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 四、无影舍天雪,血海予沧浪 ...
-
四、无影舍天雪,血海予沧浪
三天过去了。
整座苗寨却仍旧如往昔一般平静。
青茫的碧空淡淡漂着一些云彩,隔着树影,丛林间隐约传来几声鸟类的翠鸣。
一袭淡紫色的身影斜斜倚靠在花丛里,一双眼睛盯着地面出神。
半晌,潇襄轻轻吁了口气,目光上抬,望向那条通向远处的路,似乎在盼着什么。
“郡主……”
远处,有个声音响起了。一身碧衣的女子,急急沿着路径,向她奔来。
待她站定,潇襄急问:“汀兰,我让你拿的东西呢?”
“郡主,我……”刚跑到的女子,声音有丝颤抖,“那位喻公子从早到晚只离开一小会儿,奴婢……奴婢真的无法下手!”女子低着头,丝毫不敢看这个凶厉无常的王族郡主一眼。
“算了!”听了她的话,潇襄静静应了声,“早就料到如此!”
“啊?”汀兰不解的抬头,却恰好看到主子那少有的沉寂神色。
“——应雪城主,怎样一个厉害角色,我心里比你更清楚,却妄想让你去偷盗,真是急昏了头!”潇襄叹了口气,目光迷茫望向远处,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倦意。
汀兰轻吁口气,毕竟,郡主真是少有的体恤。
“那麻姑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几日之前,她曾让汀兰带着自己的烛龙玉佩去找那一向深居简出的医女。她也是费了很大劲才打听出那医女有这样的癖好。
汀兰颔了颔首,小心翼翼从腰间取出一包用白绢包裹着的东西。
“她给我这个——”
潇襄一把接过,慢慢展开,一层又一层,竟足足包裹了十层!待全部展开后,里面竟只剩下了一片又薄又皱的枯叶,通体火红。
“这是什么?”
潇襄一愣,把手探了上去。汀兰一惊,忙一把抓住了王族郡主的手:“郡主小心,千万别碰它!”
“麻姑说这是一种极至阴毒的药草,与花芯、山茸子等一些药材提炼之后就变成了一种非常邪毒的毒药,叫葬红花!”
——葬红花?
女子再次望了一眼婢女手中的红色叶片,有些惊异。
“据说这种草药现在已在苗疆绝迹了,就是因为葬红花太阴太毒。一百多年前,由……喻氏公子严舒率领应雪城的人踏遍了整个西荒,跟当时的八大领主一起毁掉了所有的葬红花及此种草药!”
“你,你说什么?公子喻严舒?应雪城主!”
一直静听的紫衣女子,双目中露出惊骇的神色:“这个喻严舒,果真活了一百多年?”
“嗯!”汀兰静静道,“麻姑是这么说的,而且她说喻公子活了一百多年的事很少有人知道!”
很少有人知道?
“还有……”汀兰又小心地道,“麻姑还说喻公子似乎也中了这种毒!”
潇襄郡主嘴角露出一个莫测的笑容:“难怪他对这种植物痛恨如此之深,竟让它在苗荒绝迹!”
“——你做的好!回去我会重重赏你!”
……
喻严舒!
然而,当潇襄默默念着这个名字时,她的脑中,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夜晚上的应雪城主……
那双魅惑迷离的眼神。
潇襄的脸色有些微变。
“郡主,你没事吧?”
潇襄喘了口气,按住自己的胸口,回头对着一脸错愕的婢女。
“汀兰……你不觉得这次应雪城,太慷慨了吗?”
碧衣女子眨了眨眼睛,有丝不解:“郡主你的意思是——”
“我是说应雪城主喻严舒!”潇襄若有所思,“虽然王叔这次让我与表哥来苗疆采购一些珍贵药草,找有名的江湖帮派护送在所难免,可是为什么应雪城主会亲自监送!”
