吹着上窜的火苗胡乱飞舞,点点火星溅落到喻严舒眼前。
      沉默良久。
      “城主!”左护法轻轻直起身子,望向正独自沉思的男子,“……沧浪之音,真的如此重要吗?”语言一出,又觉得自己有些唐突。
      男子回过神,左手两个手指缓缓摩挲着右手中指上的指环:“对我而言,并不重要,只是——对死去的人,却尤为重要了!”
      “死去的人?”
      “不错!”男子点了点头, “……身死之人!”
      “灵魂将息未息,躯体终年不败,上百年乃至上千年来都是如此半死不活的沉眠着,身体虽还留有余温,但生命却已尽数枯尽。”
      “将死不死的人!?”女子似乎一惊:莫非黑方夜母的传说,指的就是这个?她隐约记得那日城主与苗族老人的对话。
      “不仅仅是!”喻严舒眼中闪过一片寒光,“……那是真真正正的活死人,永生永世,怕是只能在同一个躯体中禁锢了。不生不死,不涣不灭,他们的灵魂将永远也不得超脱!”
      殇雪容蓦然一怔,吸了一口气:“这世上莫非真的有如此之人?”
      喻严舒却没有说下去。
      殇雪容也不再言语,开始收拾边上的碎木。
      喻严舒双眉微索,仿佛殇雪容的话,令他想起了一些遥不可及的事,他重新掏出日前由雪雕送来的信:“黑方夜母亚氏兰玛……”面对着信,喻严舒喃喃自语,目光深浅不测。
      却只是一刹那,应雪城主拉回了思绪,又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孤傲,目光锐利,对周围缓缓地扫了一遍。
      奇怪!
      此处明明四周避林,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夜风?
      突然,一阵淡淡的萧声,被风吹送着,慢慢飘入耳际:或婉或柔,或鸣或哀,曲到高处,星碎点点,华丽不可弥张。
      “听,是萧声!”一边拾柴,殇雪容一边对男子说,抬眼望去,却发现应雪城主一动不动,面色却苍白。
      萧音似乎霎那间将他整个人湮没了。
      “谁?”他突然大喝一声。
      果然,不远处,邪魅的身影一闪即逝,伴着窸窸簌簌裙摆拖灌木的响动。
      还没等殇雪容完全反应过来,应雪城主白袖一挥,无影剑蓦然出鞘,直直朝林内飞纵而去。
      看着刹那间飞逝而去的身影,殇雪容独自呆立,手中火焰的温热尤在,淡淡的灼烧着。
      走的那么突然?
      风中的萧声还在缭绕,余音袅袅,不绝于耳,然而,那动听的旋律,却为何总感觉似曾相识呢?
      一种几乎令人窒息的错觉!可是,那仅仅是错觉吗?
      不是,女子像是蓦然惊醒,心里一阵剧烈跳动:那曲律,……是月之华,就是月之华!
      应雪城左护法脱口惊呼,她的心底浮荡着恐惧。
      玉罗雪的月之华!
      难怪他会去得那么果断。
      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百年之后,却仍旧让这个角逐天下的男子不顾一切。
      殇雪容缓缓摇头。
      斯已逝,这个道理谁都懂,可是,真正面对它时,却又乱了思绪。
      万一这是天牙他们的陷阱该如何是好?
      殇雪容连忙拾起地上的银弓,正欲追去。不料,一抹淡紫色的身影却从天而降,挡住了她面前的路。
      “你是……”
      殇雪容看见从半路冒出的少女,双目杀气上涌。
      “你想找喻严舒么?”
      殇雪容一怔。
      “想的话,就跟上我!”
