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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细雨丝丝入旧城 天机重罗锁轻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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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中十一年九月,上将军赵毅伐鲜卑。十二年七月,鲜卑称臣,王见使臣于重华殿。上将军赵毅薨,追封一等忠勇侯,其妻姜氏同月病逝,追封一品诰命夫人。王悯其独子孤弱,赐王姓,袭父爵,赐住宫中。”——《月国春秋》
转眼又是一年,月国王宫中依旧依旧是一片安然,御花园中几个宫女正窃窃私语,
“你们见到小侯爷了么?作孽啊,不过十几岁的孩子就这样没了爹娘…”
“可不是嘛!说到底那姜氏也是痴情,一听说老侯爷战死沙场,当场就昏死过去,待迎回了尸体,啧啧,一下子就急病攻心,挺了半个月就去了。”
“唉…真是可怜,我听说…老侯爷的死啊……”
子衿正从御花园经过,一听到此不由皱了眉头,轻喝道:“哪个宫的?敢在这里嚼舌根子!还不给我打出去!”
眼见那几个宫女被拉了出去,子衿的眉头却一直没松过,这几日小侯爷进了王宫,这种流言就没断过,也不知从哪传出来的。一边想着,边往落月宫走去,明日王上要去西山围场狩猎,公主特意求了同去,公主自去年大病一场,便像变了个人似的,虽是比以前更加好学,只是让人看着实在心疼。
一转到落月宫门口,便见人来人往的,陛下赐了许多东西。将手中的猎服放下,陛下倒和太子想到一块去了。
“公主,太子殿下赐了明日的猎服。”
烟落握着一卷书,随口应道,“放那吧。”
子衿和子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子衿上前一步,为她添了新茶,
“公主,今日还是早些歇息吧,明日到了围场还要好些忙呢!”
听到这里,将书放下,一只白玉般的小手无意识的摸着左手上的一串碧玺珠串,那链子七彩斑斓,晶莹剔透,在阳光下显得十分神秘。
“父王允了小侯爷明日同去?”娇软的声音在不知不觉中多了几分沉静。
“是。”
烟落微微沉吟,她在宫中的日子不多了,若不早早部署,只怕以父王和王兄的性子,断不会管这些的。
她虽久住宫中,却也知如今天下诸侯混战,老侯爷的死给月国带来的打击定是极大,此时父王却还要去狩猎…王兄虽极有才华,却唯爱诗书琴画,对国事却是理都不理,况且以王兄的身份…怕是也不能继承大统。
她自幼便是被作为储君培养,虽极是用功,但月国的现状却着实不好,这些之前她虽有所耳闻,却因一直以来王兄对她的保护,便一直未曾放在心上,然而去年那人的离去,却让她看清了许多。偌大的月国王宫,竟让一个质子任意来去…
每每想到这里她便心中十分不舒服,那人比她大不了多少,却功夫极高,心计更是深沉,竟利用她的公主身份,逃出宫去。
轻闭上眼睛,她还是太弱了,这样的她,这样的月国,如何与他对抗,如何面临将来的争霸之路,她的肩上是整个月国,她必须对她的子民负责。
小小的少女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仅仅一年的时间,似乎便成熟了很多,这样的身份,这样的环境,也许也是因为那个人。
次日,西山围场
西山历来便是王家猎场,山上草木繁盛,珍禽异兽品类众多,此时早已被重重封锁,天家威严尽显。
此时烟落一身戎装,静静站在她父王身后,粉雕玉琢,清灵幽美。王兄留在宫中并未前来,郊祭完毕,父王已带着一对御林军往场中狩猎去了,每年这时父王都会亲自去猎白狐,白狐性疑,父王近两年身体也愈加不好,却仍旧坚持,不知因为什么。
此时营帐内只剩下些内侍、女眷,这是她第一次来围场,父王给她准备了一匹枣红小马,她却不会骑,放眼望去,武将似乎都随着父王狩猎去了,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教她骑马。
她来之前已请教过一些侍卫,具体步骤也早已知晓,望着那头正在吃草的小马,初见形状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倔犟,咬了咬牙,“唰”的一下,便已翻身骑了上去。
她上的突然,马儿受惊,马蹄用力刨了几下土,似乎想将她甩下去,她紧紧的抱着马脖子,全身伏在马背上,手拉着缰绳已拉出一条血痕,她却紧紧咬着牙,不肯松手。
马儿更加急躁,四处乱跳起来,烟落却似长在马身上一般,随着马儿上下起伏,一旁早有内侍惊叫起来,无奈一时竟无人敢上前去。
这时,前方树丛中突然冲出一个少年,飞快抓住了不知何时已被烟落松开的马缰绳,用力一扯,断然一喝,
“吁——”
马儿一声长嘶,前蹄直立,又刨蹄子跺了几步,终于安静下来。
还未缓过劲儿来,就听少年特有的坚毅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微臣护驾来迟,还请公主恕罪!”