“大概王爷与喻公子是世交,又是权倾天下的重臣,那个应雪城主总得有所顾忌才对!”
“话虽不错,不过——”潇襄嘴唇慢慢抿紧,脑中忽然想起一个多月前叔父汝阳王与喻严舒的对话。
“小煅可安好?”
“父王这几年来身体因衰老抱恙,朝中大多的事务都已交由我二皇兄料理。承蒙公子惦记,不日上朝定向父王传达公子的记挂之心!”
那神色,那语气,竟不像是世交!
何况皇爷爷如今正是一百三十四岁高寿,连对至高无上的皇帝都不顾忌分毫的他,又怎会受制于他的小辈。
“总觉得事有蹊跷!”王族女子的目光忽明忽暗。
“郡主,你是说……”似乎看出端倪的汀兰慌忙掩口。
“汀兰,我总觉得王叔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紫衣女子垂下头,长长的睫毛耷拉着,“这次来苗疆,决非仅仅是采购药材这么简单!”
碧衣女子一怔,看不出平时不闻不问的郡主,今日思维如此敏锐。
可是如果是这样,那个喻严舒,是否就是顶着送人的幌子,一起来到苗疆的呢?
他们真实目的又是什么?
异岚叶清那家伙,自来苗域后就与师父神神秘秘的,也不知在搞什么。几日之前,好端端的一个人,竟突然中了邪瘴。
这一切……
她看在眼里,又岂能注意不到?
如果只把她当成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那他们就错了。
隐隐感觉到潇襄郡主纷繁复杂的思绪,汀兰有丝担忧。
“父王想在有生之年带领军队,跨过西荒苗界,一统天下,西荒要塞路上,应雪城乃最大隐患……应雪城主喻严舒精明果断,且极难收买……”
当时,那么有意无意的一句话,此刻,却突然闪电般在潇襄脑中掠过。王族郡主暗暗一惊,咬住了自己的食指,嘴角却慢慢,荡开一抹清冷的笑。
难道.........
难道他们此次的计划,会是针对应雪城主喻严舒么?
莫非来这西荒苗域,只是别有用心将他引来?
潇襄猜测着,她目光迅速闪了闪。
一旁的汀兰看得有些困惑,即便从小到大贴身如她,也不知道此刻的郡主在想着什么。
潇襄忽然抬头,看了一眼西边渐渐落下的夕阳,摩挲着手中那用白绢包裹着的葬红花,嘴角流露出一个俏皮的笑: “汀兰,也许我们该送份礼物,给那位尊贵的城主!”
汀兰一愣,却看见潇襄神秘地对她笑了笑,接着又拿手中那白色的布包晃了晃。
“喻氏公子,不知道当他看见这仅存的毒药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氤氲的雾气浮在被月光照射着的湖面上,一袭白衣迎着夜风翩然伫立,显得颓萎落寞,却又透着掩灭不住的傲气。
三日的期限。
喻严舒露出一丝无奈。
突然,随着清风的吹动,不远处的丛林间,传来了沙沙的响声。
“出来吧!从苗寨出来,就一直跟着我了吧!”
苍茫的雾气罩着整个湖面,暗淡的月光挥洒下来,迷离而神秘,仿佛一颗颗深藏的心。
林中的身影一顿,——他居然,已经知道了!
终于,女子不紧不慢从掩身的林子里走出来。
潇襄郡主看着喻严舒,脸上张狂的表情不见了,嘴角含笑。
她定了定神,目视喻严舒森冷的目光。
“在远离皇都前,王叔曾多次叮嘱潇襄要听从城主教诲,潇襄愚钝,一路上给城主惹了不少麻烦。”
贵族女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精美的杨木黑匣,笑盈盈用纤手捧着,把那匣子伸向喻严舒面前:“小小意思,城主你还请笑纳!”她的声音婉柔动听,竟一改往日的乖张跋扈。
然而,喻严舒清冷的目光微微黯淡,瞥了一眼女子手中托着的东西,淡淡道:“郡主费心了!”