      紫衣少女淡淡瞥了对方一眼,便转身朝着漆黑的丛林掠去了。
      看着那抹将要消失的身影,殇雪容握着银弓的手攥紧,却最终提着弓箭,追了上去。

      苗林深广无际,树木高且茂密。
      无影剑一面沿途斩碎无数的藤条,一面泛着冰冷的白光。
      四周是嘈杂的嘶嘶声,偶尔伴着恶灵的嘶吼,毒物攀爬在枝条上。
      喻严舒在林间飞窜了许久,四周密林依旧森然一片,了无尽头,沿途细寻,却找不到那人的半丝痕迹。
      不会看错,一定不会错。
      然而,此时,风里的萧声却已止住,那袭白影,也已没了踪影。
      他借着无影剑的剑光停在一棵笙珞树下,适才的萧声,已瞬间没入了他心里。
      刚立住脚,只觉得背后一冷,仿佛有什么东西将他一把拉住。喻严舒纵身一旋,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一段食人藤顷刻间碎成几段。
      远处,传来清脆的笑声。
      那双眼睛在树丛中偷偷看了他一眼,白衣飘然,又重新向远处掠去。
      又出现了!
      喻严舒淡淡一笑,干脆踏上无影剑,御剑而行。剑光过去,四周的毒物与树枝纷纷避让。
      那白色的身影歪歪斜斜、飘飘欲坠,动作却十分敏捷,诡异迅速,在遮天蔽日的丛林里好似飘飞于朗月之下,毫无阻碍,身后留下一股浓烈的尸腥味。
      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喻严舒脚下的无影剑陡然飞出,剑气冲破所有的枝条藤根笔直的朝那身影刺去。
      “啊!——”一个尖厉的叫声刹那间划破长空,林间所有的声响竟陡然静止了般,漆黑的密林里唯有那个叫声分外清晰。
      叫声过后,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语气中带了些许调侃。
      “喻公子,出这么重的手,你就不怕伤了奴家!”
      说完,那女子尖笑了几声,倒地的身体又瞬间跃起,几乎是毫发无损的样子,尽管无影剑已直直贯穿了她的胸口,她却毫不在意,依旧飞快向前急冲。
      喻严舒眉头一皱,食指弯动,无影剑硬生生从那人背后撤出,霎时,一片血红溅染了女子的白衣,她似乎被无影剑的剑气所震,朝后退了几步,还未站稳,却又迅速的飞掠而去。
      喻严舒一直追到一片较空旷的草地上,草地两边皆是高大茂密的林子,绿地尽头有一条崎岖的石子路,路边有几棵刚被人砍伐的笙珞树,留下几个木桩。
      月光幽幽照射下来,四面的景物依稀可辨。
      一个白色身影徐徐从空中飘落,青丝曼舞。
      这人竟不是适才在丛林中狂奔的女子。
      喻严舒正当诧异,只见那人却慢慢转过身来,白净犹如瓷雕般的面庞静默肃冷,右手轻轻携着一根青碧色的长萧,人浮上空,白衣猎飞。
      那一瞬间,四目相对,白衣男子倒抽一口冷气,握着无影剑的手竟有丝颤抖。
      女子面无表情看着来人,月影之下,寒风瑟动,长袖尽飞!
      “你……”
      “果然是你!”
      沉默半晌,男子张开双唇。
      悠扬的乐声依旧在空中轻轻漂浮着,旖旎悦耳,那是月之华!
      ——玉罗雪的月之华!
      正在这时,白衣女子突然右手一扬,碧玉青萧竟狠厉朝男子飞来,喻严舒蓦然惊醒,急退三步,反手一操,剑光凌烈。
      一萧一剑在空中相击,青白两光交相辉映,照得密林刹那间如同白昼,树上地下毒物乱成一团,纷纷争先向密林深处窜去。
      喻严舒紧缩双眉,凝神屏息,口中剑诀流转飞快,白光大盛,将碧玉青光尽数盖过,玉萧被对方劲道逼退,陡然峰回路转,朝半空中的女子射回。眼看萧管已近腹前,她竟浑然不觉,纹丝不动。
      喻严舒一惊,瞥见白衣女子双目空洞呆滞,神情仿佛魂魄出鞘。
      眼看玉萧将要破腹而出,他立刻纵身扑出。
      无影闪动,飞快直刺云霄,一阵光芒吞吐,一道白色身影风般的抱起依旧木然悬在空中的女子,顷刻间两人重重摔倒在地,沿着斜坡滚出数丈。
      “玉罗雪……”男子正待察看怀中女子,突然,背后气劲森然,扑空的青碧玉萧竟又再次回转方向,直直地朝两人飞扑而来。喻严舒未曾料到失控的玉萧会再次突袭,而且适才奋不顾身的纵跃还为停住,他正欲回身出击,却不料身体刹那间仿佛被定住了,不能动弹。
      红光漫天飞舞,应雪城主喻严舒大叫一声,身后的萧管竟直直插入,破胸而出。被染得一片血红的玉萧斜着身躯,嗖的一声,钉入五丈开外的一个魁木上,顿时,整棵树木轰然倒塌。
      满身鲜血的男子咬紧牙,一时间竟不顾自己伤势,他匆忙低下头去,望向怀里那张脸,恍惚中却见那张白瓷般的脸泛着森然邪气。
      一个娇柔的声音响起:“呵呵,喻公子,你把奴家给抱疼了!”