烟落仍心有余悸,慢慢直起身子,回头一看,却见少年俊朗的面容逆着光,显得几分模糊。勉强扯出一抹笑,
“本宫无事,多谢你。”
烟落回身盯着身下的马儿,心中仍是不甘,突然想到什么一般,转身问道,
“你是哪家的?”
少年翻身下马,行了个礼,答道,“回殿下,微臣现任月华军枭骑都尉。”
烟落这才看清这少年竟是一身孝服,不由恍然,“原来你就是父王新封的小侯爷。”
“是。”
烟落一声轻笑,忙道,“快起来吧!算起来你也算是我的表亲呢!”
少年利落的起身,依旧恭敬的侍立在前,“微臣不敢。”
烟落好笑道,“好了,没什么敢不敢的,这宫里就你我年纪相仿,不用如此多礼。”
少年有些腼腆的不知如何回答,烟落便笑,“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
“恩?”烟落不满道,“不是说了,不用这么多礼嘛!”
少年傻傻的抬头瞧她,却正看见她娇嗔的轻笑,红唇微微撅起,娇俏清灵,不由脸一红,面色一窘,忙又地下头去,
“我——我叫孤烟。”
“孤烟…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孤烟便笑着点了点头,脸色仍有些红,却不再那么拘束了。
烟落这才满意一笑,一双凤眼期盼的瞧着他,
“你来教我骑马,可好?”
少年的眼中全是那笑,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自豪与淡淡的情愫,
“好。”
那时的孤烟却不知,那一日,那一时,那一笑,竟影响了整整他一生。
随着孤烟学了一会骑马,却猛然听到远处一阵喧哗,大军向西方一拥而上,不知谁的声音尖而细,
“抓刺客——”
“保护陛下!保护陛下——”
她与孤烟对视一眼,心中焦急,孤烟冲她一伸手,“上马——”
她也不多说,抓住他的手,便被他带到身前,“驾!”孤烟一声轻喝,他们便已向西方冲去,一阵颠簸大风,她不由有些头晕,紧紧靠在他怀里,不知过了多久,马终于停了下来。
孤烟扶她下了马,她顾不得头晕,便向她父王冲去,眼见他父王披着被御林军重重护住,她冲上前去,“父王,您没事吧!”
月振宇披着一身大氅,脸色发青,使得原本清俊的眉目多了几分震怒,见她跑来才缓和了些,冲她摆了摆手,
“无事。”
烟落这才看向那被制住的刺客,那刺客一身劲装,一只长箭从背后射进他的左肩,血染红了整个左臂,那刺客面色苍白,身上背着一个行囊,发白的唇正盯着她和父王,似乎正在说什么,她离得太远,一时听不甚清。
她见这人虽衣着破旧却气质不凡,不像刺客,不由示意御林军让开一条路,孤烟上前一步,道,“公主,此人身份未明,还是由臣来审问吧!”
烟落摇了摇头,“无事,这刺客眉眼有几分眼熟,你跟着我,我要亲自审问。”
孤烟只得从命,来到那刺客面前,却见这人眼睛一亮,挣扎着想将背后的行囊拿出来,孤烟一把抽出长剑,护在她身前,
“小心暗器!”
听到这话,御林军将他压得更紧,那刺客一声痛呼,吐出一口血来,面色更加苍白。
烟落将孤烟推到一旁,蹲到他跟前,轻轻道,“你想要说什么?”
那刺客面貌俊美,一双狭长的眸子泛着一抹深蓝,有些痛苦的抿着唇,眼中满是坚毅,他挣扎着冲她说道,
“包袱……包袱…姑姑……菱…菱…兰…公主…”说完便昏了过去。
烟落一惊,沉吟道,“将他的包袱拿来!”
一旁的御林军将他的包袱拿了过来,孤烟上前接住,将包袱打开,却见里面是一幅画,随着那画的展开,烟落却越来越吃惊,那画中是一个美人,一身宫装,手持罗扇,正扑着一只彩蝶,那美人眉目如画,气质清雅,左眼下方有一点泪痣。
她奇道,“母后?!”
不由自主的和父王对视一眼,父王眼中一阵翻涌,随后沉吟一声,
“将他带回宫中!”
随着那日狩猎,已过去了三日,想着那少年的伤势应当好了,烟落便想着去看看他,刚进殿门,就见那少年已坐了起来,向她行礼。
她连忙将他扶住,笑道,“你伤势未愈,不必行礼,坐吧!”
少年沉默的坐到一旁,烟落仔细瞧了瞧他,才发现这少年的左眼下方竟也有颗泪痣,和她母后长得有五六分相似。
“现在能告诉我,你闯西山围场的目的了么?还有,你到底是谁?”
少年紧紧抿着双唇,盯着她道,“我想见敏诚皇后。”
敏诚是母后的封号,他竟然会知道,她不由对他越来越好奇了,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奇异,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