“这只是小女子的一点心意!”
“那在下就收下这份心意!”喻严舒悠悠道,“天寒夜冷,郡主还是早点回寨中休息吧!”
说完,男子转身欲走。
竟如此便走了,潇襄双目中闪过一丝惊异。
“喻公子为何要负潇襄的好意?”
白衣男子侧过头,双目略带倦意地凝视虚空,眼神空茫,犹如眼前这片深沉的雾气,把他的内心遮蔽得严严实实,令人无法看清湖的对面是什么。终于,他淡淡答道:“我不想看到——我不想看到的东西!”
女子一惊,托着盒子的双手,明显地有些僵滞。
那身白色的身影继续往前走着,片刻之后却蓦然停住了,犹豫。
——一道凌厉的白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她飞掠而来,潇襄猛然一惊,刚欲尖叫,那道白光却在她的喊叫声冲破喉咙之前,猛然朝她的双手击去。
“啊!”
女子被巨大的冲击力弹出三丈远,手中的黑匣子 “啪”的一声震碎开来。霎时,空中尽是杨木的碎屑,一片惨红的枯片也伴着扯碎的匣子,一并在空中飞舞!
女子眼冒金光,心中却是骇然一片。
透过飘飘洒洒的木屑,她看见喻严舒的眼睛,已变成血红色,犹如恶狼一般,充满了恶毒的咒怨与杀气。
“看到我这样的反应,你是不是很满意?”
虽然生气到了极致,男子的口吻却依旧平稳,嘴角露出森然的笑意。那样的平静,即便是潇襄这样一个知之甚少的人,也感觉到平静背后所掩藏的怒风骇浪,直直扑向她,疯狂啃噬她。
“看来你知道我不少事啊!”
他的手已经握住袖口内藏着的冷剑,剑锋正一寸寸慢慢移出鞘口,修长而苍白的手指泛着森冷的光芒。
“我……”潇襄想辩解,然而一向胆大如她,也不免被眼前这番景象震住了,暗黑的瞳仁中闪烁着恐怖。
“你知道为什么我的过去很少有人知道?”
“我只是想……”
“因为凡是知道我过去的人——很少有人能活过明天!”男子的声音轻轻在女子耳侧回荡,悠远而虚幻,仿佛并不是从他的口中吐出,而是从自己的心底慢慢浮起。恐惧,阴冷刹那间抵至最隐秘的深处。
喻严舒冷笑,整个身影直直上前,白衣飞掠,手指一抓,竟恰住了潇襄的喉咙。
女子咬着牙,带着一丝难以置致信的目光:“你……你真的要杀我!”
喻严舒邪气的一笑:“每一个人都会为他的愚蠢付出代价,就连郡主,也不例外。”
虽然他只用了轻轻一丝力道,对方却已招架不住,白皙的脸经慢慢开始变紫。
一股香味,从垂死挣扎的女子体内冒出,带着一丝异样。
喻严舒的目光渐渐有些凝住。
为什么又是这种味道。
与她身上的一样?
那是幽莫风旎的清香!
思量片刻,喻严舒的手指缓缓松开。
女子顿时颓倒在地,全身冰凉,她的手还紧紧地覆住自己的颈口,呼吸仿佛瞬间停滞了。她虚弱的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圆月当空,那一抹浓浓的雾霭已渐渐随风逝去,冷光照耀下的榭名湖畔,显得寂静而又清凉。
“你……不杀我了!”
喻严舒缄默,深吸了口气,看向地上的女子。
紫衣女子的目光随即落在了夜色清冷的湖面上,眼神一时间有些黯然。第一次,这位一向骄横跋扈的贵族女子的脸上,出现了那种神色。
“其实……你应该让我死的。”
眼神呆滞的看向空中,潇襄的神色竟有丝哀痛,这种神色,流露在一个年仅十六七岁的少女脸上,就连喻严舒,也微微一惊。
潇襄静静从地上站起,用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并不是郡主,就一定活的轻松……”她说着,深深吐了口气,“喻公子,正犹如你一样,傲临西荒,这一百多年来,你也一定过的很不容易吧?”