      喻严舒一惊,急忙稳定自己神志,却见怀里那女子的脸仿佛碎瓷般一寸一寸脱落……
      最后,竟出现一张与先前完全不相同的脸。
      女子娇媚的一笑,翻飞衣袖,瞬间挣脱开喻严舒,向后凌空飞起。
      “——魔女,魔女姬云裳!”应雪城主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
      “哎呀呀,应雪城主,你还记得奴家,奴家还以为你早就把人家给忘了呢!”姬云裳妩媚的在空中掩口笑着。
      这时,阴影里走出一个白色身影,胸口淌着浑浊的血液——喻严舒认出,那是在林间被他刺了一剑的人。只见她空洞的眼睛朝他眨了眨,手臂机械地抬起,挠了挠头,嘴巴一裂,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尸人偶!是姬云裳的尸人偶!
      “呵呵,喻公子,看见了么,我们家莉莉喜欢你呢!”
      男子眼眸中冷光一闪,捂住伤口慢慢站起,表情阴森得可怕:“姬云裳,你想怎样!”
      女子听言,笑着从空中徐徐飘下,漂亮的裸足踏在青绿的草地上,柳眉轻挑:“奴家想要公子身上一件东西,不知道公子愿不愿割舍!”
      “什么东西?”
      “就是公子你的人头!”
      姬云裳依旧脆笑着,如此狠毒的话从她口中吐出,却像是向你借最平常不过的东西。
      喻严舒按住鲜血流淌的胸口,满目嘲讽,冷笑:“要我的人头,代价可是很高的,就怕你姬云裳付不起!”
      “如若平时,奴家自然不敢打喻公子的主意,现今……可就难说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妖媚瞥了眼负伤的男子,那汹涌而出的血液,竟已慢慢成了暗绿色,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寒光。
      ——尸毒!
      喻严舒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眉目缩紧。
      魔女姬云裳素来为用毒高手,她使的毒阴猛狠辣。
      果然,片刻之后,喻严舒整个人便开始感觉无力,苍白的脸颊浮上一层死灰。
      “你今天就死在这儿吧!”姬云裳收敛了笑容,红唇轻抿,“你若不是太强了,我可真舍不得放毒啊!”女子说着,目光直直地盯着那些已变成暗绿色的血液,竟是满眼渴望,“应雪城主的血啊……多么诱人!”
      “可是……噢——对了,只怕你身上还不止这一种毒吧,咯咯……葬红花,是了,呵,还有葬红花!”魔女的尖声厉笑着,她的目光顿放异彩,身后的偶人也随之欢呼雀跃。
      ——葬红花!是啊,还有苗疆第一奇毒,葬红花,第一次,应雪城主的目光微微颤动。
      “是不是很恨我的小师妹玉罗雪呀!”姬云裳见状,脆声笑着, “公子你对她爱怜至此,她却用这般手段来对付你,心寒吧!”
      “姬云裳!”男子的神态却依旧傲然,“看来汝阳王花了不少代价来收买你。”
      “再高的代价也比不得公子你的十万两黄金!”
      “只怕——”应雪城主的嘴角浮出一抹犀利的笑,强忍着刺骨的疼痛,“是远远不只吧!”
