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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玉钗旧恨 ...

  •   从那天回来起,舒倾凡躲了林夕闲好几天,林夕闲无可奈何,只得暗暗摇头,没想到阿凡也会有小女孩般的别扭。
      日头已过晌午,舒倾凡一手支颌以手用狗尾巴草逗弄一只大猫的鼻子,这是只再寻常不过的野猫,几天前青已把它从一处断崖下捡了回来,还被舒倾凡戏谑了一番,说这猫和他一个脾性才会从山上跌下来。不过几天原本奄奄一息的猫已活灵活现,果真命比野草还硬。此时,它已被舒倾凡逗弄得烦不胜烦,而舒倾凡自己更是一副百无聊赖的表情。
      “阿凡。”林夕闲远远看见她在逗猫,心道这次你可躲不过了,未开口前先笑了。
      “嗯。”舒倾凡应了一声,极不情愿的回头,“有什么事吗?”“当然,要紧事。”林夕闲笑道:“在下为了赔罪而来。”
      “赔罪?”舒倾凡睇了他一眼。林夕闲在她身边坐下,笑道:“那天在下醒得实在不是时候,以至冒犯了小姐的雅兴。”他闭上眼睛洒然大方地道:“仅管看吧,这一次我决不会不合时宜地醒来。”
      舒倾凡拧起眉,正经地道:“夕闲,别开玩笑。听我说,你到青枫园来可不是为了万。我想你也该知道,我一直在找一个人,一直在为清风园找一个担得重负的人。话说到这里,大家心里都清清楚楚,这时候表现出能力和手段,是让清风园弟子们信服的关键。该怎么服众,不用我教你吧?”
      林夕闲的神色慢慢凝重,“阿凡……”
      “不用说什么。”舒倾凡打断他,“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当年,东方敛袖在比试中重伤我爹,于情于理千雪门没有过错。可是——这是有问题的。爹在临终前告诉我,他似乎被天云门下了药,那种要让他瞬间功力尽时,伤在东方敛袖手里。青枫园没有能力报此血仇,所以这件事,只有我知道而已。”她的语气平静得不正常,“我只是想知道,千雪门是否是共犯。”
      林夕闲面色苍白地盯着她,她不看他,只给了他背影。顿了好一会儿,林夕闲涩声道:“那些——我怎么知道。”说完他退了一步,靠在了背后的树干上,显然在这个问题上挣扎了很久。
      舒倾凡极快地转过头,她脸上绽出一个明丽的微笑,明眸皓齿,她低声说:“谢谢。”
      “什么?”林夕闲再次摸不着头脑。
      “你的回答,让我很高兴。”舒倾凡笑起来象整个人在发光,“夕闲,你和我是一样的人,所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为何而来。从一开始我就知道。那张青枫寄是一个诗坛,结果一拍即合,你来了就说明我猜测对了。”她像讲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只要我知道东方敛袖是杀父凶手之一,当然会找他报仇。这样一来你就可以借青枫园的力量杀东方敛袖,至少可以挫败他,只要他死你就是千雪门名正言顺的门主。再者,千雪门与青枫园为敌既是与天云门为敌,或许这两门会因此反目两败俱伤也说不定。更或许我会……爱上你,你告诉我天云门当初设计害了我爹,我无所依靠也许会把青枫园托付给你,这样你甚至可以同时侵并天云青峰。你的算计是这样吧?”舒倾凡愉快地看着林夕闲苍白的脸色变得铁青,用更愉快的语气说:“刚才就有一个机会,你却没有骗我。”
      林夕闲冷汗直冒,只能苦笑,“阿凡……”他想起一事,从怀里取出一个东西岔开话题,“青已说他找到了这个东西,叫我拿来给你。他这几天忙得很,没法来这后园……”他后面说的舒倾凡没听见,他看着他手里的东西,那是一支通体洁白的莲花钗,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舒倾凡微微拧眉,说不清的情绪在她眼里汹涌而过,只是一支钗子她却似乎看到了很多。拿过钗子,背后有几个吸如发丝的小字“情比金坚”。
      舒倾凡一拂袖,“告诉青令,备马,我要去天云门。”她是在命令,这一拂袖一开口已全没了刚才阿凡的影子,拒人千里。
      林夕闲默然看着她,这就是青枫园主舒倾凡。

      “阿凡,三年来你从未出过青枫园。今天……是有要事吗?”宛容休文垂头看着手里茶杯上的纹样,语气恰到好处的平定。
      由于一路颠簸,舒倾凡脸色不好声音也有些虚弱,“我想单独见伯父。”
      宛容休文微妙地抬眼瞟了她一眼,似乎未经考虑就点了头,“好,我这就带你去。”
      天云门西南角落有一片不大的荷塘,临着荷塘有一个竹轩,流东轩,天云门前门主的住处。现在这个角落里有种颓败的味道,石缝里长着野草,茑萝和牵牛等藤蔓植物放肆地在竹轩外壁摇曳,一看就知道这地方已经很久无人打理。
      舒倾凡忘了一眼荷塘里的荷花,那是和青枫园后园同一品类的四季莲。
      藤蔓茂密的叶子遮蔽了阳光,竹轩里阴暗而潮湿。宛容休文沉默的停在一扇门前,曲起手指扣了门,“父亲,阿凡来看你了。”
      屋里静了一会儿,一个声音道:“请。”声音平而短,连语气都听不出来。
      宛容休文退开一步,示意舒倾凡进去。已走到这个门口,他却不愿踏入房间半步。
      舒倾凡推门而入,屋里很暗,只有一个小窗,摆设得简单古朴,竟格外简朴。舒倾凡关上房门,盯着坐在靠窗竹椅上的人,耳边传来宛容休文离开的脚步声。
      昔日的一门之主如今衰老憔悴,已没有当年的风概。“宛容箫。”舒倾凡平静地看着他。
      宛容箫看着自己脚前的地面,似没有听见。
      “被自己的儿子关在这种地方,真是报应。”舒倾凡轻轻舒了口气,“看来上天还是很公平的,当初你害我爹的时候可曾想到有这么一天?”