喻严舒一怔,嘴角也轻轻荡开一丝笑意,目光锐利,这锋芒的背后,却也藏着沧桑。
百年如一梦。
今日,却让一个小女孩一语中的了。
正在这时,胸口蓦然有一丝异样的疼痛涌出,背后手指一抽,面色有些僵滞,一股腥浓的气息正慢慢腾起。
“多谢喻公子手下留情!”然而,对面的少女却浑然不觉异样,抬头望了一眼夜色降临的天幕,对险些死在他手上的人,语气无半点敌意。技不如人,天下没有一个人,能令一贯的她如此折服过。他,却是第一个了。潇襄有意无意地瞥了前方的人一眼。
“喻公子不介意的话,那潇襄先回去了!”
喻严舒低沉,淡淡点了点头。
潇襄走出几步的女子,蓦的记起什么似的,又突然折回,终于下定决心:“不知喻公子,可否交潇襄这个朋友?”
喻严舒不语,眉目阴晴不定。
潇襄没有说话,脸庞上却明显有失望的神色,然而,却马上被一股若有若无的笑意掩盖了。紫色的身影转过身,没有回头,终于,慢慢消失在了月光照射下的丛林里。
直到那抹背影完全消散了。
喻严舒才深深吐了口气。一股浓色的血液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淌下。他立在原地,用左手捂住胸口。
击碎那个木匣后,他已隐约发觉自己身体有些不适了。
推算时日,今日是十月十六,穆青他们回去已经整整三日了,能维持体能的药丸都已被幽冥动了手脚!
葬红花的毒又蔓延开了,比他原来预计的提前了两天。毒素蔓延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猛,苗荒本来是阴寒之地,体内的毒应该有所压制才对。
喻严舒轻吁一口气,额上开始沁出丝丝血汗。
天牙师徒想如此轻易致他于死地么?
——恐怕没那么容易!
沧浪之音……他一定要得到沧浪之音。
喻严舒目光锐利,挪动了一个步子,整个人却有些踉跄。
一个身影慢慢从阴暗处走来,脚步沉稳、矫健。
月光淡淡洒下来,照亮了来人苍老的面庞。
应雪城主无力的抬起头,一双鹰般的眼睛从上至下斜斜的盯着那人。
“苗老!”
年轻男子的嘴角掠过一丝冷厉的笑。
“葬红花的毒!”年迈的老人斜睨了一眼不远处的男子,深邃的眼眸看不出他的情绪。语毕之后,竟再也不看喻严舒,他身体倚在长仗上,目光转向雾气渐渐散尽的湖。
月光柔淡,静谧的湖上似乎蒙着一层银色的光芒。
“喻公子,你我相识也有一百多年了罢……”
苗族老人轻抚须,竟说出了一句令人费解的话,丝毫不顾丝丝淌血的人,
喻严舒左手捂住胸口,目光旧犀利有神。
良久。
两个人就这么直直站着,谁也没有说话,缄默的同时,一股肃杀的气息缓缓在空气中凝聚。月光淡淡洒在两个人身上。苗老依旧从容抚须,眼睛看向湖面。
“你在等待时机么?” 喻严舒冷声。
看来,他与潇襄一样,也是一出苗寨就跟上他了,只是纳兰琰的身手,自然要比那个郡主好过百倍,被她的动静一遮,他自然便不易辨了。
也许他也正是选准了时机,才现身的吧!
