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云端（清穿）》楚朝阳

74、宫怨（一）

　　早上，我捂住有些涨疼的肚子，喝了青檀端过来的红糖水。
　　这是老毛病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初次葵水没有调理好，每月这几天都会腹疼。幸亏不是很严重，我也就没有兴师动众地召太医。其实，我对古老的中医在这方面的信心还是很足的。不过，想起那中药的味道，我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疼地也不厉害。
　　热热的红糖水灌下去后，感觉稍微好了点，我携了青檀和流云，照例要到慈宁宫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
　　在永康左门正碰上苏麻喇姑。
　　她笑嘻嘻地欠了欠身子，我忙拦住。青檀和流云给苏麻拉姑行了礼。

　　苏麻喇姑笑地很是温和“奴婢特地在此等候娘娘，老祖宗知道娘娘会过来，便让奴婢在此等候。前边听说从云南千里迢迢送来了一本极品茶花，老祖宗就坐不下去了。这不，现下估计那儿正赏茶花呢，皇后娘娘先到屋里坐一会儿，老祖宗一会儿也就回来了。”
　　我微微一笑道“什么好花儿？我竟不知皇祖母也喜欢茶花。”
　　苏麻喇姑抿嘴笑道“等老祖宗回来，定要好好问问。”
　　边谈边迈进宫门，不知为何感觉今天慈宁宫内特别地静，整个殿阁里竟好似不见一个人。
　　接触到我的眼神，苏麻喇姑若无其事地微笑道“人都让老祖宗给拉过去了，皇后娘娘请到屋里歇息一会儿，我到前面看看去。”说着招了招手，青檀和流云走了过去，她笑道“跟我去给皇后娘娘上茶去。”
　　我笑吟吟，刚欲说不必了，她已经轻笑着拉青檀和流云走了。我微微一笑，任她们去了。

　　两只蝴蝶在花园中飞舞，阳光洋洋洒洒，感觉有些晒。
　　我挪动脚步走进廊厩中。隐隐听到左面传来细碎的谈笑声，我心中好奇，那里本是太妃们的居处，谁会在那里谈笑？我轻挪脚步走了过去。
　　娇嫩婉转的语声似曾相识“东珠姐姐说笑了，我们都是一般的。现在除了坤宁宫中的那位，谁还能让万岁爷停住目光？”
　　我心内一滞，本想转身就走，却被东珠的话给拉住了脚步。
　　“这两日便是机会，乘坤宁宫那位身子不便，婉妹妹何不抓住这机会？”东珠的声音有些冷。
　　我紧紧捏着手中素白的绢帕，发白的手指在这夏日的阳光下不停颤抖。
　　我想走的，可是两只脚犹如灌满了铅，竟是一步也挪不动。
　　“东珠姐姐这话也太谦了，论尊贵，谁也不及姐姐。妹妹又怎能抢到姐姐前头去？我想姐姐心里也有数那位是靠着什么才能得邀圣宠。妹妹给姐姐透个消息，前些日子，我可是听人说，有人擅自翻阅违禁的□□物品呢。”
　　“哦？婉妹妹这消息从哪里得来的？这可不是小事儿！若无真凭实据切不可乱说，若被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知道了，这责任谁来担？婉妹妹还需慎言！”
　　婉丽笑道“这道理我又怎会不明白？只不过，在我眼中这宫里若论尊贵，再无人能及姐姐，姐姐若不管，妹妹就更无从下手了！”
　　“呵呵，妹妹说笑了，这事儿还需从长计议……”
　　她们的笑声娇柔婉转，却不带一丝情感。
　　一片浮云在慈宁宫的上空飘过，阳光微黯，我忽然感觉自己周身都浸没在冰水中般，方才的闷热竟一丝不见。

　　我深吸口气，伸手推开了那扇门。
　　随着门响，屋内一片死寂。我挑了挑眉，怒火在眼中化成了跳跃的火苗。
　　我曾经九死一生，差点死在凤仪的手中，也曾在荒山野岭中苦苦挣扎求存。我曾无数次提醒自己，居上位者，定要有包容之心胸，承担之勇气。可是，包容并不代表软弱回避！我不能允许她们如此扭曲我，毁谤我！