      “你果然是知道的。”宛容箫并没有意外,“我就猜到他是不会把这事带进棺材的。不过知道又如何,就算现在青枫园位列五园之手也不是天云门的对手,到头来一样在休文手里。”
      “青枫园入谁人之手就不劳你操心了。我来是想给你看一样东西。”舒倾凡一扬手,“啪”一个东西掉在宛容箫脚边,发出清脆的断裂声。莹白的玉钗被毫不留情地摔作两段。
      “这,这……”宛容箫吃惊的看着那支钗子,如被五雷轰顶,他一点一点伸手去触摸那断开的钗子“啪”一声闷响,他全身颤抖地跌在地上,认真凝视着手里玉钗的纹样,翻过来,背后刻着“情比金坚”四字。
      红衣少女在大漠的风沙里笑容如莲,“宛容大哥,我们说定了,三十天后你一定会来接我。”后来,他再也没回那片大漠,因为,因为……宛容箫不敢再想下去。
      舒倾凡站在一边静静看着他惊惶地捧着断裂的莲花钗,冷冷说:“这支钗子是青已在平沙寨发现的。如果没记错,我娘有一枝一模一样的钗子,当年你说我娘背弃了你和他的誓盟,一气之下摔碎了那支钗子。”
      “我想看到这支钗子我们就可以明白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舒倾凡语气有些幽异,似乎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将多年前的一切托至面前,不给人逃避的机会,“当年,你说你和我娘立誓相伴一生,我娘却说她不认识你,你说你们在大漠相识,我娘却说她从未离开江南。她和你都没有说谎。娘是孤儿,玉钗是她亲生父母留给她的唯一东西,只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世上还有一只一模一样的钗子,更不知道世上还有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她说得虽是推断,却是肯定的语气。
      “啊!”宛容箫嘶哑地惨叫一声,从前种种从眼前晃过。夺妻之恨,夺妻之恨……原来一切都错了……他认错了人,因此恨她怨她,再也没有去过大漠。那她呢?那她呢?她呢!
      舒倾凡继续说:“她们太像了,喜好,性格,神韵都一模一样,你——认错了我娘,是吗?而她却在大漠等你。玉钗出现在作恶多端的平沙寨,她呢?”她问:“她呢?”顿了一下,他躲不到已经失去理智的宛容箫面前,“不过事到如今她怎样了已经不重要了,对从前的事我并没有兴趣。重要的事你害死我爹。”她冷漠的注视着宛容箫,“很痛苦吧?恨自己吧?你是该恨自己,背弃你最爱的女子,误害你最好的朋友——你会一直生活在痛苦里,至死,都不能解脱。”
      宛容箫失魂落魄的握着断钗,一动不动。
      他现在比死更难受吧。今天伤害了一个人,很恶毒很阴险的伤害了一个人,虽然他罪有应得。舒倾凡推门走出去。不管在林夕闲和青已身边她是多么想回到过去的阿凡,也许真的快乐了,但心里的阴暗怎么也去不掉了,当年的阿凡是不会这样伤害别人的,但她做了,虽然并不为此高兴。
      阳光很好。舒倾凡走出流东轩,一抬眼就看见宛容休文在荷塘边等她,他身边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一股清稚味道。
      “这是吴歌儿,神农氏二野的独女。”宛容休文介绍:“阿凡,这次让她和你一起回青枫园,你的病需要一个精通艺术的人照顾,歌儿可以做得很好。”
      吴歌儿冲她一笑行礼,“姐姐的病我会用心医治。”
      “多谢。”舒倾凡不知在想什么,很有些心不在焉。宛容休文只看着池里的莲花,心情忽然烦闷起来。不知为什么,从三年前起,他和阿凡之间就隔了什么,是仇恨吗?她在阳光下合了一下眼,一瞬间脸上掠过压抑不住的痛苦神色。舒倾凡心事重重没看见,吴歌儿虽看到了却不懂。只一瞬,宛容休文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
      真正的寂寞,是没有人看到你真实的心情。而他,已经习惯,并将继续如此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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