一直注视湖面的苗老转回了目光,隐隐揣测到喻氏公子的心思,抚须淡淡道:“喻公子,老朽绝非想趁人之危,只是有件事老朽想确定一下。”
喻严舒的左手依旧紧捂胸口,淡笑:“恐怕那件事确定之后,你还是会趁人之危吧,你心里也清楚,失去了这次机会,有生之年,再想取我喻严舒的性命,怕是顶困难的!”
苗老枯老的手攥紧了拐杖,对喻严舒的话竟不置可否。
“我只想知道,是不是你……杀了姑姑?”
喻严舒面部有片刻的滞顿。
无影舍天雪,血海予沧浪!
看见喻严舒一时有些无措的眼神,苗族老人继续道:“无影舍天雪,血海予沧浪!——喻氏公子是无影剑的继承者……”
说着,他瞥了一眼藏匿在喻严舒袖口中的无影神剑。
“而‘舍’与 ‘予’两字,相信公子不用我说也明白,相合之后,便是公子严舒的‘舒’字啊;当年的你,为了沧浪之音,险些把整个苗域都化成血海。”
喻严舒面无表情,若有所思,不加一句反驳。
“百年前没有接受传承的沧浪之音,便是在一片血海中遗失的。——异岚公子句句之言,莫非都是真的么?”
看着喻严舒的神色,苗老的心一点点往下沉,混浊的双目直直看向对面的男子,似乎略有一丝期待。
“不错……是我杀了玉罗雪!”男子抬起头,一字一字道。
“你想为她报仇么?”
年老的长者,竟一下子顿住了,眼中期待的光芒瞬间破灭,取而代之的是悲愤与惋痛。
“喻严舒,你不该啊!”
苗老深沉吐出一口气,却宛若最沉重的叹息,“这么说,当年你接近她,仅仅只是为了那枚西荒圣石沧浪之音?”
“不错!”喻严舒泛过一丝嘲弄的笑,纵然淌着黑浓的毒血,也仍不失一个高高在上人的气势,“怪之怪她自己太愚钝了,才会被人利用!”
苗老的目光中透着愤怒,手中的铁杖狠狠击到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那杖尖,一下子,竟没入寸许。
“那么既然如此,喻氏公子,你就不用回去了!我纳兰琰今生便做一次小人,取了你的性命。我要用你的血,来为姑姑祭奠。”
他举起手中的铁仗,尖锐的仗底慢慢压低,嘴唇翕合,咒语念动。手中的铁杖刹那间化作一道锐利的光芒,朝着滴滴淌血的应雪城主飞了过去。锐利的强光,宛若一把利剑,硬生生砍碎阻挡在空气中的一切。
被葬红花侵蚀的应雪城主,他自身的力量已大不如前。面对凛冽而来的光芒,喻严舒手抬起,袖内的无影剑出鞘,硬生生挡住迎面而来的一击。
苗老脸上闪过一丝惊异。
被剧毒折腾至此,居然还能接下这么重的一击!
然而,就在此时,一口浓黑的鲜血从喻氏公子口中吐出,带着腥浓的气味。
适才的那一挡,已经用尽了他体内残留的力气。
“喻严舒!老朽这条老命是姑姑玉罗雪拾回来的……”苗老微微停顿, “所以这仇不能不报!”
“老朽再问你一句话,百年之后,你重回苗域,此次之行是否也仍旧为了沧浪之音?”
那枚自玉罗雪死后便消失了一百年的西荒圣物。人死物失,却依旧没有停止纷争。
喻严舒沉凝片刻,终于回答:“是!”
老人缓缓摇头:“沧浪之音……”
喻严舒露出一抹深沉的笑:“凡争夺沧浪之音的人,都不是好人!”
“你既然明知如此,为何还要卷入这场风波?”
“因为……”喻严舒的目光一时间竟有些难懂,“因为我也不是好人!”
苍颜的老人听到对方的回答,骤然冷笑,铁杖在他手掌里带起一阵肃杀的寒风:“好好……不是好人……果然是很好的回答……如此,老朽就不手下留情了!”