　　屋内只有东珠与婉丽两人，她们瞪大眼睛看着我。一时呆住了，东珠的眼中闪过惊慌失措。婉丽的脸上却掠过一抹嘲讽，继而便昂着头，冷冷地与我对视。
　　我轻轻一笑道“两位妹妹连个服侍的人都不带，大热天的却窝在屋子里，不知有何秘话要谈？”
　　婉丽扯了扯嘴角，东珠惊慌地整了整衣襟，行礼道“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我踏前两步，将手放在她略有些宽的下颚处，冷冷地道“刚才，我仿佛听到两位妹妹在谈论违禁物品的事儿……”
　　东珠立即跪了下来“没有，没有，臣妾并不知！”
　　我将眼睛瞟向婉丽，她僵硬，带着傲气的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来“皇后娘娘大概听错了，臣妾二人刚才不过随意玩笑而已。”
　　我看着她们二人快速变换的脸色，心里鄙夷之极！
　　冷冷笑道“东珠妹妹，遏大人一向严谨，本宫相信妹妹必不致做出让老大人为难之事。不管玩笑也好，闲谈也罢，妹妹在说话之始务必要考虑清楚才是！就算是不考虑大清的社稷稳固，不考虑皇上，也要考虑一下立人处事之本！”
　　东珠脸色灰白，目光中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哀怨。

　　我转头盯着婉丽，淡淡地道“宫里现在只有我们姐妹几人，本应和平相处，妹妹若对本宫有何不满，还请明言，就算我做不了主，还有太皇太后与皇太后。”
　　婉丽抿了抿唇，倔强地看着我“臣妾并无冒犯之处，皇后娘娘忽然过来如此指责我俩，不知是何道理？”
　　我眯了眯眼，紧盯着她道“真的吗？妹妹对我并无不满？”
　　她咬了咬唇，生硬地道“是啊，娘娘多心了！”
　　我点了点头，笑道“如此，甚好！”

　　“一会儿皇祖母该回来了，两位妹妹还是与本宫一道请安去吧！”
　　二人皆弯腰称是。
　　我挑挑眉，当先走了出去。走了几步后，又停下来，看了看廊庑尽处。阴翳处黑黝黝一片，这里是慈宁宫，是太皇太后居住的地方。心情变得沉重无比，看来，以后的日子比较难过了。
　　我迈进寝殿，青檀和流云奉茶进来，稍顷，苏麻喇姑也进来了。
　　东珠和婉丽低着头垂手站在殿中，我微笑道“两位妹妹坐啊，我们闲聊一会儿，等皇祖母过来，还要问问到底是什么花儿，竟将她老人家给引了去了。”
　　苏麻喇姑目光流转，青檀和流云侍立在侧，东珠和婉丽也就讪讪地坐了。

　　待到太皇太后与一众人等回来后，我悄悄观察了太皇太后，发觉她的目光在我们三个身上流过，若有似无。至此，我心中已经可以确定这事的前因后果了。
　　我一向很少到宫妃们聚集之处，她们心中若有不满，最指望能为她们做主的当然是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太皇太后一向精明，估计是不愿为这些事明着找我，所以便想出了这个法子，让我在无意中能够看到宫妃们的怨愤，反省自己的言行。
　　我表面上言笑恹恹，心内却透着冰凉。太皇太后不会一直宠着我的，若我再霸着玄烨不放，她老人家迟早会出面。

　　辞出慈宁宫，我信步在御苑中徜徉。
　　青檀和流云要我登舆，我令她们回去了。独自倚在绛雪轩中，看着纷纷扬扬的海棠花儿在微风中飞舞。
　　不知道愣了多久，身子被抱住，一个湿热的吻落在鬓角边“怎么在这里发呆？朕恰恰经过才看到你。”
　　他靠着我坐下，我舒展身子，干脆倚在他身上。闭着眼睛梦呓般道“我让索拉旺为我寻了一间清心阁，这两日就收拾妥当了，到时候玄烨陪我一起去看看可好？”
　　他伸出手，将落在我身上的海棠花捡了起来，若有所思地道“朕近日来政务繁忙，媚儿闷着了？”
　　我用手臂圈住他健硕柔韧的腰，他身上的龙涎香让我心神逐渐涣散。
　　“玄烨，如果不是在宫里，该有多好……”他紧紧拥着我，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