      女子以妖娆的姿势抚摸着指尖上的琉璃翠甲:“凡是我要的东西,就会不惜所有去占有它。而公子你,不也正是如此的人吗?……所以,只要对方能出得起价,我姬云裳自然便做相应的生意。既然——”魔女姬云裳突然神秘地朝喻严舒眨了眨眼, “这次公子帮了我的忙,在你死前,我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你知道,你的玉罗雪是怎么死的吗?”
      无影剑光芒顿时一暗。
      “我告诉你吧!呵,她那天就像你一样,就这样单膝跪在这里,脸色苍白,然后你的结拜兄弟,邑岚于臻,就那么一口咬断了她的脖子,咯咯……”
      “接着,鲜红的液体,就那么一滴滴流下……他飞快用嘴巴将它接住。你知道吗,那个小贱人的血就这样被那太子吸干了,我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呵!”
      看着喻严舒脸上呈现的表情,姬云裳笑得更欢了:“怎么,不敢相信吗?你最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那么的富有野心,狠厉、坚决,他得不到的东西从来不会轻易让给别人……对玉罗雪也是一样!”
      喻严舒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气体中迷漫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每当情绪波动激烈时,掩藏在体内的葬红花毒,就会失去控制,从深处潜伏出来。姬云裳让他知道,无非是想让他死得更快。
      喻严舒硬生生吐出一口鲜血,比起姬云裳阴寒的尸毒,似乎这猛烈的葬红花毒更容易催止生命的停滞。
      “怎么,咯咯,心疼了?她不是在知道你接近她的真实目后也想致你于死地吗?这种女人,公子你又何必呢!”
      “我知道……她想让我死!”喻严舒跪倒在月光下,苍白的手指微微颤抖,言语却已无法从喉间吐出,唯有一股暗黑色的血,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从嘴角缓缓滑落,溅落在黑色的泥地里。
      苍茫的月色依旧皎洁地洒在整座苗域上空,偶尔有几只扇着翅膀的鸟雀从林间景气飞过,除此之外,寂静无声。
      姬云裳笑着,突然蹲下身来,直视喻严舒那张俊美阴冷的脸。男子明亮的瞳仁终究开始涣散,无影剑的光芒也已细若游丝。
      喻严舒……
      姬云裳看着慢慢倒地的血影,不管怎么说,—— 这回,总算是制住你了。
      林间走出两个人。
      一老一少,青衣的老者灰发白须,左手持一根千年姚木杖;年轻的男子则青丝锦袍,狐眼浓眉,髻上是一顶象征着王族地位的九龙紫金冠。
      异岚叶清瞥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应雪城主,似乎颇感满意:“姬云裳,斩下他的头颅吧,你要的东西,待我征服这片土地后,自然会悉数给你!”
      不料,魔女姬云裳却纹丝不动,斜睨着不远处的男子,冷笑了声:“叶清世子,此话不当你来讲,奴家是替王爷办事,到时自然会领王爷的封赏,就算我姬云裳愿意信,也只怕世子你到时还得看上头的颜色,擅自做不得主啊!”
      “你……”
      邑岚叶清有些恼怒。
      一旁的天牙长老急忙用手拉了拉自己的弟子,示意他要忍耐,另一面则笑着打圆场:“神女说的甚是,世子毕竟年纪尚轻,王爷总还难免放不下心。老夫回到天闵后定当向王爷如实禀报,王爷是明察秋毫之人,到时,苗疆第一圣女的封号及西荒圣物沧浪之音都会一一献上。”
      姬云裳轻浮笑意:“天牙长老可真会说话!什么‘苗疆第一圣女’奴家倒并不在乎,你以为我不知道自己在八大领主心中的地位吗?他们一个个都恨不得把我姬云裳千刀万剐,又岂能真心实意乖乖听命于我?我要的,只是沧浪之音,其余一切无须你们多费周章。”
      姬云裳语气硬冷,天牙长老一时无语,只得咳咳干笑几声。
      “一定一定!沧浪之音汇聚圣主沧浪毕生的神力,天下之大,只怕再也没有人比仙子你更配驾驭它了。”
      ———————————————————————————————

  • 作者有话要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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