喻严舒面无表情看向面前的苗老。
老人深深吸了口气,铁仗在手掌中慢慢凝起一股强劲的杀气,他看向对面全身沐血的人,掌中力量再次加大,沉重的仗柄抛飞出去,向站在不远处的人。
铁杖尖锐的末端直直朝向喻严舒,带起一阵强劲的风。
此次的力道显然已发到最大,——致命的一击。
就如此……
死在这里么?
白衣的应雪城主,面对自己再无能力避开的一击,竟无言笑了。倘若真如此死了,也未尝不好。
……
那柄锋利如箭矢般的利器一寸寸逼近,寒光凌厉。
白衣碎裂,金属刺入皮肤的声音,在这清冷的夜中显得诡秘而残忍。那柄铁杖直直刺入喻氏公子的肤下,带起一片鲜血。
空中蓦然有一道金色的光华闪过,一支箭坠下,金属的撞击声刹那间促响开来。铁杖被小箭的力道击偏,几乎要没入颈部的铁器掉落在地上,在它将要坠地之时,一个身影飘下,红袖长飞,那柄铁杖腾空跃起,竟朝原路返回。
没有料到事出突然的苗老眼看着自己的铁杖夺路返回,一下子被强大的力道打倒在地上。
空中响起一个女子悦耳的声音:“——城主!”
倒在地上的老人一时间满目愕然。
喻严舒轻吁了一口气,看向那个从空中慢慢落到地上的身影。
殇雪容,你终究是到了!
一身红衣的女子,黑鬓上插着一支极其妍丽的曼陀罗花,手上持着一把小巧的银弓,弓上搭着一支银簇,缓缓坠地。
“城主!”
殇雪容双眉紧蹙,看向全身浴血的喻氏公子,当即明白了怎么回事。她掏出一个金色的小药瓶,倒出一粒药丸,让喻严舒服下,然后顺势封了他几处要穴,之后她站起身来,冷厉地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苗老,眼里凝起杀气。
“容儿!”感受到下属满腔的敌意,喻严舒喘息吩咐,“让……他走!”
“可他刚才想杀你!”殇雪容一脸不服,紧紧攥住手里的银弓。
“我说让他走!”
女子张了张嘴,仿佛还想说什么,最终,她慢慢垂下了手中的弓箭,冷冷直视前方的老人:“如果城主不怕他回去后纠集苗疆各方的势力,来对付我们应雪城,被苗人追着满山跑……你就放他走!”
这个多日未见的左护法,还是一如既往的倔强。
“那好,就……由我决定!”感觉胸口的疼痛减缓不少,喻严舒的声音也嘹亮了,他扬起头,对着月光下的人影道:“苗老,你走吧!”
谁料不远处的影子却仍兀自在原地闪动,魅影婆娑,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喻严舒明白,那是一种无言的不甘!
眼看如此好的一次机会,就这样被赶来的殇雪容破坏了,要知道,年事已高的他,绝非会是这位应雪城左护法的对手。
喻严舒慢慢坐直了身体,片刻的停顿,终于对着黑夜中的人影道:“你若是听过黑方夜母的传说,……你就会明白,为什么我们喻家世世代代,都要不惜代价,寻找西荒圣石沧浪之音了!”
显然与他预料的一样,黑处的影子动了动,犹豫片刻,苗老缓缓一声叹息:“喻严舒啊,看来你还是命不该绝,你……”然而后面的那句话却一下子停在了苗老喉咙里,没有说下去。
他混浊苍老的眼睛再次看了眼那一身白衣的应雪城主,终于踏着沉闷的脚步,隐入黑色之中。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殇雪容牙齿一咬,一脸的不乐意。她掺扶着喻严舒缓缓站起,眼神迎到了男子空茫迷离的目光,心中却兀的一怔,因为喻严舒的双目竟泛出丝丝寒光,与刚才判若两人。
“容儿,我要你带来的东西,——你带来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