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铜仙人辞汉歌》索链

3、第3章

　　阳春三月，风和日丽。
　　满目是一径的浅绿鹅黄，天边是丝絮般的淡云。一只白色的蝴蝶在青色长草间蹁跹，几个黄衣翠袖的宫女们就的拿着描画了美人的团扇去扑，嬉笑声传了很远。好一幅春风少女赴蝶图。
　　刚刚下了早朝，因为天气好，刘彻换了便服，就带了个小太监多走了几步。三月的太阳不热却暖心，风中也是一阵奇异撩人的微醺，没想到这青葱的翠色也能迷了人的眼睛，一阵迷醉间已经越走越远了。
　　宫女们盈盈的笑声依稀传了过来，太监皱着眉头想喝人前去阻止。
　　却只见刘彻眼神定在了远处，似乎什么笑声什么春意都不屑理会，只是神游北海似的淡淡笑了一下，说：“春色配佳人，恐怕你我在这里才是多余的吧。”
　　太监连忙道：“是……是……”身子弯的都把脑袋埋膝盖里了，心里恼着这佳人到底在哪。
　　顺着刘彻的眼神看过去，那是一个专门为炼丹的方士而辟的草药园。隐约看见一个长挑的身影背向而立，浅绿色的衣袂随风而动，连面孔都无法辩清，只是一个灵动脱俗的背影却已经让人销魂。
　　“我们去看看……”说着，刘彻已经往前走了。太监哪敢多言，像个提线木偶一般的跟在刘彻身后，颠着小跑过去了。
　　往草药园走过去，扑鼻就是一阵浓冶的异香。慢慢走着，那冷冽的异香却越来越淡，到了草药园外，那香味已经是若有若无了。
　　“皇上……”一句皇上驾到还没说出口，刘彻就止住了嘴巴张成半圆形的太监，把那太监留在园外，自己走了进去。
　　园里草色疏疏长长，褐色的枯枝有些萧索，园里一派冷寂，似乎整个世界的春意都和这里无关。刘彻不相信自己的皇宫里竟然有这么一个幽闭的去处。
　　在一片灰暗之中，那个绿色的身影愈发风姿秀丽。墨黑的长发用一根青玉簪全束在头顶，青色的衣衫，青色的腰带，纤韧的缓缓收细的腰身竟然让刘彻有些头晕目眩。
　　就像被一园萧索禁锢的春意全部凝聚到了这个背影上。不言不动，已是尽得风流。
　　想是那人不知道身后有人，仍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修窄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垂地的青衫也在盈盈而动。
　　刘彻来了兴致，轻轻走到他的身后，那股冷冽的异香又暗暗浮动。刘彻心头一动，还没伸手，那个人已经转了过来。
　　在皓白如雪的面庞上，漆黑晶亮的眸子里竟然全是水汽。
　　这双眼睛在在苍白的面庞上愈显的幽深无助。那一瞬间，刘彻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才可以保护这个如玉而立的身影。但谁知道自己竟然毁了他的一切。
　　还没看清那个人的面容，他已经转身而去，青色的衣衫拂过褐黄的枯枝败叶，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也涣然消散了。
　　那人经过刘彻身边的时候，一阵微热的呼吸吹在了刘彻的耳际。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院子里哪还有什么人影。
　　枝枝蔓蔓的枯根败叶相互缠绕着，在这个春意之外的角落里静默颓败。几抹灰暗的云彩挂在颓圮的墙沿，长挑的枯枝划破了天空。
　　走出院子的时候，刘彻神不守舍的一路无言。
　　最后，走到未央宫前，一树春花盎然的扑进他的眼睛，浓艳逼人，哪还有那种玉立在萧索之中的碧绿春意。
　　一切倒像是个梦了。
　　“皇上，你昨天说要召见徐子瑕，他已经在宫外候着呢，现在宣他进来？”
　　“宣……”
　　“徐子瑕……”刘彻重复着这个名字，眉头锁着，抬眼时，就看见了一个欣长秀丽的身影穿着一色碧绿，如墨的黑发挽在头顶，低着头，隐约能看见光洁秀逸的额头。
　　“徐子瑕参见皇上。”
　　“起来吧……”
　　他起身抬头时，刘彻看见了一张堪称绝色的脸。
　　一双幽黑宁静的眸子静静燃烧在洁白的脸庞上，不着一丝涟漪，妩媚之极也是冷清无比。风姿俊秀中一股冷冽的清爽怡然而出，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妖娆，却又无一处不端丽。那股风情能把你推拒于千里之外，却早已将你的魂魄玩弄在股掌之间。
　　刘彻心中着实一惊，轻哼了一声，已举到唇边的青花茶碗就停在了空中。少顷，又舒展着眉头朗声大笑起来。
　　想来定是天意了，这徐子瑕居然就是方才在草药院子里啼哭的那位公子。这么一来，刘彻又想到刚刚在院子里的那般萧索光景，顿觉一缕异香扑鼻而来，让人神清气爽。
　　“你熏的是什么香？”
　　刘彻眼睛里带了笑意，起身走到了徐子瑕的身边，隔了两步站定，又细细的打量着那个略显纤弱的身影。
　　“小人从不熏香，皇上闻到的恐怕是小人身上的草药气味。”徐子瑕语气冷清，微低着头，有意回避那略带挑逗的目光。
　　“那今日在院中又是为何落泪？难道是见景伤春？”刘彻逼进了一步，带着笑盯着那张苍白至极的俊脸。笔直的身子就贴上了徐子瑕的一身碧绿。
　　“小人愚笨，实在是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徐子瑕伸手略整了整衣襟，却已在不经意间往后退了半步，青色的长袖从刘彻的指间簌簌抽过时，刘彻眼中的笑意更是浓了。
　　“封徐子瑕为太医令，兼司仙药置办。”刘彻没有再看徐子瑕，只是爽利的转过身，向身边的太监下旨。
　　见刘彻转身，徐子瑕略舒了一口气，便扬起了秀气的下巴，神色也舒缓多了。
　　“徐太医可随时出入宫闱，为朕诊治问药。”刘彻说着，又突然转过身，明黄袍子的下摆在地面划了个漂亮的弧度，一双漆黑如星的眸子把徐子瑕明艳舒展的脸尽收眼底。
　　“徐爱卿这样便是了，何必这么怕朕呢。”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点亮了刘彻英挺的脸。
　　徐子瑕愣了，这是那个残暴冷酷，为了一个缥缈的长生梦而不择手段的刘彻吗？