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涟清漪》辰筝

2、第一章

　　晨曦之光从窗户缝里洒进来，正巧映着我的眼，我翻了个身抱了抱被子准备继续睡，嗯？被子怎么变得硬邦邦了？我睁开眼，一张男人熟睡的脸赫然离我一寸开外，啊！灵台不尽清明之际这种画面过于惊悚，我本能的一脚将这张脸的主人踢了下床。

　　“哎呦，你这是做什么？！”男子扒着床沿，一脸怨气的向我问责。
　　“登徒子，你为何在我的床上？”我慌忙拉过被子把自己挡个严严实实。
　　“登徒子？你是这么称呼恩人的？还有，瞪大眼睛瞧清楚了，这可是本公子的闺房，你赖在我的榻上，我还没喊是你轻薄了我呢”，登徒子揉着他散乱的头发，挑着惺忪的睡眼将我望着。
　　我低头看了看被子上绣的花纹，又赶忙瞧了瞧床幔的颜色，再伸脖子望了望房内的摆设，果然不是我的房间，我慌忙警觉的问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昨晚你喝醉了，死命拽着我不放，起初还以为是哪里跑来的酒鬼，细了一瞧竟是个姑娘，啧啧，姑娘家的大晚上在街边撒酒疯还真是难得一见呐，那会儿子你只管哭哭啼啼的往我袖管上蹭鼻涕，问你府上何处，你也不说，后来你晕过去了，出于道义，本公子便把你带了回来”，登徒子起身从衣架上扔了件外衫给我，“半夜你的外衣被你吐脏了，先将这个穿着罢，对了，你昨晚拽着我一直喊着一个名字，叫窦什么的，他把你抛弃了？”
　　我的心倏地一酸，十指攥紧了那件外衫，别过脸，齿缝里轻轻挤出四个字：“与你无关”。
　　“罢了，罢了，换好衣衫赶紧回家吧，省的你爹娘担心”。登徒子穿好衣服，坐在镜前，又转身看向已经穿好外衫的我，“你会束发吧？过来与我束发。”
　　“什么？你当我是你奴婢？”本大小姐可从未给任何人做过这等下人的活计。
　　“听口气也是位小姐啊，那从小夫子应该教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之礼吧，与我束发就当是报得我昨夜的接济之恩外加衣衫的施舍之恩，这不足为过吧”，说罢，登徒子递与我一把桃木梳子。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我昨夜里睡了人家的床，今晨又穿了人家的衣裳，深明大义如我，又怎拘的了此般小节？我毅然接过梳子，一撇嘴：“多谢公子接济，我与你束发便是，只是，伺候人的活我还从没干过，手生的很，不适之处还望公子多多担待”，语毕，我便猛攥了劲儿一梳子向登徒子乌黑的乱发扎去……
　　“啊——啊——疼！疼！疼！……”

　　伴着登徒子杀猪般的嚎啕声，头发束好了，我拍了拍手，望着镜中的大作，满意的觉得自己在束发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这么细细一端详，登徒子虽然为人欠扁了点，但还是生的了一副好皮相，硬朗的面部轮廓下，剑眉星目，高耸的鼻梁配着薄凉的唇，和我梳理的发髻搭在一起绝对担得起大昰一等一的美男，照这个样子去鸭馆，定能卖个好身价……
　　“咚咚咚”，叩门声打断了我脑袋里拨拉的算盘珠子，“杨公子，老爷夫人邀您去前厅用早膳”。
　　“这就来”，登徒子带我走向前厅。

　　“啊拉，这不是顾家小姐”，行至入前厅的回廊，一个刺耳的声音传过来，诶，是左相张礼的大夫人陈氏，去年秋天宫廷里赏菊大会上有幸见识过她的大嗓门，当时整个御花园里就听到她一人叽叽喳喳的大侃，其声音的杀伤力到了树上的枫叶也能被震落的程度，那时起我就在好奇，张礼虽说是武家出身，但好歹位及一朝之相，怎的娶了位如此不羁的夫人？
　　陈氏看看我，又看看走我旁边的登徒子，一脸茫然的问道：“你们怎的在一起？”
　　登徒子撇了我一眼，客气的答：“昨夜子谅去街上看灯会，遇到了这位姑娘的荷包被贼人抢了去，子谅和姑娘追贼人一路追至郊野，姑娘不识回家的路，子谅便先将她带回贵府上，望天亮再差人送姑娘回家，不料夫人与姑娘竟是旧识。”登徒子果然老江湖，撒起谎来面不红心不跳的。
　　“何止是旧识啊，”陈氏热情的迎过来拉了我的手，“这可是宗廷局顾恒顾大人的掌上明珠、当今泽世皇上的亲外甥女呢，来来来，盛菡，一起来用早膳”，说罢，拉着我就往前厅进。

　　“老爷，快看谁来了？”陈氏将我拉到了前厅的圆桌旁，左相已经落座，与他豪放的夫人相反，左相是个内敛稳重的人。
　　左相看我，先是一愣，大脑飞快的回忆我是哪位，随后又堆起和蔼的笑容，站了起来：“这不是盛菡吗？快来坐，怎么一早跑来了？”
　　我欠身行礼，正欲答话，陈氏却抢在我前面把登徒子那堆诓她的假话重复了一遍，左相听罢皱了皱眉：“你一夜未归，定是急坏了你爹娘，你先在这里用早膳罢，我差下人去顾府报个平安。”

　　席间，登徒子不似之前那般的狂浪，而是装的一副文质彬彬，同左相及其夫人的对话也是礼节周到，怎么看都是一位礼学兼修的世家子，送他四个字：呸，真能装！
　　听他们的对话，登徒子像是来京不久寄宿在左相府上的，但从左相的语气能看出不惑之年的他对将及弱冠的登徒子竟存了分敬重。左相啊，左相，你还不至于老眼昏花看不清登徒子堂堂衣冠下那副小人嘴脸吧，我要不要该见义勇为向左相揭穿一下登徒子的真面目嘞，可是怎么看都是我这厢夜不归宿的麻烦比较大，万一登徒子一怒之下将昨夜我与他同宿一榻之事说出来，以陈氏的大嘴巴估摸不出半日，整个京城的官家女眷都要知晓，到时爹娘的颜面何存，左右衡量过后，我端起碗不停往嘴里巴拉着羹汤，把小报告又压进了肚子里。
　　早膳毕，我便匆匆告辞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